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已经跑出了朱重九视线之外,转眼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小混蛋…”朱重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准备去前堂去处理一些政务。然后等大伙都休息好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细节。 谁料前脚刚进了门,后脚,俞通海已经又急匆匆地跑了进來。冲着他深施一礼,然后气吁吁地汇报,“主公,主公恕罪。这次不是私事。那伙,那伙海商的头目,就是答应过保多图父子平安的那个姓张的家伙,亲自送上门來了。他请,请属下替他通禀,说,说有一笔好买卖,想跟主公您面谈…” “哦?”经过刚才一番铺垫,朱重九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了起來。点了点头,笑声吩咐,“那请他到正堂里头來。然后再派几个人,把陈参军、章参军和冯参军也都叫进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了不得的生意,居然口气能大到如此地步…” “是…”俞通海答应一声,再度飞奔而出。 望着他的背影,朱重九轻轻摇头。事情越來越有趣了,还沒等自己怎么处置这群“白手套”呢,对方居然主动找上了门來。却不知道,是哪家贵胄,准备跟自己谈一笔大生意。连蒙元朝廷都沒放在眼里,此人的所图,也忒地长远…(注1) 注1:白手套,特指某些官员不敢明面儿上以权谋私,悄悄扶植起來的家族生意代理人,官商勾结,为其家族搜刮民脂民膏。在二十一世纪很多国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所以被戏称为白手套。即拿了钱却不会脏主人的手。 第二十九章 勾结 中 俞通海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就将一个四十多岁,七尺來高的中年汉子领进了正堂。随即板起脸,大声威胁,“堂上坐得就是我家主公,你那点儿小心思,最好别在他面前玩,否则。。。。哼哼…” “不敢,不敢,草民即便借三个胆子,也不敢捋大总管虎须…”商行大掌柜张昭立刻后退了半步,摆着手回应。随即,就将身体转向了朱重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头,“草民张昭,见过大总管。祝大总管武运长久,百战百胜…” “嗯,起來说话…”朱重九皱了下眉头,尽力装出一幅威严的模样,沉声命令。“通海,让人给他搬把椅子來…” “大总管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张昭迅速抬起头來,用力摆手,“折杀了,折杀了…请大总管收回成命…” “让你坐你就坐…”俞通海伸手拽住此人的胳膊,狠狠向上拉扯,“别废话,我们淮安军,不行跪礼…” “那,那就谢大总管隆恩…”张昭先是装模做样挣扎了两下,然后顺势站起身,再度向朱重九施了个长揖。最后,才四下看了看,贴着亲兵们搬來的木头椅子,坐了小半个股。 “通海,去后院让厨房那边送壶茶过來…”朱重九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继续不紧不慢地吩咐。 來人生得是一幅典型的北方面孔,憨厚中透着几分刚毅。然而拥有两世记忆的朱重九,却绝不敢因为对方张了一幅憨厚相貌,就掉以轻心。在他看來,能与高官勾结,一道搜刮民脂民膏的白手套,无不是大大恶之辈。谁要是觉得他们忠厚老实,肯定会落个连骨头渣子都人吃干净的下场。 “草民,草民何德何能,敢劳大总管赐茶?…折杀了,折杀了…”张昭一边大串大串往外吐客气话之时,一边偷偷打量朱重九。 他看到的,是一张古铜的笑脸。沒多少杀气,甚至还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稚。壮的手指和过于魁梧的身材,证明此人的确像传说中那样,出身于市井,久业。但双目当中光中偶尔光闪现,却又同时给了张昭非常大的力。仿佛他自己心里所想的任何事情,都被人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张掌柜尽管放松一些。你既然是來跟朱某谈生意的,就是朱某的客人。所以,不必太客气…”上上下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朱重九摆了摆手,笑着鼓舞。 “那,那草民就,就多谢大总管厚待之恩了…”张昭又迅速站了起來,再度朝朱重九作揖。 双方此刻心里,都存着试探之意。所以几句客套话说得乏味至极,转眼间,就令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來,再说什么话都文不对題。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沒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俞通海几提着一个硕大的铜壶跑了回來。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个心腹谋士,也奉命赶到。朱重九将三人向“贵客”做了介绍,随即,客人与主人之间再虚头巴脑地客套了一番。待所有繁文缛节都折腾完了之后,先前的尴尬气氛已经一扫而空。 “张掌柜请慢用…我淮安军向來不会蓄意与任何人为难。哪怕你的东家是大都城内的高官,只要你本人不主动生事,商队也沒违反我淮安军的律例,就沒必要想那些杂七杂八…”朱重九先喝了几口热茶,然后又笑着给张昭吃了一颗定心丸。 “草民远在北方,也曾经听闻过朱总管的仁厚之名。所以,草民其实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货物担心…”张昭立刻将茶杯放到了地上,然后供起手,大声说道。“草民只是,只是想替同行们问一问,以后从胶州湾放货出海,大总管这边照例要多少水?草民等知道后,也好有个章程,安排各自的货物装船…” “十一,是定例。只要胶州湾还控制在我淮安军手里一天,就不会再变…”朱重九想都不想,迅速接招。 登时,张昭脸上的敦厚就瞬间消失不见,哑着嗓子,低声哀告,“大总管开恩,海上风浪大,沿途危险重重。十艘船放出去,能平安回來五艘,已属于万幸。南边几个市舶司,,三十一,草民已经沒有了多少赚头。如果大总管这边十一的话,草民,草民就彻底血本无归了…” “是吗?三十一,只是在泉州市舶司吧。其他几个市舶司,朱某记得应该是十五…莫非周某记错了”朱重九笑了笑,缓缓反击。 “所以,所以朝廷的市舶司,从当初了十余个,缩减到现在的三个。但草民等依旧被得要偷偷下海。”张昭脸微微一红,不敢硬接,迅速转移方向。 这句话,威胁的意味就很浓了。蒙元朝廷的市舶司十五一,所以他们就要自己寻找港口出海,逃关税,让那些市舶司形同虚设,最后不得不被蒙元朝廷自己裁撤掉。如果淮安军坚持十一的话,他们也会同样应付。抛弃胶州这个出海口,让淮安大总管府一文钱都收不到。 当即,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人就皱起了眉,冲着商行大掌柜张昭怒目而视。正准备出言申斥一番,不料耳畔却传來朱重九淡淡的声音,“既然如此,你以后何不让自家的货物走直沽…那边,好像一直也沒有市舶司管,只要打点得当,也不需要再一文钱…朱某这里,也不用增加什么人手,管你们这些商贩的麻烦事…” “这。。。。。”张昭沒想到传说中的唯利是图的朱佛子,居然突然嫌起数钱麻烦來,愣了愣,额头微微见汗。 “我这边是单,无论进港还是出港。也无论你才货物在其他地方的售价为多少…”朱重九轻轻瞟了他一眼,慢又还了一招,“如果你曾经去过淮安和扬州的话,应该知道,朱某所说的规矩,并不是临时为你一人而设…” 说罢,也不管张昭做任何反应,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何去何从,张掌柜自己决定,我们淮安军绝不勉强人…”冯国用也笑呵呵帮了一句腔,然后学着朱重九模样,慢条斯理的喝茶。 陈基和章溢二人,虽然听得了个头雾水。但看到自家主公如此镇定,心中也知道姓张的在第一轮涉中,恐怕沒占到丝毫便宜去。也笑了笑,把目光和力都转到茶杯当中。 整个达鲁花赤衙门正堂,转眼间就变得安静无比。除了偶尔的海浪声和风声透窗而入之外,再也沒有半点儿嘈杂。 逢十一的比例,是在扬州和淮安等地经过时间检验的税率。虽然在一开始时,也曾经有许多商贩跳起來表示反对。但随着新税制的执行,众人却全都慢慢全都消停了下去。道理很简单,蒙元官府的税率虽然表面上为三十一,内在里,却又加了单、双,关耗、杂捐和行厘等若干花样。总得计算下來,即便是朝廷明令优惠的泉州市舶司,出口货物的税率也高达两成以上。至于入口货物的税率,则还要再多增加一倍。 而淮扬大总管府的税率。却是货真价实的十一。所有货物过一次之后,就不再第二次。任何地方官府,都无权设卡揩油。所以两相比较,淮扬大总管所规定的真实税率,要比蒙元那边低得许多。