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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她的船(1V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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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蹦蹦号飞车
时间: 2024/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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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条狗没有使命(三) 下一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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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场景,就像人类的恐怖片。 男女主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 怪物的追逐。他们逐渐淡忘过去,搬进新家,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可女主角在即将临盆的深夜,猝然又听见一声怪物的啼哭。 源于她的肚皮。 紧接着开始黑屏。 “怎么会……?” 梁景明说的话,还真像恐怖片最后一句台词。 “好像是溺水……”捡起手机,万姿紧盯屏幕,“淹死在酒店总套里的游泳池。” “会不会是假消息?” “还没正式报道,但有认识的媒体在问我知不知……而且不止一家。” 她声音极轻,像一阵风在叹息。 “明天看新闻吧,澄清或者声明。” 翌 出的是声明。 丁竞诚,男,40岁,礼裕集团执行董事,香港知名商界人士丁裕雄次子。昨 凌晨被发现溺毙于君悦酒店顶层套房游泳池,现场无任何搏斗迹象或自陈书信,同时丁体内被检测出生前曾摄入大量酒 ,不排除会降低认知水平。湾仔分区警署声明表示,此事初步研判为偶发意外,正与死者家属取得联系。 各家电视台轮番播报,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信息。 同样循环播放的还有一条短片,闪光灯几乎把黑夜照耀成白昼,在记者的包抄围剿下,警察艰难地把一个裹尸袋放上担架。厚塑料砸在金属条上,发出滞重的响声。 人类那个词说得没错,“死沉死沉”。 作为一只狗,我很早就学会了看新闻。我起初很害怕人类察觉,但后来我发现,人类看新闻时最专注,或者说对周遭最毫不在乎。 因为他们只是听着声音,然后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比此刻。 这天恰好是个长周末,梁景明和万姿各坐饭桌一端,用晨间新闻配着早餐。 他给她做了份花生果酱叁文治,红红黄黄的馅料夹在多士中间,如同解剖刀破开苍白皮肤, 出脂肪和血 。 不易察觉地,万姿皱了下眉头。 我知道她没有胃口。 所以有电话进来时,她放下叁文治,近乎解 —— “你好,哪位?” 然而这解 ,持续不到一秒钟。 “丁裕雄。” 空气是一池净水,任何声响都能溅起波澜。 看了梁景明一眼,万姿按下免提。 “丁生,你怎么……” “怎么能打电话是吗?监狱暂时放我出来了。” 丁裕雄甚至在笑:“毕竟你应该也知道,我儿子死了。” “……不是,我是说平常都是钟生联系我……” “他是职业经理人,老板进去了就换个老板做事。他又不姓丁。” 我听见万姿深 一口气。 她就像一个生涩的杂技演员,极力在独轮车上维持平衡。 “那丁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帮我儿子办葬礼。” “……我不是做这个的——” “听到价钱再说。” 然后丁裕雄报了个数字。 有那么一刻,我 觉万姿忘记了呼 。 我对钱没有概念,但我知道这是很大一笔,足够养活我和我其他的兄弟姐妹,或者直接一次 买下关在笼舍、所谓“纯种名贵”的我们,然后放我们玩耍奔跑。 钱和自由挂钩,人与狗都适用。 “冯乐儿什么都告诉我了。” 显然察觉到对面断电般的沉寂,丁裕雄又说。 “关于你老公爸爸的事情……我欠他一句对不住。” “不……不行的丁生,钱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梁景明,你应该亲自跟他说,他现在就在我旁——” “万小姐,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上吊自杀,一个醉酒失足,我现在打电话求人办小儿子的葬礼,狱警就在我旁边,听得见我说的每一个字。