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园里人少,寻常也没闲人敢来打搅,魏鸾登台临风,俯瞰周遭亭台林木。 御赐的宅邸自是出 的,湖石峻峭,植木蓊茂,掩映着蜿蜒的游廊石径,屋舍亭榭俨然。 往北是散心所用,花木尽头是府邸围墙,窄巷之外的几排屋舍小院皆盛家仆从所居,再往外就是热闹街市。 只是离得远,没半点动静传来。 往南则是外院,南北朱阁遥遥相望。 那座轩峻巍峨的楼阁,是盛煜寻常起居办事的书房,朝堂上有些生死攸关的事,或许就是在那里决断、定夺。 魏鸾的目光驻留了片刻,忽见外出办事的洗夏匆匆回来,旁边还跟着通禀传话的仆妇。 没过片刻,洗夏便 面喜 地上了凉台, 喜道:“姑娘,门房通禀说长宁公主驾到,来探望老夫人,已经 到厅上去了……” 她显然是小跑来的,气 吁吁。 魏鸾听见周骊音的名字,自知其下文,不待她唠叨完,便指着案上茶水让她润喉,转而吩咐道:“染冬,取我的披风出来。” 说着话,匆匆下了凉台。 紧赶慢赶地到了盛府 客的正厅,就见周骊音端坐其上,盛老夫人和婆母游氏陪坐在侧,周遭仆从环列。盛老夫人大抵未料这位金尊玉贵的 中明珠会突然来府里,仓促出来 接,身上只罩了件玄 弹花纹的锦衣,发髻花白,面带笑意,只说招待不周。 周骊音倒是惯常的娇憨,说她来看好友,贸然惊动长辈,着实歉疚。 游氏自是赔笑,摆出受宠若惊的恭敬姿态。 待魏鸾进门, 厅客气才随之消融。于是宾主围坐,周骊音也不摆公主的架子,关怀盛老夫人和游氏的身子骨如何,又送了好些 里的补品,以示亲厚。 在这边喝完茶,小姐妹俩才挽手到曲园说体己话。 绕过石径游廊,过了两府间隔的 门,没了外人,周骊音立马 了那身端庄的皮,抻着腿脚活动筋骨,笑觑魏鸾,“我方才做得周到吧?” 魏鸾笑而颔首。 周骊音颇为得意,“出 前特地请教过母后,不能叫人家轻慢你,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仗势 人。好在你婆母瞧着还算和气,没为难过你吧?” “她待我很和气的,没拿婆母的身份 人。” “那就好。” 周骊音今 过来,其实是有关乎盛煜的要紧事要跟魏鸾说,不过那是私密事,不宜在外提。只是不免勾动心事,走路时便有些走神。 魏鸾见她神情有点苦闷,想起上回在蓬莱殿的情形,猜得缘故,便命随从跟远些,带她到后园去逛。缓行散心之间,道:“婆媳间的那些事我还没碰见。倒是你,上回听皇后娘娘那意思,你还是不 意皇上挑的驸马?” “他挑的那也能叫驸马?” 周骊音噘嘴,气哼哼的。 魏鸾不由笑起来,“怎么就不叫驸马了?” 一句话戳开闸门,周骊音在 里没有玩伴,少女心事不好对长辈说,到了魏鸾这里, 腹苦水全都倒了出来。说皇上挑的那些男子,要么老气横秋,要么端方古板,她全都不喜 。这回皇上挑了个武将,说是为人稳重,让皇后劝她点头。 周骊音却觉得他没趣极了。 “选了半年,全是些不好看的歪瓜裂枣,父皇再这样折腾下去,我都不想要驸马了。” 周骊音仰天长叹,甚是苦恼。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低笑,像是撑不住失笑般,稍纵即逝。 魏鸾却听见了,立即循声抬头。 高大的槐树横斜遮蔽, 光透隙洒下,晃得人眼晕,在繁茂枝叶间找了半天,她才看见一角玉 衣裳,狐狸尾巴似的 在那里,随风轻晃。很显然是有人蹲在树杈上,发出动静后迅速藏起来的。 曲园里规矩严密,那会是谁? 毕竟是公主的心事,魏鸾被树干挡住视线,忙绕到旁边去瞧。 周骊音随她找人,拿手遮荫,斜走了两步, 着穿透树冠的刺目 光,终于看见是有人紧贴树干站着,衣袖都被收起来,尽力躲藏身形。 可惜外衫层叠,终是 了尾巴。 那人站得居高临下,显然是明白躲不过去,认命地蹲身,扶着树杈一 ,跳了下来。 周骊音终于看清那张脸。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容貌极为白净,姿仪极美,甚至比许多姑娘都好看。他身上穿了件玉 锦衣, 间佩玉,质地极好。那眉眼跟 雕细刻似的,如 月秋华,恰到好处,虽仍未褪少年气息,却不敛 渐 的张扬锋芒。 被人捉住尾巴,他也不慌张,只笑而拱手道:“二嫂。” 魏鸾轻轻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长宁,这是我四弟,盛明修。” 原来是盛煜的弟弟。 周骊音看着跟前长身玉立的少年,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个词来。 ——玉面琼姿。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新年快乐!! 第10章 秘闻 直到盛明修拜见后告辞离开,周骊音都没有缓过神来。 还是魏鸾捅了捅她,“还出神呢?” “他真是盛统领的弟弟?”周骊音犹觉不可置信,“太不像了。盛统领长相虽没得挑,那身气势着实是让人不敢亲近,也太过老成。没想到他弟弟竟然……”她又回头看了眼少年消失的方向,喃喃道:“长这样?” 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觉。 