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生刷刷几笔, 边画变问:“一种呢, 利用衣柜把起居和卧室隔成两个小巧的独立空间。另一种呢开放式空间,宽敞些但私密较低。你喜哪个?” “隔开。”唐方不假思索。 陈易生笑了:“我猜也是。” “你电话。”唐方见他手机一直在响, 忍不住友情提醒他。 陈易生扭头看了看屏幕,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 唐方识趣地拎起包:“我去下洗手间。” 二楼的公用洗手间关着门亮着灯,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唐方索在楼梯口点了支烟, 学着林子君吐烟圈, 却只有溃不成军的烟雾奔向上头旧得发黄的灯管。才一会儿洗手间门开了,砰地一声鲁地撞在墙上,吓了唐方一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睡衣披着漉漉的头发端着脸盆走了出来。 走过楼梯口, 小姑娘警惕地看了唐方一眼,抱紧了手里的脸盆,加快步子转过弯去。 不知道周道宁的舅舅一家搬去哪里了,唐方进了洗手间, 按熄了剩下半支烟。 一切没有翻新过的旧痕迹,点点滴滴的似曾相识,不知不觉就会带着人回到过去。 透过202的八角窗, 能看到右边周道宁舅舅家伸出去的台。三伏天里,朝西的公共卫生间比桑拿房还可怕。那时她的书桌摆在窗前, 中考后的暑假,有一天黄昏, 她偶尔从闲书中抬起头来,看见台上的少年着上身,举着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 宽松的四角短被水淋了,贴得线条尽显,盛夏的夕给他镀了层金边。他弯下舀水,短的微微落下去,一条沟的两边圆的更圆,翘的更翘。唐方屏息凝气挪不开眼。再一盆水冲完,周道宁拿起旁边的巾擦了擦头发,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看向她这边。 她吓得逃到上直气,暗骂了十几声周道宁真勿要面孔,衣裳都不穿,更惭愧于自己的挪不开眼和可的遐想,捏着大腿上的狠狠骂糖糖侬啊勿要面孔,就晓得盯牢人家看,当心眼睛看瞎忒。后来才知道男人的腹肌和腹股沟起来,是会让每个女人都转不开眼。她是正常人。 走回202门口,里面电话却还没打完,旧木门的隔音效果明显很差。陈易生原本就高分贝的音量,唐方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的英语口音从东欧音变成了牛津腔,唐方摇头笑,看来陈易生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身上的裙子反正已经脏了,她干脆靠到脏兮兮的墙上,拿出了耳机。 “是的,我说过我不能接受,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是你的事!我说过这段关系结束了,你不能接受也是你的事。” 陈易生的声音连耳机都挡不住。唐方耸耸肩,她真不是有心听壁角。 不过,很明显,陈易生和她一眼,貌似渣了人家。 “为什么不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202的地板咚咚咚响了起来,陈易生有点暴躁的声音更响。 “你觉得只是游戏?不用在乎?我不觉得,我是中国男人,没有任何中国男人愿意在酒吧里把自己的生殖器拿出来给其他男人和女人看着玩!” 唐方瞪大眼,把耳机音量调小。她现在真的有心要听这个壁角,虽然很无。 陈易生一口利英语说的越来越快。 “是的,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上,这是你的自由,我并不是你丈夫,我们没有彼此专一的约定和义务。对,你告诉我了,你没有隐瞒我欺骗我你可以进行比较。这不是我要和你分手的原因。如果我喜上别的女人,或者我想和别的女人试试不同的|,我也会告诉你。但你要我玩这样的游戏,我不能接受,这是文化背景的差异。我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不合适继续在一起。” “没有区别?!你完全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喜你,我对你好,不表示我就得献出我的小弟弟参与这种荒谬的群体游戏。我们是人类,不是动物。羞心、自尊心你懂吗?” “不,我对大|麻没有什么特殊的觉,就是没觉,不是歧视你和你的朋友们,我知道你没有病,我们都有很好地保护自己,都很健康——” “如果你觉得骂我会舒服一些,随便你骂。但我还有事,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我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没有上别人。如果有,我一定会告诉你。再见。” “对,我不打算和你一起回荷兰。” “不不不,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我不需要你给我一个假丈夫的身份去荷兰。我不需要。” “我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不是不喜荷兰才和你分手——” “好了,别哭了——” “是的,我们还是朋友。是的,我还是很喜孩子,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不不不,我不能和朋友生孩子。我宁可找代孕。” “好,如果我有了女友,我会告诉你,有了孩子也会告诉你。” “好的,发邮件给你。” “好的,如果我去荷兰,一定告诉你。” “是的,如果你来上海,我会请你吃饭。” “是的,我当然是真心喜你的。我们只是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房间里静了下去。 为什么人家可以分手还是朋友呢,唐方听完一场峰回路转的八卦,忍不住深深思考起这个问题,又有一点同情起电话里的那个女孩。 耳机里她的电话却跟着响了。 陈易生嗷嗷叫:“唐方!你有没有搞错,去个洗手间每次都这么久?” 唐方咳了一声:“我在门口。” *** 陈易生神自若,把草图拿给唐方看,又热情地建议:“这样,我先帮你把搬好吧。” “不用不用,你手还伤着呢。”唐方觉得自己一个人完全搞得定,做媒体的,谁不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 陈易生却已经一只手拎起了垫:“来来来,把这个先挪开。” 