黎明海上,火光耀眼。 片刻,周指挥大笑,道:“是临山卫水军!” 杨瓒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已然汗 。 第一百零二章 覆灭二 有天子密旨,却无内阁兵部官文,五艘兵船,已是临山卫指挥使能调动的极限。再多,必引来府州怀疑,未出港,便会被拦截。 余下十余艘小船,多为沥海所三山所运兵送粮使用。因装备火器,能载人员有限, 打 算,这支拼凑起来的剿匪船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 一艘兵船上,顾卿同临山卫郭指挥使并排而立。 郭指挥披袍擐甲,执锐披坚,面容刚毅,英武非凡。 顾卿一身锦袍, 束金带,头戴乌纱,未执长兵,独佩一柄绣 刀, 间悬挂象牙牌,气势丝毫不亚于前者。 星眸带寒,视线扫过,恍如刀割,煞气有形。 随两船距离愈近,杨瓒抿紧嘴 ,双手负在背后,攥紧十指。指尖扎入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红印。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顾卿身上。 目光凝聚,一瞬不瞬。 指节发白,痛 好似麻木。 四目相对时, 水般的情绪上涌,涤 腔。 几息之后,又急速消退。 情绪 动,似 汐翻涌。上一刻,浪高十丈,下一刻,骤然风平浪静。海面似镜,直向下望,已是清澈见底。 这种情绪,杨瓒少有体会。 心砰砰跳,喉咙发干,想说的话都憋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整整数月,震惊,愤怒,焦灼,担忧,一一涌上心头,又逐渐沉入心底。 同顾卿对面,方才发现,思念远甚所想。 大起大落,实难用语言秒回。 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控制住情绪。 “杨佥宪?” 杨瓒久久不动,也不出声,同往 大为迥异。 同船的周指挥使觉得奇怪,以为他还在担心,不由道:“对面乃临山卫兵船。船头着铠甲者,即是临山卫指挥。” 言下之意,既打出火光,表明身份,自然是“朋友”。如不怀好意, 本用不着现身,五艘兵船,十余艘小舟,将近四倍的兵力,一个照面,就能将四百人送进海底喂鱼。 “多谢周指挥提醒。” 艰难的动了动嘴角,杨瓒微微侧身,松开手指,骨头发出咔吧声响。 “本官少临战事,心中不定,让周指挥见笑了。” “哪里。” 周指挥摇摇头,并不在意, 杨瓒深 一口气,转开视线,理智回归,所有的情绪都 入心底。 子还长,想同美人诉说衷肠,需等剿灭海盗。 当然,情况允许,条件具备,场地合适,杨佥宪是否真有胆量,很值得商榷。 距离渐近,两艘兵船几乎并行。 无需放下小舟,搭上踏板,周指挥几个大步,已登临山卫兵船。 轮到杨瓒,踏上船板,悬空一刻,方才发现,同刘公公相似,他也恐高。 尽量目视前方,仍如踩在云中,海风吹过,长板晃动,脚步随之虚飘。 此时此刻,对刘公公的牺牲奉献和大无畏 神,杨御极是钦佩。 短短十几步路,杨瓒走得万分艰难。 行到尽头,双腿发软,脚步微一踉跄,手臂即被攥住。 “杨佥宪小心。” 悉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掌温透过布料,似要灼伤皮肤。 杨瓒抬起头,不期然,对上漆黑双眸。意识到自己险些撞进顾卿怀里,蹭的一下,双耳通红。 顾卿挑眉,眼底似有笑意闪过。 松开杨瓒手臂,顺势覆上肩头,沿脊背滑下,撑在 间,助他站稳。 “杨佥宪可无事?” 有事! 杨瓒嘴 发干,耳朵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十几岁的身体,反应很是惊人。 当真该庆幸,自己穿的是官服, 带也束得不够紧。 否则…… 站直身体,杨瓒默默垂首,意外发现,这手的位置,是否太往下了点? 顾千户挑起长眉,表情极是坦然。 眼中带着疑惑,似在询问杨佥宪,为何这般看他,有哪里不对? 杨瓒转头,更觉悲伤。 两辈子加起来,也抵不过顾卿的道行,还诉什么衷肠? 找个地方立扑,才能找回场子。被反扑镇 的可能 有多大,杨佥宪拒绝去想。 “我无事。” “无事便好。” 顾卿松开手,退后半步。 热度忽然消失,杨瓒动动肩膀,微有些失落。 两人的动作,未有任何出格,偏偏让四周的锦衣卫不敢上前。 总觉得,千户大人像是要捕食的老虎,这个时候,谁敢上前打扰,不亚于虎口夺食,后果必会相当严重。 不得不承认,锦衣卫直觉 锐。 相比之下,船上的卫军,包括周、肖两位指挥使,神经有些 放,甚至可以说迟钝, 没注意到两人异状。 简单寒暄之后,发现杨瓒和顾卿仍在原处,开口道:“杨佥宪,船头风大,可往船舱叙话?” 计划是杨瓒制定,执行调兵则是顾卿。 起初,临山卫指挥确是出于无奈,被顾卿拿着名单 迫,才扛起长刀,走上梁山。 同周指挥合兵,面对即将到手的战功,不情愿都化作战意。 拿下双屿,多砍几个贼子,不能升官,也可抵消罪状,消除隐患。 战功大小,很是关键。 一战而下,实是必要。 “据我所知,许光头手下有三百多条船,能完全掌控的不到六十艘。余下多为谢十六几人掌握,船上海匪对几人的忠心,甚至超过匪首。” 走进船舱,落座之后,肖指挥并不藏私,将所知的情况一一道明。 身在江浙卫所,自然比京城来的杨瓒顾卿了解情况,知道不少背地里的隐秘。 “许光头有勇无谋,在海上二十年,仍是籍籍无名。一众海匪间, 排不上位次,大小七星岛的刘愣子兄弟,都比他强横。” “直到遇上谢十六,才开始发迹,渐渐闯出名号。” “这谢十六究竟是什么老头?” “说来话长。” 肖指挥使顿了段,才继续道:“谢十六本是秀才,弘治三年,因徭役之事,为族人出面,得罪县衙主簿。后者同江浙学政有亲,隔年便寻到机会,黜落谢十六功名。” “谢十六岳家是个商户,见其落难,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强行接回族女,拉回嫁妆, 谢十六放 。” “功名被夺,夫 离散,老父被气死,谢十六惨遭家变,一怒之下,投奔了海匪许光头。” “因其颇有才干,为海匪出谋划策。不过数年光景,许光头便 并附近几股势力,成为远近闻名的悍匪。” 听到这里,杨瓒不 叹息。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万事俱有因果,非遭此等变故,此人或可一路考取,以其才能,不入京师也可主政一方。 “谢十六同余姚谢氏可有关系?” 肖指挥摇头。 如真有关系,小小一个主簿,何敢如此猖狂? 夺人家产,不过数年之仇。落人功名,却是要记恨一辈子。甚者,两族乃至两姓结怨。 谢十六的子孙后代 考取功名,查验籍贯祖先,看到这一条,考官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祖先如此,儿孙纵有大才,也将染上污点。 “如无干系,谢十六为何敢自称余姚谢氏?” 肖指挥同周指挥互看一眼,都有些拿不准,是否该说真话。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