我甚至没法拿起听筒,要他帮我一直举着,因为我还戴着手铐。” “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我的报应,你觉得呢。” 和煦而平静,丁裕雄仿佛在讨论今 天气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万姿却完全说不出话来,望着梁景明,近乎无助地。 他也回望着她,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心照不宣。 终于,梁景明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万姿拿起手机,讲了最后一句。 “好,葬礼我接了。” “你还好吗。” 早餐在无声中结束,梁景明起身洗碗。 亦步亦趋地跟过去,万姿环抱住他,侧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 “如果你不情愿的话,我可以反悔。” “不会的。” “真的?” “因为你安排的那些报道,对整个建筑行业影响很大,不管最后法律能不能修改,短期内不会有我爸爸那种意外发生了。空子堵住就好,比死命抓住谁钻过空子更重要。” 边洗碗边回头看她,他那长睫 投下温柔的光影。 “而且丁裕雄刚刚那些话,让我觉得……他现在就是一个很痛苦的人,就像以前的我。” “以前的我,不是没有期待他遭报应,渴望他像我一样过得落魄,可以对他大骂‘活该’……但真等到这个最接近的机会了,我反而……” 摇了摇头,梁景明握住姿的手背,低头轻吻。 “反正我现在只希望,他可以走出来。” 丁裕雄能不能走出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葬礼当天,我铁定走不出去了。 万姿要工作,梁景明不凑这个热闹, 本没人留意到我。所幸香港是个小圈子,我认识一只拉布拉多导盲犬,跟着富豪主人参加了葬礼。 它是个话痨的傻大哥,我跟他在狗公园玩了一下午,它什么都说了—— 它说丁家烂船也有叁斤铁,葬礼依旧办得十分豪华,只不过掌门人新旧更迭,众人焦点已是丁竞玲。 在一双双眼睛里,她苍白的脸 致无暇,看不出曾经的天真无 ,更看不出曾经摔跤破相的痕迹。她上台念给她哥哥的悼词,胆怯又孤勇,像孱弱王朝中,那个更孱弱的小皇帝。 它还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丁家倾落的始作俑者冯乐儿也出席了葬礼,而且是丁裕雄邀请的。 他们一起在VIP室聊了很久,冯乐儿推门离开前,它听见她对丁裕雄,末了撂下一句话。 “好,我答应你。五年时间。” 之后丁裕雄再没出过VIP室,直到万姿进去找他,告知他葬礼结束。当时,他正在喝下午茶。 “万小姐,坐。”丁裕雄指了指桌旁,手铐被件披肩盖着,但仍碰撞出细碎的响声,“今天辛苦你了。” “丁生不用客气。” 万姿是有教养的人,专注地垂眸喝茶。 假装没有用余光看见,昔 的香江富豪头发花白,瘦了也憔悴了,身后还站着两个狱警。 “试下。”丁裕雄倒很平静,推来一个碟子,“这是我儿子最中意的甜品。” 那是一枚枚酒心朱古力,奢靡地撒着金箔。 仿佛被这纯金光芒过于夺目,万姿的视线一触即收,并没有真要品尝的意思。 “我知道。” “我说的不是丁竞诚,是他哥。”自顾自地叉了一块,丁裕雄送入口中。 “以前他们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法国出差,总会带回来这个牌子的朱古力。明明可以买两盒,但我只会买一盒,谁成绩好给谁吃。” “丁竞诚从来没有份,他总是比较蠢的那个。” “有一次他还被我发现,偷偷问他哥哥,可以给我尝一块吗。那次我特别生气,打了他一顿。” “没办法,丁竞诚这辈子就是这样,没本事也就算了,还没骨气,永远只会靠别人施舍,靠我施舍。” 他吃朱古力,是用咬的。像一只鳄鱼,静静咀嚼还在挣扎的猎物。 而万姿始终低眉顺眼,喝着茶似听非听。 丁裕雄也不在乎。 “那次之后,丁竞诚就没提过这个朱古力。没过多久,他哥就自杀了。尸体还是丁竞诚发现的。” “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刚工作时,我丢了几个项目给他做,他走狗屎运赚了一笔钱,结果把这朱古力牌子买下来了。” “很失败的投资。就一个法国家庭作坊而已,几个乡下人每天手工做朱古力,出货速度慢得连超市上架的资格都没有,每天都在亏钱……直到现在,连老板都死了。” 丁裕雄笑起来,声音回 在VIP室。 一墙之隔,就是他儿子的棺椁。 “我从来没理解过丁竞诚,从来没有。” “他一直是窝囊废,没本事没出息没骨气,情绪就没正常过,做什么事稍微有点起 ,接着一定会玩完。他做过最有胆的事,就是联合冯乐儿玩我,去告我贿赂官员。问题是能坐到我这个位置,谁的 股是干净的?” “他就要赢我了,我快看得起他了……结果他竟然,就给我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笑得越来越厉害,丁裕雄甚至开始剧烈地咳嗽。 再抬头时,他映在万姿眼里, 脸赤红。 “万小姐,你跟我这个蠢儿子拍拖了七年,你告诉我……”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万姿低声说。 “你不知道?”丁裕雄定定地锁着她,“可他真的中意过你。” “事实上,你可能不觉得,他自己都未必觉得……但你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这么 过的女人。” “你却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嗯?” 入座以来,万姿第一次抬眸。 “他以前想向你求婚,应该在你生 的时候……还搞得好浪漫,安排在直升机上。” “但被我阻止了,老实讲,我不觉得当时的你够格嫁入我们家。” 他一直直视她,观察她。如同一只野兽保持距离,不动声 地挑衅对手。 然后,丁裕雄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现在也……” “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 万姿几乎一秒爆开。 在他脸上闪现的,是她 悉不过也逃离不了的神情。轻蔑,乖戾,会把别人捏在手心。 也会把鹅肝叁文治嚼碎,然后吐在别人的手心。 那是丁竞诚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咬着牙发抖,愤怒得近乎痛楚—— 她一直在呵护丁裕雄的自尊心,隐藏对虎落平 的怜悯,但原来再落魄的虎也可以把她踩在脚下说,你配不上我家。 “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对不起你?葬礼哪里办得不好?我现在已经有了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早就跟你儿子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 “我希望你记得丁竞诚。” “万小姐,我生病了。肺癌,晚期。” 不紧不慢地,丁裕雄却顷刻间让她哑火。 “捱过一天是一天,而且天数不多了。” “我之前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现在入狱又生病,相信我,我知道被人慢慢遗忘的 觉。以后竞玲会很忙,没工夫想起他哥。” “我希望有人,一个不姓丁的人……可以帮我记得他,记得他存在过。” 慢慢地,丁裕雄勾起 ,又 出令万姿 稔的神情,也令她意识到了什么。 这神情不是丁竞诚特有的,而是他们家族的传承。 “冒犯你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万小姐你。” “我只是看不起普通人罢了。” 导盲犬大哥跟我讲这些时,它沉浸在偷听的兴奋中,浑然不觉所有事情的联系。 但我做万姿的宠物这么久了,每天围观她的生活,我清楚一切前因后果,也清楚这场葬礼为何如此隆重,为何丁裕雄要请冯乐儿。 他在给他的女儿铺路,他在恳求他的此生宿敌,不要对礼裕集团赶尽杀绝,放过他的女儿,在她羽翼未丰的时候。 他在托孤。 当天万姿回到家中,已是深夜了。梁景明还在公司加班,只有我等着她。 “老二乖。” 她很累的样子,蹲下来抱住我,我闻着她的脸,还有她带回来的一大包东西。 “这是葬礼主人家送我的,我也想跟你分享,但狗狗不能吃朱古力。” 说着,她把东西拿到了储藏间,我趁机也溜了进去。可能怕我去拿,她特意放在高处的置物架。 紧邻一个巨大的甜食礼盒。 半年前,丁竞诚送的。 她显然是看到了,否则也不会犹豫片刻,取下来打开。映入眼帘的,每板朱古力仍是她和丁竞诚的照片,铺 了一整个箱子。 然后第一次,她拿起一板,里面 出更深的一层。 依旧全是朱古力,只不过每一板上,都变成她跟梁景明的甜 合影,他们印在婚礼请柬上的那张。 我盯着万姿,而她盯着盒子。愣了愣,只见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把盒子倒扣清空,两个版本的合影 沙般倾泻在地,夹着一张贺卡—— “Just?a?joke.?Happy?Wedding.” 手写但龙飞凤舞,没有礼貌也没有格式。 更没有署名。 贺卡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终于,我听见万姿的一声叹息。 “蠢货,真的是蠢货。” 不过实话说,她也没聪明到哪去。她本在梁景明回来前收拾好一切,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他加完班到家时,手上是个破壁机包裹。因为万姿最近刚说过,早上想喝现榨果蔬汁。 他就是这样的人,总记得她的每一句话; 作再简单的电器前都会看一遍说明书;即便 作 练,都会把说明书和电器收据好好存着。 然而一拉开储藏间的 屉,他便顿住了。 这个 屉里,有现代人类社会中,一个家庭为数不多的纸质文件。出生证明,学历凭证,父亲遗照,结婚请柬,护照税单,消费收据…… 吃穿二字,生老病死,一个小小的 屉,装着人一生走过的轨迹。 