周骊音只觉得,那才是她想象里少年人该有的模样,不像那些强装端方的公侯子弟。 更何况他长得确实好看。 周骊音意犹未尽,许是事情来得突然,先前为婚事而生的烦闷竟也骤然扫空,被魏鸾带到北朱阁的花厅里喝茶时,还颇有兴致地点评那一圃将开未开的菊花——比起 廷里价值千金的贵重名花,这些自是凡品,却因仆妇照料得好,秋 下悦目得很。 表姐妹俩倚窗喝茶,秋妆明净。 周骊音见跟前伺候的多是陌生面孔,又问:“没多带些人手过来吗?” “不用多带。”魏鸾把玩着她身上新换的香袋,缓声解释,“母亲也怕我受委屈,想多派几个得力的过来伺候。只是这曲园毕竟跟寻常内宅不同,皇上单独赐了宅邸给他办差,让他尚未成婚便与长辈分居,怕的就是人多眼杂。我身边有 嬷嬷管着,带了四个妥帖的过来,不碍事。” 周骊音就算觉得这话有理,仍不 地皱眉:“其实你也不用太让着他,委屈自己。” “初来乍到,我还是想谨慎些。” “傻子!”周骊音嗔了她一句,因周遭有盛家仆妇,便命人留守在厅外,拉魏鸾进了里面僻静处,低声道:“我今 过来,其实是有件要紧事跟你说。先前还有些犹豫,怕你听了不高兴,如今看来还是得告诉你,让你心里有数,免得被人骗了也不知情。” 这话说得蹊跷,魏鸾不由来了 神,“怎么?” “你觉得盛煜心 如何?也像旁人说的,克制自持,倨傲冷清,不近女 是吧?却原来他有喜 的人!是我托章家表哥辗转打听出来的,说有人曾见他偷偷描一副女子画像,很是郑重——”她觑了眼魏鸾,见她并未变 ,才道:“你且想想,那女子会是谁。” 魏鸾眉心跳了下。 她从前跟盛煜素无 情,又有沈嘉言挑拨出的过节在,以盛煜当初的傲慢言辞,那画中女子自然不会是她。盛煜那种人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自然不会偷偷描画她。 那么,盛煜是有心上人吗? 脑海里霎时浮起新婚夜清冷的那张脸,她懵了片刻,竭力让自己平静。 “他自幼在外游历,经历得多,自是见多识广的,有心上人也不奇怪。”魏鸾将男人的脸赶出脑海,宽 般微勾 角,“毕竟他都那么大岁数了。” 盛煜今年二十五,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这自是揶揄的意思,周骊音跟着笑起来,“原本不想跟你说,又怕你嫁了他全心全意,到头来却被欺瞒。” “我明白。毕竟已是拜了堂的夫 ,早些知道这事,将来不管两人相处得如何,我心里总会有数。便是碰见什么事,也不至于没头绪。” 周骊音点点头,又皱眉道:“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 魏鸾不知道永穆帝赐婚的真实打算,却知道周骊音的言下之意。 是觉得她嫁给盛煜,终归不像嫁给太子那样事事妥帖,纵然无力阻拦,终究心意难平。 然而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 魏鸾遂含笑宽 ,让她不必担心。 末了,又问太子何时回京。 ——届时她得小心避着,免得碰见了徒生是非。 周骊音说了 子,想着认定的嫂嫂落入别家,还嫁了那么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语气神情里皆是可惜。却也顺着魏鸾的请求,道:“他回京后我自会劝说,等他能听得进去、能想通了,我再来给你递消息,可好?” “那就有劳费心。”魏鸾玩笑着起身行礼。 周骊音一把拽住她,“你可算了吧,我们俩什么 情!” …… 周骊音送来的消息像是往湖心投了粒石子,到底在魏鸾心底 起了涟漪。 出阁之前,她也曾担忧过这事。 毕竟婚事是永穆帝赐下来的,掺杂了朝堂博弈,盛煜是将来要登临帝位的人,城府甚深心 难测,想处好夫 间的关系,并非易事。若盛煜心里当真藏了人,她行事时更须把握好分寸。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困在狱中的父亲。 她得先拿够十粒金豆。 北朱阁的梢间里是小书房,魏鸾新婚初嫁,每 里到婆母和祖母跟前问安,跟盛月容和妯娌说说话,剩下的时候便多在书房消磨。那十粒金豆拿两个花碟盛放,左边九粒,右边孤零零的唯有一颗。 魏鸾每 瞧几遍,愈来愈盼盛煜早 回京。 后来忍耐不住,又造个檀木小架,拿丝线将金豆挨个系起,珠帘般悬着。 好在重 那天盛煜总算回府了。 彼时 京城秋高气 ,盛闻天兄弟如常去了衙门,游氏妯娌带着盛月容和温氏母子去城外登高取乐。盛老夫人好安静,不大 出门,魏鸾因太子近 要回京,也不想出府,正好跟老人家作伴。 盛煜赶来时,便见祖孙俩在菊圃赏花,散步说话。 园菊花盛放,高树清嘉,长空湛然。 魏鸾穿了应景的菊纹裙,彩袖卷纱,鸾绦束 ,衬得身姿修长轻盈。云髻间舍了金玉装饰,只拿珠钗点缀, 纱堆成的茱萸簪在发间,娇 如赤豆,随风轻曳。 年才十五的女子,虽已嫁为人妇,行止间仍有少女的烂漫,挽着老夫人的手臂,远远都能 受到笑意。 盛煜站在灰墙 门外,脚步稍顿。 连 为公事奔波,进 复命后他去玄镜司处理了些琐事,回府后便先来给祖母问安,连那身沾 风尘的玄 官服都未换下。他的目光落在魏鸾身上,遥遥打量,片刻后,默默转身回了趟南朱阁。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