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的声音与乐曲的平稳完全是两种 情。 她说话时在颤抖、害怕, 但乐曲非常平稳, 畅得仿佛坐在演奏厅。 她想说什么? 楚铭忽地默然。 他什么时候不再单纯依靠数据和理 做出判断了。 “天镜”运行的速度非常快, 二十分钟就分析出了几个错音。 楚铭把错音复原到曲谱中, 看了很久。 孟辰飞端详着标记过的曲谱,“我不太懂钢琴,这几个错音, 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手误。如果她在害怕,弹错几个音很正常。” 楚铭指着曲谱和原谱。 “这里原本是个波音,只需要用到二指和三指, 但她却加上一指, 弹出倚音的效果。还有这里……” 他连续指出了几个错处, 都不太像误弹。 孟辰飞有些懵:“嫂子还懂摩斯密码?” “摩斯码有长短区别, 这个没有。不是。” 他点出一张钢琴琴键图。 “我们不要把问题复杂化了。钢琴琴键上,中央c在这里。一共有八十八个琴键,少的也有八十五个, 足够传递一些信号,比如,英文字母。” 孟辰飞 动起来,扯了张纸。 他把宁微弹错的地方标下来,按照中央c的位置,把原谱转化成英文字母。 “cjq?这不像英文单词吧?” 楚铭按照宁微故意弹错的音,把英文字母抄写在纸上。 “flo?” 字母太少了,不够,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错音的确和英文字母有关。 在场所有人都 动起来。 “等等!” 他的手机又震动,这回是他的个人邮箱收到了新邮件。 林芃有宁微的手机, 到什么联系方式都不奇怪。 楚铭点开附件,看到另一段音频。 这次林芃没有说话。 依旧是《蝴蝶》组曲,全程只有第二首小曲的旋律。 技术组还在处理第一段音频的背景回声,楚铭按刚才的方法,将第二段的错音找出来。 这段错音比较少,宁微可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flowe……flower?花?是花店还是花市?” 孟辰飞犯难了。 全市花店花市的数量太大了,要在里面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还可能惊动到林芃,波及宁微的生命安全。 何况林芃就是个疯子。花店花市都是人群密集地带,大上午的,他很可能在被追击时做出危害公众安全的事情。 楚铭 本不想等,直接用“天镜”标出了全市所有登记在案的花店花市。整张地图被标成了鲜红的 天星,无从下手。 太多了,就算他们真的每个都查,起码需要一周时间。 宁微能撑那么久么? 余竟在l市协调清查林芃的后续事宜,特案组由祝老大坐镇。孟辰飞立刻向老大请示。 祝老大稍稍沉思。 “查,笨办法也得查!” 事不宜迟,老大立刻向各部门发出协查请求。 组内忙到起飞,楚铭的邮箱却收到了第三封邮件。 《蝴蝶》组曲的第三首。 楚铭下意识看了眼收件时间。 平均每三十分钟一段音频。 他没记错的话,《蝴蝶》组曲只有十二首。 “……要变成蝴蝶飞走啦……” 还剩下四个多小时。 只剩这么点时间了。 如果不在这点时间抓住林芃,他的宁微,真的要走了。 - 长时间的兴奋,让林芃有些疲倦。 他站起身,去洗手间捧凉水洗了把脸。 他很谨慎,不放心宁微独自坐着,很快返回卧室,像孩子似的抱紧双膝,歪头打量宁微。 房间凌 ,呈现出上世纪末的风格,仿佛二十多年的岁月都被尘封,在此停滞。 所有物品都落 灰尘,林芃对待它们,就像孩子对待难得一见的大雪,一个脚印也舍不得留下。 只有钢琴是新的。 她双臂撑在琴键上,因为失血有些头晕,整个人都快睡倒在钢琴上。长发垂在身侧, 出后颈的灼伤。 劣质窗帘透出上午的 光,映得她线条柔和而温顺。 林芃的表情扭曲一下,傻了似的笑起来。 他又开始兴奋了。 林芃悄悄蹲在她身边,对着她的发梢,像狗一样探出鼻子嗅了嗅。 然后 出天真可怖的表情。 “妈。” 宁微听得见他靠近的脚步,却一点反应都不给。 林芃继续嗅着,双手双脚稍稍蜷起,做出孩童的怯弱,从这端发梢嗅到另一端。 然后,他拥着宁微的背,将头枕在头上,做出和她一样的动作表情,静静地凝视着静止的窗帘。 “妈,你在看什么呢。” 宁微无动于衷。 林芃开心地笑了。 他翻开手掌,亮出掌心的手术刀,对准了她的腿。 扎实的基本功,让他找位置非常准。 宁微狠狠地闭眼,差点被剧痛冲昏过去。嘴里的破布条被她咬出腐烂的味道,难以忍受。 林芃保持动作不变, 受到她的挣扎,微笑。 “妈,你知道么,以前爸教我弹琴的时候,我累了,就枕在琴上看他。他告诉我啊……” 林芃凑在她颊边,轻轻地闻。 很香。 难怪楚铭被她 引。 “……他希望这个位置上坐着你。” 小时候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父亲是文艺青年,骨子里又很传统。钢琴弹得好,不说前途无量,好歹前景光明。然而他拒绝了追求他的女同学们,老老实实回家,相亲,与一个父母介绍的、他不太 悉的人结婚。 林芃记得,父亲在弹钢琴,母亲就在看电视,打麻将,去迪厅跳舞。父亲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把母亲带到钢琴边,想和 子培养共同 好,母亲只学了一小会儿,就不耐烦地走开。 父母之间紧绷的气氛只在面对林芃时有所缓和。可别的时候,父亲在他面前都是唉声叹气,母亲则是挑剔与冷落。 有一天,父亲开车出门散心,就出事了。 牢狱之灾和巨额赔款都少不了,母亲一怒之下离婚,带着他离开了s市,回到老家l市。 母亲给他改姓时,在里头和警官和颜悦 ,出了门却对他啐了一口。 “看这姓就恶心!” 他名字里的“芃”是父亲取的,是茂盛的意思。改姓时,母亲本来想改成“鹏”字,嫌之前的难记,拗口,被他难得一见地顶了回去。 林芃 出委屈的表情,依旧凑在她身边轻嗅。 “妈,不要说爸的坏话好不好?你都不知道爸的 子有多难熬……” 出狱之后,父亲过得很艰难,本来勉强能靠弹琴度 。 可是父亲的手指不慎受伤了,无法再复原,只能在花市卖苦力打工。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消息。 再数年后,就是父亲在琴行自杀了。 琴行老板非常 动,对着镜头,动作幅度很大。 “……我看他可怜,很有诚意,说想弹弹琴,他年纪又那么大,我就让他进来了,一分钱都没收他的!哪知道有这种事!我还怎么做生意!” 母亲不愿出面,就催着林芃去了。 他默默接手一切,包括父亲的租房。房东正愁人不见了,房子租不出去,林芃给了高额租金,又说父亲回乡了,自己出来打拼,就这么租下来。 再后来,母亲高龄改嫁。只剩下他。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