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之的脸上顿时浮现清晰的掌印,然而凌绝却仍是一丝一毫的愠怒都没有,反而向着她,又是一笑,便含笑温声说道:“我倒是很喜你这样,只因我要你知道,纵然你会嫁给他……但是你永远不能抛开我。是不是?怀真妹妹?” 怀真方才那一掌,用尽全身力气,手心微微发麻,而凌绝笑地看着她,说完之后,便仰头又笑几声,一拂衣袖,朗声笑着,负手而去。 怀真站在原地,望着凌绝远去,眼前逐渐模糊,正在此刻,却听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妹妹。” 那人走到跟前,怀真定睛看去,见正是应玉,发鬓依稀有些,脸微红,面上虽有惭,却一丝一毫的畏缩后悔之意都无。 ☆、第 182 章 这会儿李霍也跟着过来,便唤道:“妹妹……” 怀真先前听闻应玉去了应翠家里,就觉有异,然而她虽猜到应玉或许偷偷来寻李霍,却是再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是如斯地惊世骇俗。 此刻,怀真看看应玉,又看看李霍,半晌笑了笑,道:“你们……罢了……”微一摇头,转身往外而行。 李霍急得叫了声“妹妹”,往前一步,应玉忙将他拦住,道:“我这便回去了,你放心,我会跟怀真说……一切都在我身上。” 李霍愣了愣,道:“玉儿……” 应玉听了这一声,便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我不悔,你也别悔才是呢。” 李霍听她的声音甚是温柔,不由地点了点头,道:“我永不悔。” 应玉听了,便踮起脚来,竟在李霍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过身,匆匆地赶上怀真。 李霍抬手摸了摸脸颊,呆了半晌,蓦地便也出笑容,便原地不动,目送两人离开。 怀真从了李宅,闷头不响地上了车。 吉祥正看着凌绝骑马离去,觉着好奇,谁知看怀真脸不好,便不敢出声相问,正要随着上车,忽地听身后有人道:“吉祥姐姐,你去坐我的车。” 吉祥一愣,回头一看,居然是应玉,顿时呆道:“玉姑娘也在这儿?” 应玉向她一笑,抬腿随着怀真进了车内,吉祥见状,只好转去应玉的车中罢了。 怀真入了车中,只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应玉对面坐了,也不做声。 此刻马车便缓缓而行,片刻,应玉才说道:“妹妹,你别怪李哥哥,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怀真听了,便扭开头去不理。 应玉一笑,道:“是我着他,他没有法子,才……” 怀真皱眉:“姐姐何必跟我说这些?”心烦意,一时恨不得捂住耳朵。 应玉望着她,又是一笑,便道:“我知道你是恼我没听你的话,且又胡闹出事来了,你为何不说我呢?” 怀真听到这里,忍了忍心头恼意,便道:“姐姐是正经公府里的小姐,怎能、怎能……倘若传了出去,可还做不做人了呢?” 应玉点了点头,半晌不做声,想了会儿,才说道:“妹妹你可还记得……当初要送我去和亲之时,我是怎么说的?” 怀真听她提起此事,便才又看过去。 应玉道:“我曾同你说过,若是不能嫁给李霍哥哥,就同死没有什么分别了,去和亲与否,又有什么所谓?后来,因唐大人从中相助,我终究才得以好端端地回来,对我来说,这便宛如是重活一世了。” 怀真听到“重活一世”四个字,浑身一震,拧眉看着应玉。 应玉却笑了笑,道:“我能活着回来,却更定了心,我一定要嫁李霍哥哥,谁也拦不住我,不管是用什么法子都好!” 怀真的心陡然跳,眼前不由地又浮现方才所见厢房内那一幕,顿时又转开目光。 应玉道:“你不曾似我这样喜过一个人,自然不知道这滋味……倘若是喜着,就为他做什么也是甘之如饴的,如今我终于……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以后不管如何,我都心意足罢了。” 应玉说着,便又微笑起来,那笑中竟有无限喜之意。 怀真垂着头,若有所思,终于皱眉说道:“姐姐如今只管高兴,我说些你不听的,倘若,倘若表哥以后……负心了,你又如何自处?” 应玉听了,便道:“他不是那等负心薄幸之人。