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伏兵,曹 藏在山中已经许久。 “他原本一定想要将我 进山道之中,再行伏击,但形势所迫,只能更改了主意。 “只要我的军队在进攻时因为求胜心切,阵型涣散,他将两翼的伏兵倾巢而出,他便有了决胜的机会。 “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也一样,选在山口处埋伏,他也是迫不得已。” 她只有五千士兵能够独立作战,还有五千郡兵需要用她的智谋和声望,关键时刻甚至需要用她自己上阵的勇武来维持住士气不至崩塌。 曹 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费劲心力想要将她的阵型拉散,最大限度地抵消她个人勇武所能给军队带来的助益。 但她要怎么说……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摧枯拉朽地战斗了呢? 战场的形势顷刻间有了变化,不再给她过多思考的余地。 山口处厚厚的落叶被纷 的脚步踩碎,再被血浆染得猩红。 两翼的兖州兵正在快速地进入战场,兵马越来越多,并且前段也在不断地收拢,想要切断前军与中军之间的联系,完成一次合围。 ……这次大战之后,恐怕山脚下的落叶要比槭树的红叶还要鲜 了吧? 战鼓又一次响起,环绕着群山雄浑而悲壮的回响。 陆悬鱼并没有拔出 间那柄佩剑,而是从亲兵手中取过了一柄马槊。 在士兵们期待的,狂热的,崇敬的目光中,在他们追随的脚步中,这位年轻的主帅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策马向群山 去。 第286章 这是一座散发恶臭的城池。 石头是最珍贵的东西,它可以搭建出更加坚固的楼台,但在下邳城里有这个条件的人不多,哪怕是士族,也不能全部都做到这一点。 因而在刘备的指挥之下,守城士兵将储备的木板拿出来,搭建起了一座座高于洪水的木台,让那些进城避难的百姓也有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 他们就这样将帐篷搭在了木板上,小心翼翼,依靠取暖。 但便溺成了问题。 一座原本只能收容万人的城池,突然进了十万百姓之后,每天产生的生活垃圾本来就是个问题。在曹 只围城,未放水时,刘备很重视这一点,征发了民夫,由小吏带领,每 要在城中反复清扫,将污物清理出去,防止瘟疫。 但现在浸泡在及 深的污水里之后,民夫没有办法再沿着街道清扫这座城市,百姓们毫不在意地将污物都扔进了水里。 刘备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怪罪这些百姓,他们既没有这样的学识,又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活过每一天已经足够艰难,无法再顾及到这座城池会不会引发瘟疫。 但这座城池失去了洁净的水源,这是千真万确的。 于是已经泡在水里的军士与百姓,仍然不得不祈求下雨。 只有下雨,他们才能够接到一点水喝。 而在不下雨的 子里,每天都有人因为干渴而被迫去喝被污染的脏水,每天都有人因此腹泻不止,而他们的腹泻又进一步引发了更严重的水污染。 那些喝过脏水的人大多在几近癫狂的挣扎和哀求之后,结束了痛苦的生命,被沉默的守军从他们的家人手中夺走,然后顺着高高的城墙丢下去。 渐渐要变成一座土山了,一个守军说,下次需要换一个方向丢。 其实也不必那么在意,另一个守军这样回答,下次扔下去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你不想占一个好位置吗? 比起那些被丢在最底层,浸泡在泥水里,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来说,很显然越叠在上面,就越体面些。 想象自己被丢在最上面……下了黄泉,那应该也能让亲人分辨出他的模样吧?这个提议竟然也令那个守军心动了。 但这样的窃窃私语忽然又被打断了。 主公! 他们连忙抓起了自己的武器,努力舒展开肮脏而破烂的衣服,想要让自己在这一刻也显得体面一点,不过他们的主公看起来也已经十分不体面了,因此并没有嫌弃他们 脸的泥泞,以及 身的 味儿。 他们的主公穿了一身看不出颜 的袍子,但在这两个守军的印象里,这袍子原本应该是墨蓝 的,上面绣了美丽的银线。 主公喜 漂亮衣服嘛,谁不知道? 但这衣服也肮脏极了,泥泞、血腥、以及一些分辨不出的污渍留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印记,反复干涸,又在污水中反复浸泡。 就像刘备这个人一样 狈。 下邳城里的清水已经很少了,不够喝,更不够沐浴或是清洗衣服的。 因此当刘备向他们走来时,眼窝是凹陷下去的,胡须是 糟糟的,看起来憔悴极了。 “今 怎么样?”主公一张嘴,开裂的嘴 绽开了血丝,显得嘴 更白了。 