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水,徐令孺移开双眸,不再看向闻瑎。周身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意之。 闻瑎眼眸微缩,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那伤口已然结痂,原来昨下午他注意到了。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闻瑎耸了耸肩,眉挑了下,用她一贯的声线道:“徐兄好眼力。” 闻瑎暗忖,这徐令孺似乎有些奇怪,她是大理寺官员,今乔装打扮来此,只要是正常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在调查什么,可他却这般反应,似乎一点不意外。 或者说,无所谓甚至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徐令孺在闻瑎身旁坐下,拿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闻兄,自古忠孝两难全不是吗?” 闻瑎此时并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其中透出来的沉重情绪,却让她有些触动。 徐令孺对着闻瑎笑了笑,“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放心,我会保密的。” “还忘了一句,”徐令孺又走回来,“闻兄,若是去年我不曾询问陆尚书之事,或许现在我们也是朋友。” 闻瑎颔首。 徐令孺看到,浅浅地笑了。 自古忠孝两难全,闻瑎重复着这句话,徐令孺在暗示什么,徐家父子的矛盾,忠孝······ 虽说她与徐令孺接触不过短短三个月,但是平里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表示此人的忠君之心。是假装还是真心,莫非真是她自己所想,也是,只有那样,父子之间的矛盾才能上升到忠孝两全。 一片树叶飘然划过她的发梢,滑落入眼前的茶杯之中,被微风吹拂着四下摆动,慢慢被浸打翻,缓缓沉入杯底。 闻瑎盯着这树叶入了,瞳孔微颤。 “林忆,喂,林忆,你听不见吗?”方蓉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再不见之前的热情和友好。 她怒视着愣神的闻瑎,眼怒火。 “是你啊,”闻瑎下意识回复,似乎声音不对,闻瑎眨巴眨巴眼睛,咳嗽一声,“方蓉,有什么事吗?” “袁瞻手上和你的手上的都是佛珠手串,你还说不喜他。” “啊?”闻瑎脑子问号,看着眼前这个眼眶红红的,马上就快要落泪的小姑娘,一时间失语。姑娘,你再品品你说过的话,中间有什么逻辑关系。 不过,闻瑎眉头稍蹙,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还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佛珠,现在她还没有发现这串佛珠的用途,袁瞻将它给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这东西可能和这次的任务有关吗。 方蓉的泪扑哒扑哒地落下来,闻瑎眉头紧缩,立刻马上把手上的珠子摘下来了,“这珠子跟袁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我和袁瞻那家伙没有关系,我想你发誓,我绝对不可能喜他。” 硬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闻瑎心里呵了一声,如果昨天他答应方明“跳槽”到他手下,今天可能就不会被他妹妹误会,也不会这么尴尬了。 啧,归结底,还是得怨袁瞻。她算是发现了,这就是袁瞻那个狗上司的恶趣味,今天这事即是不是她干,也能找到一堆愿意为袁瞻拼命的人来替代她。 可惜,听完闻瑎真诚且迅速撇干关系的话,方蓉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更加生气地怒视着她,“骗子,骗子,口谎言!袁瞻亲口跟我说他喜你,这佛珠手串是他亲手给你的。我今天真是好心喂给驴肝肺,早知道你这么撒谎,我今是绝对不会和你说一句话的。” 闻瑎张嘴无力的解释,但是奈何方蓉已经跑远了。 虽然你说对了一部分,但是事情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呵,手里的佛珠手串被闻瑎篡得嘎吱作响,袁文璲,怪不得你昨把这东西给我,你她娘的拿我当挡箭牌是吧! 闻瑎恶狠狠地盯着手中的佛珠串子,强忍住把它砸到地上的冲动。阿弥陀佛,冲动是魔鬼,袁文璲那个狗东西是自己的上司,这佛珠很值钱,自己赔不起。 深呼,深呼,闻瑎把佛珠到衣襟内,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的第六可真准,今天发生的事能让她记一辈子了。她是不是要找时间去山上拜拜,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怎么那么倒霉。 光倾斜,树影斑驳在地面上,微风吹拂,树影晃动,如同粼粼波光。 闻瑎看了眼树的影子,夕食将近,终于快要回去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这蛋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送走一个方姑娘,又来了一个施姑娘。 施安婉挽着一个模样气质都不如她自己的姑娘的手腕,两人说说笑笑走到闻瑎面前。 施安婉杏眼含笑,煞是可,“林姑娘,能问你一点事吗?” 闻瑎此刻正在闭目歇息,她缓缓呼出一股浊气,慢慢睁开眼,正想开口,就被施安婉后面的那个姑娘打断了。 “没看见安婉在问你话吗?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施安婉拍了拍那个姑娘,语气亲昵,“凤兰,别那么说,是我们要问林姑娘,自然要礼貌一点。” 原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闻瑎假笑:“想问什么?” “刚才令孺和你说什么了呀,”施安婉的杏眼带上些许羞涩,“我和令孺——” 谢凤兰立刻接话:“安婉以后可是要和徐公子成亲的,你别藏着捏着,刚才你们两个人的动作,我们都看在眼里了。你最好老实代。” 