看着伤员如此干劲十足,唐方谢了好几声。两个人忙活了十分钟,顺利搞定。 陈易生又来回走了走,得意地告诉唐方:“我这每一步都正好六十公分,可准了。你放心,等其他家具送来,你打电话给我,我来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不用不用,你不是画了图嘛。”唐方干笑着收拾好东西。 陈易生脚下不停:“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个男人在安全多了。对了,我回头给你两双不用的鞋,放在你门口地垫上,记得换着放。这样人家就以为你老公在家,不敢动坏脑筋了。”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破鞋?我为什么要扮演已婚妇女?唐方被突然起来的关砸得头晕脑,赶紧打开门:“还要去你家商量事情吗?” 陈易生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差点忘记了,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一直不想走。哈哈哈。” 再次进入102,陈易生殷勤地拉开鞋柜:“登登登——登,你看,赵士衡是不是特奇怪?他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买了双新拖鞋。我每次看到这鞋都以为自己走错屋子了。” 唐方莫名有种第三者足同志家庭的罪恶:“麻烦替我谢谢他,费心了。” “哦,放心,你不用给他钱的——”陈易生想起唐方的刮来。 唐方脸一黑,她为什么用得着给钱啊,又不是她提出来要买的。 陈易生在客厅中间回过头,为难地看着唐方身上的裙子,不知道她又一次了股的地方,现在干了没有。 看了眼美貌的tufty—too沙发,唐方冷哼了一声:“放心,不会脏你那宝贝沙发的。”她径直朝中岛台走去。 陈易生尴尬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你生气了?” “没。”唐方没好气地拉开吧椅:“还用垫块布吗,陈先生?” “你生气了。”陈易生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们是自己人,别见外。” 哈?切! 唐方防备地看着陈易生:“你七月初会搬走的吧?” 陈易生一怔,挠了挠头:“我原来的计划有点变动——”一看唐方眯起了眼,他拉开另一张吧椅:“你放心,如果到时候你一定要我搬,我肯定搬。这些装修,就统统留给你了,如果你真的要改——那就少改点行吗?其实真的蛮好用的。唉。” 唐方看着他很丧的表情,莫名心虚地应了一声嗯,自己好像是趁火打劫占了他大便宜。 陈易生转眼又笑嘻嘻地跳下吧椅。唐方确认了一点:此人的确长腿短。 “这是我的简历。”陈易生递给她两页纸:“我刚回来时,被我妈着找工作,搞了这个。你看一下就对我了如指掌了。万一我爸妈打电话给你——” “什么——?”唐方把“鬼”字咽了回去。他爸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 陈易生一脸无奈:“主要是我爸妈好像很喜你,我妈这人有点不择手段。”要不然他怎么肯白送装修给唐方。 “她可能还会做一些不恰当的行为——” “比如说?” “当然她不是恶意的,你知道老人家嘛,比较心孩子,一直不放心我——” “说重点。”唐方手指在台面上不耐烦地敲了敲,扬了扬下巴:“说重点!” “她可能会打电话给你,也可能不会。”陈易生略显尴尬:“她也可能会去你单位找你——当然也可能不会去。你们单位在静安寺对吧?离她杨浦区的单位还是有点远的。” 看着唐方瞠目结舌的样子,陈易生硬着头皮指了指她股底下的吧椅:“要不,你喜什么家具,我也留给你?” 唐方眼睛眨了眨。 “她还有可能去找你爸妈——” 陈易生觉得自己前一句话应该留到现在说比较合适。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句好像也能说明他的意思吧……但是唐方看起来好像又生气了。 “哈——哈哈,你要不要喝点东西?我来煮茶,你尝尝啊。我煮的茶,赵士衡都说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看我也给你一手!”陈易生慌忙跳下吧椅,两步跨到橱柜前,取出蓝白相间的陶瓷茶锅,秀给唐方看:“我这个茶锅好看吧?是我以前在奥地利买的,这个家族做的东西特别好,就是几十年来一直亏损,他家想关闭掉工厂,政府偏偏不允许,,每年补贴他们很多钱,要他们保持住手工艺术品的传承。好玩吧?我另外还买了十几个盘子,你要不要看?” 看着唐方的脸,陈易生一脸讨好:“你要是喜的话,这些餐具我也可以全部送给你。” 唐方冷哼了一声:“我像是这种为了家具餐具这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的人吗?” 陈易生一脸愕然:“你——?” 唐方很容易读出了他脸上大写的台词:“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订阅正版 昨天读者“稻田的守望者”的小剧场太彩了。谢。 还请大家不吝留下一两句,都是更新的强大动力。 小剧场晚上见,会比较晚,可以明天刷新。 第46章 葱烧大排 陈易生自我表扬的水平很浮夸, 架不住人家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唐方看着中岛台上的金骏眉, 慨有钱人就是任,用金骏眉煮茶, 能不好喝才怪。想到上次的袋泡茶,唐方颇有扬眉吐气之。 白砂糖在陶瓷锅底慢慢变成焦糖,散发出人的香气。唐方看着他一只手作, 忍不住过去帮忙开了牛盒:“别太焦了。” 陈易生踌躇志地倒入牛:“不会, 其实我什么都很厉害。” “嗯嗯,你厉害,你最厉害。”唐方对着牛盒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肯对着那群老外子呢, 一平四海,扬我国威多好。反正都是“下馆子”,人家要看菜下筷子不也很正常吗。 “你这是在讽刺我,我听出来了。”陈易生笑嘻嘻地加了茶叶。 唐方失笑:“这都听得出?你真聪明。”被讽刺也不生气, 陈易生这个“尊严不可贵面子不值钱”的优点倒是百分百上海男人的特。 “不,我不是聪明。”陈易生示意她拉开屉,取出平头木舂, 笑容可掬:“我是有大智慧的人。聪明和智慧是两码事。聪明人可以做好一两件事,有智慧的人却没有做不好的事。” 唐方把木舂洗了洗递给他:“难怪你一直大智若愚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