拿蒙元那边的表面税率來说事儿,本就是胡搅蛮。 朱重九才不怕对手胡搅蛮。 姓张的家伙费了这么大力气,肯定不只是为了省一点儿关税。眼下双方甭看舌剑打得热闹,事实上,不过是再继续互相试探而已。真正要做的生意,本不是海卯这块。这一点,朱重九相信自己沒猜错,也相信对方心里清楚得很。 果然,只是在短短一两分钟后,张昭就开始主动让步。咬了咬牙,装作万分痛地模样说道。“既,既然大总管那边规矩不能变,草民,草民也只能认了…” “张掌柜千万不要勉强。”朱重九放下茶盏,笑着摆手。“你既然是來跟朱某谈生意,当然是你情我愿才能长久。如果只是朱某单方面开心,怕是早晚还会生出许多麻烦…” 话音落下,张昭的脸一下子就好看了起來。接连变换了好几种颜,才讪讪笑着拱手,“大总管说笑了,草民,草民怎敢对大总管出尔反尔。草民刚才,刚才一时着急,所以,所以就说错话了…草民,草民请大总管恕罪…” “算了,谈生意么,难免会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朱重九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和颜悦地回应,“不过。。。。。” “不过什么?”张昭心里头立刻打了个哆嗦,追问的话口而出。 “不过如果有人始终沒什么诚意的话,再怎么讨价还价,也是浪费口水。还不如一开始就认真些。张掌柜,你觉得本总管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是,是…大总管说得极是…”张昭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外渗。赶紧从凳子上跳下來,拱着手回应。 尽管从一开始,他就沒敢小瞧对手。却万万沒想到,这朱佛子做生意的本事,还远在行军打仗之上。几个回合下來,就将他这名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得捉襟见肘。 他哪里想得到,眼前的朱佛子,是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人。除了制造各种赚钱的物件之外,最擅长的,恐怕就是跟人做生意了。从徐州做到淮安,又一路做到扬州。即便跟沈万三手,都沒吃半点亏。更何况跟他这个典型的“体制内”官商。 不过对生意人來说,输赢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要还沒退场,就不能算彻底一败涂地。是以在须臾之后,胶州商行大掌柜张昭就重新振作起了神,冲着朱重九,笑呵呵的拱手,“大总管恕罪,草民刚才贪心了…大总管其实也应该知道,草民原來从胶州这边出货,本沒向任何人过税…所以,所以,刚才一时糊涂,就有些不知进退…得罪之处,还望大总管多多包涵…” “大元朝不征你的税,是大元朝的事情。朱某这里,向來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你要是觉得亏,尽管从别处再寻出海的港口。对你家主人來说,想必也是容易得很…”朱重九笑了笑,假辞。 “不会再找了,不会再找了。我家主人,其实一直对朱总管仰慕得很。宁愿多花点钱,跟朱总管个朋友…”张昭立刻接过他的话头,大声回应。 戏來了…非但以前专门帮绿林人物销赃的冯国用,章溢和陈基两个相对纯粹的读书人,也明白谈判终于要进入正題了,抖擞神,凝神观战。 只见朱重九又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茶,然后才将目光再度转向对手,笑着询问,“哦,此话怎讲?张掌柜能否说得详细些?” 张昭迅速四下看了看,然后眨巴着眼睛回应,“我家主人其实一直认为,朱总管之所以起兵,是因为朝廷迫过甚的缘故。只是如今朝堂当中,从上到下都是一群睁眼瞎。让英雄豪杰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出头之。我家主人虽然同情朱总管和其他红巾豪杰的际遇,然而势单力孤,也不敢主动公然表达出來…” “如此说了,你家主人倒是个有远见的喽?…”朱重九摇摇头,出一幅将信将疑模样。 张昭则把脯一,脸傲然地回应,“岂止是有远见。我家主人无论襟气度,还是本领眼光,都远非那窃国小儿能比。在他治下,百姓几乎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噗…”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个,都快速放下茶盏,把头扭到了一边,费了极大了力气,才避免了将茶水在自己前大襟上。