再说,倘若他真的这般……以后的事儿,我自然也不能担保什么,但我只知道,此刻我心里是高兴的,自打我出生到如今,今儿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死了也是值得了。” 怀真震惊抬头,却见应玉双眸微光,面上似也隐隐生辉一般,同她前几的恹恹散漫,判若两人。 怀真心惊跳,竟不知要如何说才好,想了许久,双眸却悄然润了。 怀真自然知道李霍是个真心实意的人,并不是那等拈花惹草、负心薄幸的,应玉虽然不顾一切作出这事来,令她很不敢苟同,然而……应玉若真嫁了李霍,却的确是一桩好姻缘。 ——并不是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如她一般,会遇到一个克自己的煞星。 怀真本来想斥责李霍跟应玉一番,毕竟这般胡作非为,绝非正理,何况对应玉来说,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修成姻缘的了,她偏偏铤而走险,作出此事。 可是听了应玉方才这一番话,却叫怀真哑口无言了。应玉虽口口声声说怀真不懂得真心喜一个人的滋味,但是她却又怎么知道……应怀真曾也有过似她这般,仿佛飞蛾扑火般的热烈之时。 只因看着那一道光亮,便头轰脑热,不顾一切。 最后,果然如愿以偿,得了一个自取灭亡而已。 当然,应玉不至于,因李霍不是凌绝。 怀真思来想去,反而无语了,便只笑了笑,道:“罢了,我又何必多说,我自己尚且一团儿,又有何资格能说别人呢。” 应玉因心里一团花开似的,听怀真这般说,便挪到她身边儿来,举手将她抱住,道:“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然,方才也不至于拼力挡着那凌公子了……另外,你又哪里是一团呢?你如今得了个天底下第一的好夫婿,不偷偷地喜,反倒说一团?” 怀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应玉笑了笑,想到方才在李宅的种种情形,一时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是眼波闪烁,边含笑。 不料怀真抬头看了她一眼,忽见应玉脸上微红,双眸离,竟是掩不住的愉似的。 怀真暗自心惊,便道:“姐姐,你怎么这般……” 应玉听了,才醒过神来,低头看着怀真,便抿嘴笑道:“我怎么了?” 怀真怔怔道:“你……”忽然又想到方才两人在屋内的情形,顿时便也觉得脸上微红,就仍低下头去。 应玉见她如此情形,便懂了,竟抱得她紧了些,便在耳畔低低地说道:“好妹妹,等你成亲了,便知道了。” 怀真听了这话,脸上越发红了,猛地把应玉推开,恼道:“姐姐你……” 应玉心里喜,便也不理她愠怒,只管捂着嘴笑起来,道:“罢了,知道你怕羞,我不同你说了就是。” 怀真本来忧愁死,忽地见她竟是这般想开,竟全然的是一副快活之态,却反而也自忧闷中生出一丝无奈的笑来,道:“我……我真真儿是想不通……你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说到最后,便叹了一声,停住不语罢了。 此刻,心底却是百集。 眼见便回到了应公府,怀真便又叮嘱道:“姐姐,这件事,你万别给人知道。还要再正经行事才好……不然,连表哥的声誉也是不好了。” 应玉点头道:“好妹妹,我听你的就是了。”直到此刻,应玉仍是一派喜,无惧无忧。 怀真看着她如此,便也一笑低头,两个人下车,便进了府内。 当晚上,李贤淑因问起怀真来,道:“怎么下午你跟玉儿一块儿回来了呢?” 怀真只掩饰说道:“半路上遇见的。” 李贤淑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正低头翻书,很是认真的模样,就并没再追问,只道:“是了,前儿在唐府,我见那唐夫人待你很好呢?” 怀真道:“太太一向是很疼我的。” 李贤淑便笑起来,道:“这位唐夫人倒是极好的,瞧着也是真心疼你。” 怀真瞥她一眼,因她不问应玉的事儿了,便暗中松了口气。 李贤淑又道:“如今想想,倘若那唐大人年纪再小个几岁……就像是你小表舅那个年纪,也是使得的呢,我就什么也足了。” 怀真啼笑皆非,道:“娘怎么又来胡说了?” 李贤淑眼中有些忧地看她,便道:“你这丫头,平我问你两句正经话,你只是不同我底,你又怎知道爹娘担心什么?” 怀真见她这般说,不由地就问。 李贤淑道:“这两天你爹跟我在商议呢……你瞧,唐大人毕竟已经是这把年纪了,他们家里肯定不愿意再耽搁,一定想着要早些成亲。