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不解其意,这女孩子趁着她愣怔的功夫,猛抬手把怀真往外一推,自己却转过身去,竟是飞快地跑了! 这会子,果然见两个丫鬟走了过来,一眼看见怀真,便笑道:“果然是在这儿呢。”略行了个礼,便道:“姑娘且随我们回去罢,三爷等着您呢。” 怀真正也很想去见小唐,然而见这两个丫鬟看着陌生,自己从未见过,又听她们称呼自己“姑娘”,心中无端有些惊慌。 这两个丫鬟倒是不以为意,便转身领路,一边儿回头看怀真,示意她跟上似的。 怀真只得随行,如此走了几步,怀真便迟疑着问道:“你们……如何、如何叫我‘姑娘’?” 两人听了,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都透出好笑之意,其中一人竟笑道:“不叫‘姑娘’的话,那要叫什么呢?难道是……” 谁知才说了一句,便听另一个丫头喝道:“你要死,你再敢说一个字儿?回头给三爷知道了,别连累我!” 先前那丫头闻言,顿时便噤若寒蝉,悄悄说道:“是我错了……好姐姐,你只是别声张。” 另一个回头看了怀真一会儿,见她怔怔地,便才又道:“你倒是留神些,上回……”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怀真听不真切,见她们不答这个,便索又问道:“凌大少如何在府内?” 两人见她问,都觉着惊奇,也问道:“姑娘问的是哪个凌大少?” 怀真忍不住舔了舔,有些紧张道:“就是……林御史的女儿……凌大少……” 谁知两个丫鬟听了这话,愕然之余,均都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地,仿佛听到什么极可笑的事儿一般。 怀真皱眉,见她们委实不像话,才要呵斥,忽地见前方又有个丫鬟来到……却是眼的很,岂不正是吉祥? 怀真一看见吉祥,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笑道:“吉祥姐姐!”便跑过去抱住了胳膊。 吉祥见她这般,便也笑着看她一眼,又抬头对那两个丫鬟道:“如何去了这般久?” 两人忙敛了笑,道:“才找见姑娘,即刻便往回走了,并没格外耽搁。” 吉祥道:“三爷等急了,催我出来看看,可没事么?” 两人道:“并没别的事。” 吉祥又打量了会儿,便叫她们自退了。才对怀真说道:“好姑娘,先前又怎么了呢,又惹了三爷生恼了?” 怀真道:“并没有做什么,怎么……三爷恼了么?” 吉祥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从头到脚看了眼,皱眉又问道:“姑娘……如何这般打扮?” 怀真无言以答,此刻隐隐地也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只是说不上来,却喜吉祥并没多追问什么,只摇头道:“罢了,横竖不管你如何打扮,三爷都是喜的。姑娘且随我回去……只是你也听话些,别只惹三爷不喜,可好?” 怀真心中恍惚起来,就想到方才那个推自己出来、她却跑了的女孩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吉祥也不言语,只领着她,过了廊下,渐渐地竟往小唐的卧房而去。 眼见一步步靠近过去,不知为何,怀真竟越有几分畏惧,脚步不知不觉竟有些放慢了。 吉祥察觉,便回头来,道:“又如何呢?不必怕,你知道三爷不会害你的。快来……”竟半是哄骗的声调,伸手挽住了怀真的胳膊。 怀真身不由己,随着她往前,终究到了小唐房中,门口小丫鬟报了,吉祥拉着她的手儿,便带到里间。 到了里屋,抬眸看去,怀真的心已急跳起来,却见窗边桌子旁,正坐着那再悉不过之人,只是玉面上并无表情,只略多一丝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罢了。 吉祥上前行礼,道:“三爷,姑娘回来了。” 小唐闻言,才转头看来,双眸看向怀真,忽地皱起眉来。 