一点血 也没有。 “一切,一切都好!”小兵看了一眼那张嘴,赶紧应了一句。 主公低头打量他们俩,尽管知道这位主公 情并不暴躁,他们还是惴惴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惹怒了他。 或者什么地方也没惹怒他,只是他也很暴躁,很绝望,想要寻个人来骂一顿,发 一下心中的情绪,这不也很正常吗? 这座城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崩溃边缘,难道刘备就能置身事外吗? “哈,”主公打量完了,忽然嘲笑了一声,“也不擦擦脸上的污渍,我都快认不出你们俩谁是谁了。” ……啊这。 小兵赶紧用一只还没完全破烂的袖子擦擦脸……好像还没擦干净。 主公恨铁不成钢地伸手过去,用自己的袖子又给他擦了擦。 “擦擦脸, 神点,”他一边擦,一边说,“等赶跑了曹 ,把河道修一下,其实这地很肥,明年种起来 好的。” ……有点用力,擦得脸有点疼。 ……疼也忍着。 ……没忍住。 ……于是就哭了。 “主,主公!”他自己捂着腮帮胡 地一边擦,一边哭,“咱们还能守得住嘛?” 刘备瞥了他一眼。 “怎么守不住?你看前些时 ,曹 攻城 急的,后来攻不下来就开始围了,也算有章法,你再看现在。” 他指了指城外,“你看。” 城外远处仍然有兖州兵的营地,只是确实冷清了些。 “现在鼓声不振,阵仗不严,这是曹 不在军中了,”他说道,“他能去哪呢?” 小兵傻乎乎地看着他,“主公,去哪了?” “那肯定是我二弟和小陆来了啊!”刘备叉着 说道,“我二弟和小陆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天下无敌!” ……有点羞 。 小兵又擦擦脸,不知道该说点啥。 “不过曹 这个人多诈,他们要是打的急了,怕是得中埋伏,咱们得再打起 神,坚持些时 ,让他们能专心对敌——来来,还有你们,”刘备很自然地指指点点着周围凑过来的士兵,“你们也把脸擦擦,衣服晒晒,小陆将军毕竟是女娃娃,等她进了城,看到你们这样,怕不是要笑话你们啊!” ……笑话我们。 ……听起来也有点羞 。 ……小兵赶紧又擦擦脸,顺便把眼泪一并擦下去。 陆将军和关将军在为他们而战吗? 下邳城马上就要得救了吗? 那就太好了呀! 陆廉在为她的主公,为这座城池而战吗? 毫无疑问,是的。 但她能成功吗?未必。 当陆廉的中军慢慢 上时,曹 立刻发现了敌军的异常。 即使是前军已经与中军拉开了一定距离,几乎已经将脖子伸进了那个绳圈,陆廉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 这没什么,曹 与荀攸制定了许多套计划,如果能将她 进马陵山,他会赢得更轻松些,但他非常清醒,同时也为自己左右翼的伏兵更改了几次计划。 ——这些计划有的简单,有的繁复,但目的只有一个,将她的阵型拉开,拉散,分割,包围,逐步歼灭。 关陆联军是徐州最后一支尚有一战之力的兵马,曹 甚至不奢求一战功成,因为他清楚,只要能够不断切割,不断吃掉陆廉的兵马,她终究会 出疲态。 于是徐州收入彀中也就变成了一个时间问题。 只要攻灭了陆廉,他就可以分兵回兖州,击退张绣和董承的联军!他在淮安城外留下了于 阻绝关羽,于 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失望! 只要攻灭了陆廉,兖州、徐州、豫州、扬州,都会逐渐变成他的领土! 令旗挥动,两翼加快了脚步。 即使留在远远的丘陵上俯视这片战场,曹 对自己军队的 悉程度与掌控力仍然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他算计着要在陆廉的中军赶到之前,合围这支前军,两翼的伏兵就一定能做得到。 兖州人一手持盾,一手长矛,冲向了陆廉的前军! 陆廉的中军也已经赶到了。 在这铺天盖地,如山洪一般自群山间倾泻而下的兵马面前,只慢了一步。 这支中军无论是行动力,还是前进时的空隙与姿态来看,都能很轻易地看出他们与前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军队。 因而只要这一步,就足够了。 曹 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了笑容,这并非安抚军心时的笑容,而是发自肺腑的笑容已经许久没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陆廉用兵老道,会将两翼的士兵收拢,保护中军,”荀攸观察了一会儿说道,“不能轻视。” 仿佛验证了他所说的话一般,雁行阵的两翼也开始向内收缩,如同一层油膜,将中军裹在了其中。 有这些士兵挡在前面,中军得以调整了他们的步伐与阵型。 曹 重新皱了皱眉,一道命令又跟随着旗语发布了下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