而你,才及笄呢,我跟你爹原本想,你配了凌绝,好歹也要多留你两年,至少也要到个十七八岁才嫁……如今既然是唐大人,只怕……” 怀真听了这话,才又心跳起来,书也忘了翻,就看李贤淑,道:“只怕什么呢?” 李贤淑道:“只怕人家等不得,最迟也是明年罢了。” 怀真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明、明年?” 李贤淑扫她一眼,想到这样好的女儿,委实还没疼够,居然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了,心里万分不舍,便把手里的花样子扔了,走到怀真跟前儿,便搂住她道:“先前娘多问你两句……并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会吃亏……爹娘虽然没用,却到底是真心实意地想为了你好呢……你可明白?” 怀真听了这话,眼中就也见了泪,道:“娘……” 李贤淑摸摸她的头,道:“我跟你爹,也不是要故意为难那唐大人,只是……不管他是何等身份、如何了得的人,就算他是个皇子,在爹娘心里,也都比不上你矜贵……” 李贤淑说到这里,便低下头,在怀真发端亲了一下,道:“你爹因跟我说……你原来不喜凌绝,倒是喜唐大人的,倘若真的是你看中的人,那我们自然也没什么说的了,好孩子……只要你好,我跟你爹就都足了。” 怀真正泪眼汪汪地,李贤淑忽然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倘若那唐大人对你有半点儿不好,我跟你爹就算豁出命来,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怀真听了,忍不住又破涕为笑,便钻到李贤淑怀中,带泪笑道:“娘……”伸出双手,便抱住李贤淑的,撒起娇来。 次,应兰风退朝回来,面愁容,自回了东院。 因见怀真不在屋子里,便问起丫头,丫鬟们道:“姑娘去了花园里看花儿了。” 应兰风本想去找她,正看到李贤淑回来,当下拉住了,皱眉道:“唉,不好不好了。” 李贤淑竖起眼睛,叫道:“又是什么事儿?为何这些子你每次回来都是这般模样,迟早晚给你吓死了!你可别说皇上又赐婚了呢!” 应兰风啼笑皆非,喝道:“少胡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先前不是说钦天监跟礼部商议择定期么?如今已经有了!” 李贤淑忙屏住呼:“是几时呢?” 应兰风苦笑道:“说是有两个黄道吉,一个是今年十一月,另一个,是明年六月。” 李贤淑昨晚上本正跟怀真说这话,如今听得果然如此,却顿时痛心疾首起来,道:“天杀的!怎么竟这么着急了呢?这会子已经快十月了,倘若是选在今年,那岂不是立刻就要办起来?不成不成不成!” 李贤淑一叠声地嚷嚷,应兰风又哭又笑,道:“你且别着急,田监正因同我情不错,便特跟我说了,我也是这般同他说的,今年是断断不成的,怀真才方及笄,哪里就这么着急起来?……然而就算推到明年去,也不过只是多几个月而已。”说到最后一句,便也有些哭丧着脸。 李贤淑看应兰风一眼,两夫都是一样的心意,李贤淑便道:“那你可跟他说了,让他在往后选一选?” 应兰风摇头,道:“我何尝没说?然而他说再往后连续三年,都有客星来犯之兆,都不如今年跟明年的子好。” 李贤淑呆若木,应兰风也低头耷脑,虽这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在两个人看来,若怀真出嫁,自然不能在家里当掌上明珠这般自在了,以后若是再见面儿,得须到人家家里去……纵然她想回来,也不是隔三差五能走动的……明明是自己的女孩儿,千宠百,尚未疼够呢,就要双手捧着给人去……以后连见都非容易。 先前怀真没有着落时候,两个都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如今有了着落,却又双双如丧考妣,很不自在。 因此李贤淑跟应兰风格外苦闷,又怕在此唉声叹气,叫人看了不像话,两个人便进了屋内去罢了。 不提东院内那两人对坐叹息,话说,先前怀真正在花园内看各菊花绽放,见那寒香冷,遍绕篱边,开得悠闲自在,又闻得花香清冽,令人心神一振,正连忘返之时,忽见有只蜂卧在一朵白菊的花心之中,而动。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