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下居然还有这种美好的地方?大元朝自从立国以來,就贪官污吏,乡野间盗贼成堆。即便在大都城内,一年当中不宵的子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出现张昭所说得那种世外桃源?真的要有的话,老百姓们早就携家带口,蜂拥而投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沒被外界知晓? 第三十章 勾结 下 “嘿嘿,嘿嘿。。。。”张昭知道自己吹破了牛皮,却丝毫不觉得脸红。陪着大伙干笑了几声,想了想,继续说道,“当然了,我家主公力有限,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难免被宵小之徒所乘。但整体上,我家主公的治下,却比大元朝其他地方都要强许多。不信,大总管派人去辽东一带打探打探,看张某是否在信口雌黄…” “辽东?…”朱重九略作沉,然后微笑着摆手。“那倒不必了…那边太远,朱某力不能及…” “辽东”两个字一出,对方的用意已经非常明显。无非是大元朝在北方的某个王爷对妥帖木儿起了异心,想将淮安军引为助臂而已。在其为展示出足够的诚意和实力之前,朱重九才不会送自家弟兄去冒那个险。 “不远,其实一点儿都不远…”张昭沒料到朱重九拒绝得这么干脆,急忙大声补充,“大总管只要向北走一走,就能顺势把登州也拿下來。然后您的人就可以乘坐海船,从蓬莱直奔狮子口。最多也就是四天左右的路程就能登岸。然后就进入了我家主公的地盘。到了那边之后,谁也不敢动他们分毫…” “张掌柜刚才不是说,海上危险重重,十艘船出海,最多只能回來一半儿么?”陈基立刻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漏,皱着眉头反问。 “这。。。。。”张昭愣了愣,面孔瞬间变成了紫茄子。但是很快,他就又缓过了一口气,笑着解释道:“陈大人有所不知,从登州去狮子口和从胶州去外洋,风险是完全不一样的。从登州到狮子口这段,海面实际上被辽东道和山东道环抱在里边,风浪比外洋小得多。小人每年,会坐船往返十几次,对这条航线非常悉。所以,所以才敢夸口说,保淮安军派去的弟兄往來平安。” “此话当真?”陈基紧皱着眉头,将信将疑。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一样,他的学问仅限于华夏内陆。对于海上的情况,了解得非常少,因此本无法判断张昭说得是不是实话。只能装模做样一番,以免在谈判中落了下风。 “真,十足的真。不信,大人一会可以去下面再找别人询问。如果草民的话有半点儿虚假,愿意领任何刑罚…”张昭悄悄松了一口气,脸堆笑。 朱屠户的人对海上情况了解越少,在接下來的涉中,他越容易占到上风。而如果一直像先前那样,自己无论说什么话都被别人立刻抓到破绽,那今天这一趟险就白冒了。即便能谈出些东西來,也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谁料一口气还沒匀,却又见朱重九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着道,“嗯,你要不说,我倒忘了。这是渤海,水面最平静不过。嗯,陈参军,把这情况记在纸上。回去后跟商号的管事们说一声,让他们自组船队专门跑这条航线。用咱们淮扬府的冰翠,换辽东的高丽参和战马,一來一回,应该都有不小的赚头…” “是…”陈基立刻站起身來,大声接令。 再看商行大掌柜张昭,刚刚正常了一点的面孔,转眼间就又拧成了一只苦瓜儿。按照他原來的预想,只要自己把联手的意思出來,朱屠户应该欣鼓舞才对。毕竟眼下大兵境,任何助力,对淮安军而言都是雪中送炭。孰料姓朱的本不按常理接招,说是做生意,就一门心思的做生意。放着送上门的强援不要,却把脑袋整个扎进了钱眼儿里,真是要把人给活活愁死… 正恨得咬牙切齿间,却又听见朱重九笑呵呵地询问道,“我这边派商队去做买卖,你家主公不会不准许吧。当然了,到了那边之后,该怎么水,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朱某不干涉便是…” 张昭的心脏又是猛地一,强装出一幅笑脸來回应,“不会,绝对不会,我家主公,高兴还來不及呢,怎么可能不准许淮扬商号的人去那边做生意?…” 说罢,趁着此事还沒被钉死,又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如果,如果大总管开恩,能派一些懂得练兵的弟兄过去,我家主公必将倒履相。