怀真本来急见到他,却不知怎地,此刻相见,心中竟并无亲近之意,反带几分畏惧,脚步挪动,本能地就想逃开……却又自知不妥,只得生生按捺站定。 却听吉祥道:“先前在花园内,也并没有事。” 小唐并不言语,只是皱眉盯着怀真,听吉祥说到这里,便淡声道:“你退下罢。” 吉祥深深垂头,答了声是,果然便后退几步,临出门又看怀真一眼,似有些担忧之意。 此刻室内无人,怀真鼓起勇气,抬头复看向小唐,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唐叔叔”,却竟有些叫不出来。 而小唐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脸逐渐缓和了些,便温声说道:“你过来。” ☆、第 277 章 且说吉祥暂退,唐毅唤了声,怀真迟疑不前,然心中到底许多念难舍,便挪步慢慢地到了桌旁。 相比她的存疑逡巡,唐毅仍是沉静细看,见她如蜗牛似的慢腾腾挪过来,眼底反多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唐毅耐心等她过来,才道:“方才在花园内……我一时……是有些焦躁了,你不可放在心上。” 怀真正有些不敢看他,听了这般话,便抬起头来,凝眸对视。 原本远着看,倒也罢了,此番离得这样近,便看的越发清楚,的确是小唐无误,除了……她微蹙双眉,忽地一愣:发现他整齐的鬓边,竟有些许银发丛生,星星闪烁,如此打眼。 怀真呆了呆,竟口道:“几时生出这许多白头发来了?”她一边儿问,一边抬手,轻轻地抚过那早生的苍然华发,甚是疼惜。 唐毅挑眉,颇为惊讶地看着怀真,又眼睁睁看她的手中蹭过鬓边,眼底的神,也不知是狂喜,亦或者骇然…… 怀真只顾打量他的鬓发,心中恍惚又道:“莫非是因出使了一趟新罗,故而心太甚,才年纪青青地便白了头么?”一念至此,越发有些心疼。 唐毅自看得出她眸中那股怜惜神,只是仍不敢信,眼神闪烁了几番,终究沉沉默默地看着怀真:“你……你不怪我?” 怀真这才转动目光,又看向他面上,道:“我为何要怪你?”——才想起他方才说什么“花园内……有些急躁”等话,然而她并没见他发脾气,只是有些冷地拂袖去了而已。 忽地便又想到那跑了的少女,怀真咽了口唾沫,便缩回手来。 谁知唐毅见她缩手,便举手轻轻地握住了,将那温软娇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团在掌中,不忍释。 他的掌心温热,自是她悉的温度,瞬间,竟叫她心中生出无限安宁喜乐之意。 唐毅握着那小手,顿了顿,方又含一丝浅笑,道:“你今儿……好像跟往常不同。” 怀真不由问道:“哪里不同?” 唐毅似笑非笑道:“比如,你肯仔细打量我了……又比如,似现在这般,你肯让我握着你的手了。” 怀真通身一震,差点就将手了回来,她骇然望着唐毅,涩声道:“这是什么话?” 唐毅见她变,却错会了意思,只以为她又不高兴了,手上一停,便问道:“我……又说错话了?”说话间,边便多了一抹苦笑。 怀真难掩心头慌张,口微微起伏,道:“唐叔叔,怎么说这话,先前我们……” 先前他们没成亲前,小唐因深情难抑,尚且不时有些“轻狂之举”,自打成亲之后,他愈发的“放浪形骸”似的,别说是执子之手,就是更甚于此的举止,自然也都没少行过。 唐毅定睛看她,问道:“你叫我唐叔叔?” 怀真心头窒息,唐毅复又问:“先前我们……怎么了?” 怀真咬了咬,皱眉道:“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如何了,为什么会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为什么林姐姐不是凌大少了,为什么唐叔叔你……你的举止这样古怪。” 小唐沉沉看她,眼底自有惊涛。 怀真同他目光相对,眼中已经有泪沁出,道:“先前众人都谣传……说你在新罗出了事,可知太太、丽姐姐跟我都……总算你如今好端端回来了,如何又是这般古怪?如何众人竟像是不认得我了?” 小唐听她说完,忍不住也有些骇然之意。 静默良久,小唐才哑声问道:“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即将出使新罗?” ——他的声音微微低沉,又带一丝难以形容的沙哑,却如此清晰。 