在最上方,梁景明看见了两个文件袋。 内里是一张张朱古力包装,被展平放好。一个袋是万姿与他的合照;另一个则是她和丁竞诚的,还附带一张摊开的贺卡。 潦草字迹,清晰地照在他那瞳孔里—— “Just?a?joke.?Happy?Wedding.” 而在两个文件袋下, 着一迭婚礼剩下的thank-you?card。 他长时间望着它们,望着这些东西。 太迟发现的烂笑话,从没寄出的 谢卡。 在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丁竞诚的存在,还有他已经离开。 他其实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第一任主人。零碎记忆涌上心头,他大笑着选中我的时候;他酒后对我说“你跟她一样, 咬人”的时候;他被她刺伤后,掉头就走的时候。 这些万姿永远不会知道的时候。 不知为何,他还让我想起《如果· 》里,传奇 情 影里的第叁人,那个求而不得的大导演。明知道自己是这出戏中的男配角,可永远在绝望又不甘地,问与祈求。 梦里有梦都不要醒 从今以后再没有怀疑 要一句话心里的话 你一直都 着我 就这样吧不要回答 因为你是 我的 也许你是 我的 …… 他给我取过名字,叫做Choco。 他曾经只是一个小男孩,只想尝一块朱古力。 不知为何,我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 很憋很闷,像是 天却又下不来雨,亟需一个支点来 口气。 于是从储藏间出来,我又垂着尾巴跟梁景明进了卧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万姿的背影。 支着栏杆,她正在 台 烟。 只穿了薄薄一件吊带睡裙,月 泼洒在她的剔透肩颈,发丝软而飘零,她美得很易碎。 紧接着,她被他从身后环住。 烟在手中一颤,又转瞬舒展开来。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抱抱?” “我就是知道。” 敛眸笑起来,万姿就像她 买的那些鲜切花,经过一夜深水养护,终于被唤回了生机。 掐了烟,转身投入梁景明怀中,用他的西装裹住自己,她任他轻轻柔柔地抚摸着。 我知道这种 觉,很舒服的。 “今天工作怎么样。”他亲了亲她的发顶,“顺利吗。” “还行吧。” 顿了顿,她的声音愈发沉闷。 “毕竟没接过葬礼……有点奇怪。” “就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丁竞诚。” “我本以为溺水而死,他会非常不堪入目。但他家请的遗体化妆师技术很好,他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除了嘴巴涂得有点太红了。” “真的,跟平时一样。” 梁景明的衬衫很白,而万姿盯着,呓语般喃喃。 世上也许没有什么是稳定的,就像衣料上任何一道褶皱,都经不起微微拉扯。 “有一瞬间我都有种错觉,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他没死,又是他搞的什么无聊又残忍的恶作剧。” “然后我在他的棺材上,看到了一只苍蝇。” “那只苍蝇停在玻璃上, 着手飞来飞去,一直在寻找 隙,想要进到棺材里面。” “因为它知道,里面有东西正在变质。” “无论丁竞诚被打扮得如何漂亮,如何栩栩如生,他体内正在产生气体, 化膨 ,他会烂掉的。” 万姿又笑起来,眼里有碎钻似的 光。 “我们都会烂掉的。” “所以我突然意识到,对丁竞诚的恨也好,反 也好,这些事情 本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不过人生本来有很多种可能,我选择了与他分道扬镳的这种。” “但今天晚上,我格外忍不住……去想别的可能。” 声线如蛇般低行,却撞上梁景明清澈的眼睛。 神 波动了片刻,万姿如梦初醒。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事的,宝贝。” 他立刻把她抱得更紧,从我的角度望去,他们几乎合二为一。 人类真的很奇怪,我一次又一次发觉。 可以含恨得很久远,也可以释怀得突然;会嫉妒遥不可及的男明星,却不会介意 魂不散的前情敌。 很冲突,很合理。 “为他 到难过没关系,现在心里想着他也没关系。不要觉得抱歉,千万不要。” 贴着她的脸颊,梁景明说得笃定而小声。 可我听见了,万姿也听见了。 于是她那碎钻泪光,终究溢出眼眶。 “丁竞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用抹掉他,也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以前可能会,现在不会了。” “我早就喜 ,你全部的人生。”COMic5.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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