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传言真假,有待商榷。 这个刘公公,当真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嚣张跋扈,死要钱! “再有,”刘瑾拉长声音,扫过盐城当地官员, 沉道,“吕知县是哪位?咱家久闻其名, 当面一见。” 话落,即有一个穿着青袍,年约四十许的官员走出,拱手道:“下官有礼。” “有礼?有礼你个xx!” 刘瑾骤然暴喝,举起牙牌,当面 了过去。 几番被杨佥宪 脸,从哪个角度最合适,用什么力道最疼,刘公公有切身体会。积累下经验,掉头 旁人,自然是一 一个准。 动作快狠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你……” 吕知县万没想到,刘瑾二话不说,竟以牙牌 脸! 哪怕是个小县县令,也是朝廷命官。被一个宦官 脸,如何说得过去,今后如何在官场立足,又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额头鼓起青筋,吕知县 脸赤红。 短暂惊讶之后,在场官员俱面现怒 。 无论同吕知县是否有 情,平时是不是有龃龉,都对刘瑾嗔目而视。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宦如此作为,哪里是 吕知县,分明是 所有淮安文官的脸! “不服气?” 刘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叠纸,劈头盖脸砸到吕知县头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诉咱家,你该不该 ?” 纸张飘散,如雪花飞扬。 吕知县捡起两页,看过之后,脸 由红转白,继而变得惨白。 “庇护青皮无赖开赌坊,设局祸害小民,欺夺民财,你到底是贼匪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这且不算,更勾结 商,欺上瞒下,为海贼通风报信,打杀报官的村民,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杨瓒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贼口供。 其中,为海匪通风报信、走私销赃的商人,不下三十余。仅淮安等地,被买通的地方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吕知县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杨瓒不打算拿他开刀,时候未到。 未料想,海贼竟然供出,吕知县私开赌坊,纵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盗上岸,都以赌坊为掩护, 易销赃。 刘瑾看到供词,当即炸了。 这是官还是贼? 骂咱家是 宦,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东西! “咳!” 杨瓒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他也是个读书人。骂可以,别这么大面积撒网,波及无辜。 刘公公哼了一声,怒火难平。 杨瓒斟酌片刻,干脆顺水推舟,让刘公公发 这场怒气。顺便看看,当地官员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动江浙,打草惊蛇……杨瓒微微眯眼,真惊动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公公得了准话,随便怎么做,别出人命就成。当即 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开撕。 吕知县不幸撞上 口,不死也要 层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词,脸 变了几变。看吕知县的目光,不由带上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不能真将他 到宦官手里。 要断罪,也该经地方有司递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个宦官任意而为,盐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脸皮都会被踩到地上,狠踏两脚。 “此人有罪,当由有司审问公断。刘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滥动私刑!” 意外的,刘瑾很好说话。 点头表示,太守大人说的对,咱家的确不该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无二话,供词一并 于太守,递送有司公断。救回的村民中,有两人可为证,证明此人同 商海匪勾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私下里动手脚,减轻罪名都不可能。 代完,不等王知府出声,话锋又是一转。 “咱家不入驿站,拜帖和表礼还请送到船上。” “……” 临走不忘要礼,当真是嚣张跋扈,死要钱! 刘瑾的一举一动,皆被杨瓒看在眼中。 待刘公公返回,笑着将人请入船舱,亲自递上一杯温茶,道:“刘公公辛苦。” 接过茶盏,刘瑾没有半点得意,怀疑的看着杨瓒,心中登时拉起警报。 无事献殷勤,这姓杨的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听杨瓒道:“船将过扬州,本官又得几份口供,刘公公可要看看?” 一口茶含在嘴里, 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看? 想不看,成吗? 自然不成。 放下茶盏,刘公公低头认命。 反正都是掐,早一天晚一天,是南直隶的官还是江浙的官,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是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接过供词,刘瑾认真翻看。 杨瓒端起茶盏,嗅一口茶香,嘴角轻勾。 果然好茶。 京城带来的茶早已告罄。 壶中是从海匪处的缴获。周指挥不好茶,又不能上 朝廷,全部送上官船。 杨瓒坦然收下,没令锦衣卫贴封条,而是另外装箱,同几箱成 不好的银饼,以及二十匹绸缎放到一处,留待他用。 先时六股海盗,人数稀少,装备不 ,只算是练手。 盘踞在江浙沿海的许光头谢十六,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百余条船,上千匪徒,两条兵船 本不够看。 对付这股悍匪,绝不能如之前一般,贸然强攻。 周指挥心下明白,想要拿下上千匪徒,需得当地卫所出兵。事后论功,有杨瓒在,该是自己麾下的功劳,旁人必定占不去。 不能强攻,又该如何解决这股匪患? 联系江浙卫所,难保不会被海贼的探子钻空子,送出消息。如许光头和谢十六故技重施,隐匿遁逃,一番布置都将白费。 “本官已有计策,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坦言。” 周指挥仍是不明白,问了几次,杨瓒闭口不言,只能作罢。 看到分出的银饼茶叶和丝绸,王守仁目光微闪。见杨瓒屡次叫番商前去说话,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杨佥宪可是要令番商上岛,从海匪内部传递消息?” “果然瞒不住王主事。” 被王守仁看破,杨瓒没有继续遮掩,而是痛快承认。 “此事关系不小,还请王主事暂且保密。待船过扬州,再行安排。” “佥宪有命,下官自当从命。只不过……” “王主事何须 吐,有话不妨直说。” “这两名番商,可信得过?” 纵然信得过,岛上悍匪可会上当? 杨瓒轻笑,正因如此,他才会将两名海匪提出诏狱。 番商曾同谢十六 易,海匪曾在许光头手下做事。无需取得信任,只要能登上海岛,探明多数海匪都在岛上,即大功告成。 “王主事放心,此四人必一心为朝廷办事。” 见王守仁有些不信,杨瓒只能将部分安排托出。 包括威胁番商,联系顾卿,以及将刘公公“投入”江浙官场, 引火力,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盘结成一张大网,只需轻轻拉动线头,骨牌即会倾倒。 “本官早已言明,江南水深,贸然踏足,恐将陷入泥潭,粉身碎骨。” 推出刘瑾和地方大佬撕扯,转移目光。趁机联络顾卿,做一番安排,才能灭掉许光头谢十六这群悍匪,除掉为贪官污吏输送血 的一 巨木。 “攀爬高峰,非一夕可就。从底部挖山,耗费些时间,却能有百倍之功。” 实力不对等,没关系。爬不上峰顶,也没关系。 反正他擅长挖坑,挥舞起铁锹从山底开挖,断其 基,万仞高峰也会倒塌。 “剿灭小股海匪,所得口供,掌握的证据,足以颠覆淮安扬州官场。擒拿许光头谢十六,结果将会如何,王主事可能预料?” 王守仁沉默了。 片刻后,站起身,拱手道:“佥宪大才榱槃,赤心报国,下官 佩之至!” “王主事过誉。”杨瓒笑道,“ 要计成,还需王主事鼎力相助。”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