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模样是很不适合临近餐桌的,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是泥土与伤口, 狈至极,身上混合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但孙策在意的 本不是这个,他认识这个骑兵,也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严白虎叛 !” “将军!” 那张平静时犹如 晴空般英俊美好的面容上逐渐笼罩了一层 云。 吴郡的山越与豪强叛 ,这原本算不得什么,他只要派遣几员猛将,分兵去平 便是。 但他十分清楚,平 是需要时间的。 兵马返回需要时间,逐一击破贼寇需要时间,重新返回他的身边又需要时间。 而关羽会不断西进。 “将军!”有不识眼 的小兵捧了酒壶过来,“酒筛好了。” 这位矗立在夜风中的青年将军一动不动,任凭烤架上的羊 散发出了阵阵焦糊的气息。 “……将军?” 孙策忽然暴怒。 “滚下去!” “将……将军!是!是!” 吕范看了一眼程普,程普看了一眼黄盖,他们知道自家公子还有一点幼稚的 子,因此丝毫不意外他接下来的发作。 但孙策只是扬起了那张脸,望向了一轮明月。 “这样的 月夜,”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太短了啊。” 这是征伐的时节。 错过了,再想抓住这个时机,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某些初心。 这的确是难得的一个 月夜。 可以穿上一身青 曲裾,再将头发披散下来,挽成发髻, 上一 玉簪,就这样坐在廊下,喝酒聊天,顺便赏月。 这样的装束是阿白坚持要求的。 “打扮做什么?” “阿姊稍稍用一点妆便很美,”阿白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打扮?” “又不会美过你。”她还是 觉很不解,“而且也没有人看到。” 阿白那菱花般美丽的小嘴一翘,“阿姊之美,与我不同。” 上下左右的看了半天,最后她又翻出了一 绛红 带,束在了陆悬鱼的 间。 “这样就对劲了。”她说。 不管淮扬战事如何,青州此时平静极了。 袁谭一声也不吭,于是田豫专心劝农,孔融专心劝学,张辽专心整顿骑兵,太史慈帮她训练那些新招募的东莱兵。 陆悬鱼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同陆白和诸葛亮研究弩机与城防布置的同时,还可以闲下来出门溜溜弯,看看陈衷的账目记的怎么样了,糜芳又想出了什么样的炫富新手段,小号臧霸又带来了东海那边的什么新闻。结束了这样充实的一天之后,还可以看一下小郎的作业,批评一下阿草今天的顽皮,帮同心干点家务,再评点一下最近来向羊四娘提亲的那几户人家靠不靠谱。 不过今晚的话题比较特别一点。 ……陆白从陈衷到糜芳再到臧霸挨个问了一遍之后,随口问起了陈群。 “你是怎么把他和那几人放在一起比较的?”陆悬鱼有点不解,“这就不是一回事啊。” “如何不是一回事?” “那几人是家中次子,想要送来与我联姻,”她说,“陈长文不同,主公十分看重他的才学与名气,他待我也颇冷淡,如何能混为一谈?” 陆白眨了眨眼,“如何冷淡?” ……她想了一下。 陈群当面打她小报告的事都不必说了,就说她顺路带书去他家时,不愿留下来寒暄,他要生气,她准备提早返回青州,好心让他在下邳多留几天,他也要生气。 整张脸都别扭着,仿佛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这样想一想,她觉得奇怪极了。 “他与我不是一路人,但他为何非要留在青州,我实在是想不出。” 大概是孔融比较有魅力?或者是学 比较有 引力?她这样不是很专心地想。 陆白端着酒盏,坐在她旁边盯着她发呆,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开口。 第223章 青砖砌起的墙外,有古树参天。 时已经过半,偶有夜风袭来,枝头那并不触目的花瓣便随风飘落,洒在庭院中的小水池上。 似乎有游鱼借了月光,悄悄浮上水面,鱼嘴一张一合,将那星星点点的花瓣 入腹内,再 意地潜下去。 这样柔和而清幽的月夜,还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郎正在慢慢地斟酒,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但陆白的话就不是很悦耳。 “阿姊,你看那树,”她有点 慨,“听邻人说,那棵古树约有百余年了,去岁被雷火烧过,人人都以为将要枯萎,不想今岁仍能发出新芽,开出这样的花啊。” “是啊,”陆悬鱼也仰起头看了一会儿,但她词汇量比较匮乏,说不出什么声情并茂的话,只会说,“嗯,好看。” “木头也能开花啊,阿姊,”陆白说道,“你连木头都不如啊。” …………………… “……你这是什么话。” “我原来总觉得,阿姊知道身边郎君们的心意,只不过志在天下,所以不将儿女事放在心中,”她说道,“现在我才发现,你哪里是木头,你简直是一段百炼清钢,这些郎君的小心思在你这里想作个笑谈都不得!” 陆悬鱼正拿起一片烤鱼干在嚼,听了这话,顿时 觉这鱼干就嚼不下去了,但吐出来似乎也有点尴尬,只能 脸燥热地将没嚼明白的鱼 草草咽下去。 ……噎住了。 于是她说起话来就有点闷声闷气,还带了喉咙里叽里咕噜的声音,“哪来的小心思!” “陈长文不留在刘使君身边,偏要来北海,究竟为的什么,难道阿姊不知道吗?” 她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酒,总算将喉咙里的食物冲刷进胃袋,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莫不是想说他对我有意?” 陆白故作恍然,“阿姊难道知道么?” ……知道个什么。 ……但她虽然情商低,智商确实还是不低的,仔细回忆一下,再仔细联想一下,也可以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但问题是,如果陈群真对她有情,这个表现不啻于小学生谈恋 。 一方面对她总要端着一点“无事不可对人言”、“霁月光风”、“端凝肃正”的架子,动不动还能弹她一个“不治行检”,另一方面总是很在意地盯着她的去向: 她去打仗,他没跟着去,就很不开心; 她天天混迹在军营中,跟他接触得很少,他也不开心; 她顺路去他府上一趟,不准备多留,他不开心; 她好心劝他在下邳多住几天,不必跟她一起回北海,他还是不开心。 【你说我情商低,】她有点想不明白,随便问了黑刃一句,【难道这人情商比我还低么?】 【有两种风格的回答,一种委婉一点,另一种直白一旦,你想听哪一种?】 【……委婉的?】 【那个男人从小学习了太多儒家书籍,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有点高,再加上情 阅历较少,因此无法妥善处理并改善和拉进与你的关系,这与情商其实关系不大。】 【……那再听听直白的。】 【他无法理解与他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因此世界观价值观也完全不同的你——因为战争而患上创伤后应 障碍,从而在情 上变得麻木,无法正常 知和回应异 的 情——他确实情商低,你看我就可以给你分析得明明白白。】 ……她 了 脸。 黑刃总是可以给她分析得明明白白,这没错,毕竟它时刻跟在她的身边,几乎住在她的脑子里。 “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吧。”她最后这样说。 陆白目瞪口呆。 “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今天没说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她坦诚地说道。 “那阿姊为何一点绮思也看不出来?”陆白狐疑地凑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姊若是不喜婚嫁,不嫁便是,刘使君也不会强迫阿姊与哪一家联姻,但是!” “……但是?” 陆白竖起一 手指,眼睛滴溜溜地转,“那位少年郎君姿容既美,出身又好,有才名还不算什么,待阿姊这般情 深种才最难得!难得青州无事,正适合时常去寻一位美貌郎君郊游!他若是再这般作态,便寻了别个去!看他还能装模作样到几时?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你先等等,”她敬畏极了,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什么人?!” 陆白刚准备张嘴,她赶紧又打断了,“行了!行了!其他人也没有!都没有!” 于是那张跃跃 试的小脸终于垮了下来,也垮成了一张猫脸。 “阿姊这样冷若冰霜,是什么意思嘛!这样的 多难得啊!” “……的确难得。” 这样一个 风拂过的夜晚,落花缱绻,星光洒落,但不知为什么,她坐在清幽宁静的自家院落里,灵魂仿佛仍然落在了某一处的战场上。 那不是被数十万西凉兵马包围的孤城长安,她仍然记得那一轮落 ; 不是正待伏击曹洪的郯城东南那片丛林,她仍然记得沼泽中那黏腻的雾气; 不是那片包围青州军的河滩,也不是被投石机 夜不休撼动的千乘城,她还记得 城飘散着石灰的气味。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