怀真的心陡然大跳,仿佛有人在心口上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痛的伸手捂住了心头。 低头垂眸之时,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听他仿佛起身,将她拥住,声声呼唤。 怀真的心绞痛不已,所见所都越发模糊起来,她唯有死死地揪着小唐的衣襟,拼着那刀剐似的痛,咬牙道:“别去新罗……唐叔叔,别去……” 蓦地,所有的痛楚在瞬间离,仿佛连身子也不负存在,怀真自觉如惊鸿片羽似的,飘而起,所有的亭台楼阁,以及那令她眷恋的容颜跟他手底的温热……尽数不见了。 再醒来之时,却见边上围着好些的人,怀真茫茫然,一瞬间竟全不认得那许多面孔,只听得那一声声哀哀带泪的唤道:“阿真!阿真你不要吓唬娘!” 又有人哽咽道:“妹妹……快醒醒……” 还有人担忧地望着她,轻声唤道:“三少……” 怀真乍然听了这个称呼,才醒悟过来,竟猛地支着身子,胡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贤淑正在她的身旁,见状忙抱起来,道:“阿真……你怎么了,可是要什么?” 怀真瞪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子,才唤道:“娘?” 李贤淑搂紧了她:“好孩子,你吓死娘了。” 怀真被她搂在怀中,眼睛一闭,复又睁开,这才细看眼前众人。 却见在边上站着的,分别是张珍,应玉,骋荣公主,丫鬟扶着唐夫人,韦氏跟应佩,而在李贤淑身侧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人,竟是竹先生,身后站着赵烨。 怀真统统仔细认了一遍,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心头的急跳才有了几分平缓,只仍不能出声。 这会子丫鬟把熬好的汤药送上来,韦氏亲手接过来奉上,李贤淑便喂给怀真喝,怀真吃了两口,心里那股寒凉之意才逐渐退了。 她既然醒过神来,又见众人都揪心看着,暗中了口气,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好了,倒是让你们都受了惊恐,若一直都守在这里,可叫我如何安心?”说着,便道:“不知丽姐姐跟孩子如何了?” 唐夫人道:“他们好得很,只是你姐姐还不能下地,把她急得不成,非要来看看你呢,是我们死劝着住了。” 怀真松了口气,便道:“若是叫姐姐也来,我就罪过了。如今我好了,太太也快去歇息,待会儿我自去请安。” 唐夫人见她这般,泪早就了下来,又不好当着她的面儿过于伤悲,便点了点头道:“好歹亲家母在这里,我就躲个懒罢。”到底就叫丫鬟扶着,自回去了。 怀真又看张珍:“容兰姐姐呢?先前见她也在。” 张珍忙道:“妹妹何苦惦记着她?自己且安生休养着要紧。” 应玉也对怀真说道:“你就是心,容兰是有身子的人,先前站了半,我们早劝着她回去歇息了,才叫大元宝留在这里看望着。” 怀真微微一笑,对张珍道:“我没事了,你且也快些回去是正经,别叫姐姐担心,何况这里许多人呢,竹先生也在,又怕什么?” 张珍不肯离开,摇头道:“好歹我看着是心安的。” 怀真转头看应佩,道:“哥哥替我劝劝他……这会子他很该回去陪着容兰姐姐才是。”应佩无法,又怕怀真多心,便拉了张珍出门,自去劝说。 这会子应玉道:“我家里没事儿,狗娃儿我也带来了,母看着,你不用赶我走了,索多陪你几才好。” 却听骋荣公主也道:“我倒是要告辞了,改等三少再好些了,我再来探望。” 怀真听了这一声唤,才想起来方才她半昏半醒中,便是骋荣唤了自己一声,便又转头望她,道:“公主恕我无礼,不能下去相送了。” 骋荣见她脸仍旧雪白,虽看着是极柔弱的,偏透出一股温和坚韧之,骋荣便一笑:“你且保重身子是最要紧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