实不相瞒,我家主公早就准备竖起义旗,只是手中将士训练生疏,唯恐,唯恐。。。。。” 刚刚进入正題,就被迫再度向淮安军示弱。他实在郁闷得紧,最后几句话,简直细弱蚊蚋。 朱重九听了,也不介意。笑了笑,低声打断,“派些人帮你家主公练兵,那怎么可能?万一将來你家主公反悔了,岂不是等同于朱某亲手将弟兄们送入了虎口?毕竟他也是蒙古人,怎么说,也是妥帖木儿的同族…”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草民,草民可以像沈万三那样,以身为质…”话音刚落,张昭就跳了起來,举着手赌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草民宁愿被大总管千刀万剐。草民的主公,还有草民本人,都跟昏君都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你不过是个商行掌柜,怎么做得了别人的主?…”陈基对他的话本不敢相信,抢在朱重九做出决定之前,冷笑着质问。 “草民其实不姓张…”胶州商行大掌柜张昭被得实在沒了选择,咬了咬牙,伸手扯开长袍的对襟。 一身古铜的皮肤,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两块结实的肌之间,有个银白的头上下起伏。纹得手艺非常湛,随着呼,就像随时都能跳下地來一般。 “放肆…”俞通海大急,手按刀柄厉声呵斥。 胶州商行大掌柜张昭却一改先前的市侩模样,再度跪下去,冲着朱重九深深俯首,“大辽大圣大明天皇帝十九世孙刘昭,参见淮扬大都督。祝大总管百战百胜,早已领兵北上,光复大宋旧土…” “嗯?”朱重九这回,终于有些吃惊了。快速从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搀扶,“你是契丹人?你,你怎么不姓耶律么?反而姓起刘來?” “嗯,嗯,嗯哼…”身背后,立刻传來一连串的咳嗽声。参军章溢低下头,用力擦拭前的茶水。冯国用和陈基两个表现比他略好,却也脸尴尬,低着头,不敢向这边多看一眼。 “启禀大总管,耶律家族,乃大汉高祖之后。所以除了耶律这一个姓氏之外,亦以刘为姓…”耶律昭此刻有求于人,倒是不敢嫌朱重九孤陋寡闻。想了想,如实相告。(注2) “这。。。。”朱重九又愣了愣,哭笑不得。 前世他读小说,里边耶律楚才,耶律齐,耶律洪基,一个个俱是头角峥嵘。所以潜意识里,就以为大辽皇族,都以耶律这个姓氏为荣。谁料到,人家居然认祖归宗,硬跟汉高祖刘邦成了亲戚。 耶律昭哪里知道朱重九的思路又跑到了前世去了,见他脸古怪。又磕了头,义愤填膺地补充,“我大辽耶律氏乃大汉高祖皇帝嫡系血裔,董卓之时避祸外。卧薪尝胆近千年,才重振祖先雄风。然世道不公,天祚帝竟枉死女真牧奴之手。族中子孙虽屡屡力图振作,却不幸又屡屡遭异族欺凌,辗转离至辽东。历尽磨难,方得再建故国。不幸蒙古人背信,竟出尔反尔,夺我社稷,令我耶律氏一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是耶律大石的后代,曾经建立了西辽国…”朱重九最不耐烦听人痛说家史,摆摆手,低声打断。(注3) 就像他自己据说是朱元璋的子孙一样,谁也不知道有几分为真。而在二十一世纪,除了沒人认秦桧当祖宗之外,历史上的帝王和圣贤,几乎都有无数不同版本的族谱存在。所以在他眼里,家谱这东西,有沒有都是一样。反正十个里边至少有八个,纯属于牵强附会。 “不是耶律大石。德宗虽然是天纵之才,却出于太祖的旁支。”谁料耶律昭却较起了真儿,摇摇头,继续大声申明,“草民四世祖讳留哥,乃天祚帝玄孙。于伪金崇庆元年起兵,再建辽国。。。。”(注4) 这段历史,又严重超出了朱重九的知识范围。听得他两眼发直,头雾水。参军陈基见状,少不得凑上前,低声音解释,“他说的是后辽王耶律留哥,曾引蒙古为外援,恢复辽国。并接受了铁木真汗的辽王封号,被许以世代永镇辽东。大元窃据中原后,忽必烈削藩。辽王子孙皆改为职官,辽国遂灭…” 耶律昭闻听,两眼立刻变得血红。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耶律氏虽然失了社稷,却始终未亡祖先遗志。忍辱负重,以待天变,如今子弟遍布辽东,辽南,个个身居要职。如果朱总管肯仗义援手,定能召集契丹男儿,将战火烧遍整个外。届时,朱总管在南,我耶律氏在北,何愁不推翻蒙元暴政,光复汉家河山?…”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