语气十分暧昧,留给他人无限遐想的空间;一唱一和,跟演小品似的。以上来自闻瑎对两人的表演做出的第一时间的点评。 “原来二位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啊。”她轻嗤了一声,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神情慵懒,扫视了两人一眼。 闻瑎站起来,眉间鸷顿生,她慢慢向两人慢慢近,目光是人的凌厉。 两人似乎被定住了,一动也不动。 闻瑎盯着两人,面无表情,目光也毫无波澜,淡声道:“二位,无可奉告。” 说完之后,她一丝目光也不肯再给这两人,便跟着小厮离开了徐家。 半晌,盯着闻瑎的背影,才缓缓开口:“安婉,你确定这个叫林忆的是常邑林氏。我原先是见过袁家的另一位表妹,也是姓林,但是——” 施安婉想到刚才闻瑎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凤兰表情也有些凝重,她也被林忆震住了,有些犹豫着说:“我,我是方才听方蓉这么说的,她还说这个人比较内向、很好欺负的样子。” 施安婉冷哼了一声,林忆好欺负,好欺负的是她们自己吧!气死了,施安婉心里咒骂着。 徐夫人是很喜自己,但是要是徐令孺不喜她,这门婚事还不一定能成。林忆是吧,她记住了。 闻瑎走出徐府侧门,脸冷淡,显然心情不愉。 袁家的马车在不远处。袁家仆从看到闻瑎出来,眼睛一亮,立刻殷勤向她奔来,“表小姐,少爷还在车上等你呢。” 这仆人语气里是谄媚,他这番殷勤,定是因为袁瞻在车内等待自己的举动,显然这人把她当成了未来可以讨好的对象。 闻瑎面无表情越过仆人,继续往前走。 车夫将轿凳放好,弯恭敬道:“表小姐,请上车。” 马车内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袁瞻此刻正闭目养神。 袁瞻听到外面的动静,伸出手掀开了车帘,“表妹,上来吧。” 他的尾音略长,低沉慵懒的声调似笑非笑,像是一头被锢着的野兽,终于找到了他的猎物。 闻瑎看了他一眼,迈步坐上马车。 作者有话说: 闻小瑎很生气,哼! 第71章 闻瑎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低垂并不与袁瞻接触,她抱拳恭敬地回复:“大人,按您的吩咐,下官一直暗中观察徐夫人。” 他敲了敲桌面,“徐夫人有何异常,你有什么发现吗?” “徐夫人的举动大多都符合逻辑,但是她却特意避开众人,将一枚银镯子戴到了吏部侍郎施濂的女儿施安婉的手腕上。” 闻瑎刚才在和施安婉谈时,她特意又着重观察了一遍她手上的那两个镯子,玉镯是寻常的尺寸,但让她奇怪的是银镯子却要比寻常的样式上很多,中间也没有镂空之处,只有几处美的浮雕,似乎价值不菲。 闻瑎将自己观察到的疑点向袁瞻说了一遍,用词严谨,不带自己的丝毫情绪。 “最近这两位大人可比之前亲密多了,看来徐阁老是有意和施家结为亲家。”袁瞻看向闻瑎,“珩屺,今你辛苦了。” 闻瑎听到他这句话,忽而噎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袁大人,作为大理寺的一员,这是应该的。您为大理寺和陛下殚竭虑,您才是辛苦了。” 闻瑎说完之后,紧接着又拱手苦笑着说:“只是今这般实在是太难堪了,下官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了。今没有被其他人认出,实在是万幸了。” 闻瑎隐去了徐令孺那一段小曲。 袁瞻眉眼带上一丝笑,只是视线扫到她的手腕,上面空无一物,那串佛珠不在了。袁瞻眼眸微闪,他摩挲着手里的珠子,慢条斯理地盘起来,檀木圆珠相互碰撞,在他的手上滚动。 闻瑎看到了他的动作,心下冷啧一声,她从怀中掏出那串佛珠,递给袁瞻:“袁大人,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袁瞻深邃的目光掠过她的纤细修长的手,淡淡道:“不必,那本就是送你的。” 闻瑎低头,眼皮快速眨动,这才十分苦恼地说道:“但是方小姐已经误会了,她又是方寺丞的妹妹。若是以后让他人误会了,属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若是不想带,那就收好。” 袁瞻的口吻不容置疑,闻瑎拿着佛珠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下一刻机械地又进自己怀中。 “下官清楚了,定会好好保存。”闻瑎咬牙微笑,反正她是再也不会戴了。 为何会有这次的任务,闻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的答案,她不再像昨一般急于向人求证。这种涉及大齐最顶层的事情,她目前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袁瞻凝视着香炉,“珩屺,我见你有些累了,明你便休息一天吧。” - 袁府,下人屏住呼,小心翼翼道:“衣服小的放在这里了,您若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先退下了。” 袁瞻不耐地挥手。 那仆人立刻离开了屋子,一刻不敢停留。 袁瞻拿起闻瑎穿过的那件鹅黄襦裙抱在他的怀中,那双本是清冷的眸中出些许的癫狂神。 - 袁瞻现在不仅是她的顶头上司,更是如今皇后的亲兄长。大理寺卿又是此人的连襟,这大理寺可以说全是袁家一派,而袁家如今又是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 皇帝皇后关系即为亲密,因此对于袁家也颇有优待。虽说这是坊间传闻,但这消息也不可能是空来风,别说闻瑎一个七品小吏了,就是比他品阶高的普通官员没有足够的底气,也不敢随意招惹现今的袁家。 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实在让闻瑎头疼,当初做官的目的已经近乎全部达成了。今又如此之巧,再次见到她娘,京城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闻瑎又一次动了辞官返乡的念头,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先不说老师会不会失望,闻瑎想到宋端,又想到如今态度愈发诡谲的袁瞻,就知自己不可当一介无权无势的平民布衣。 京畿之地,纷扰频繁,局势复杂,再过一段时间,她打算自请外任。闻瑎这般想着,心绪舒畅些许。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