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后恩将仇报发动变,更兼有冒名顶替帝妃,与外臣私通混淆独孤氏血脉诸条罪责。 暂且抛却别的不谈,单论变一条,她便死不足惜。 可是…… 温软柔荑忽的覆上独孤凛的手背。 独孤凛敛眸望去。 “陛下,去罢。”明斟雪朝他点了点头,“去与自己和解,将一切问个清楚。” “我陪陛下一起。” 独孤凛薄紧抿,翻掌紧紧握住明斟雪的手。 “多谢你陪着孤。” “说好了结发为夫,陛下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明斟雪对他笑。 “斟儿,”独孤凛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声音艰涩,“孤三生有幸得以遇你。” 心有戚戚焉的妙意便在于,独孤凛藏于心底的事无需开口,她便能悉一切。 一颗心前半生留下的缺憾,被明斟雪逐渐填。 她不是神通广大,救苦救难的菩萨。 却是能渡独孤凛离苦海的唯一一尾轻舟。 是他的毕生所。 是他的心上人。 ** 长秋的火势自正殿蔓延开,浓烟滚滚,木材爆裂声震耳聋。 独孤澄抓住自火场中出来的灰头土脸的人,急迫追问道:“我母亲呢?我母亲呢!” “奴才尽力了,偏殿的火已被水浇灭了,正殿的火势实在汹涌,奴才们去偏殿搜查了几遍,不曾见到太后娘娘踪迹,想来太后娘娘应是留在了正殿内。” 人话音刚落,正殿一侧便传来疾呼声:“快来!太后娘娘在这里!” 正殿的大门被强行自外破开,里头仍旧燃着烈火,人靠近不得,只得留在殿外踌躇不前。 容太后的身影在火海中若隐若现。 “母亲!”独孤澄见状便要冲入火场里救人。 “十殿下三思!十殿下三思啊!”身后的几名宦官忙架住他的胳膊死死阻拦独孤澄。 “这火是扑不灭了,咱们进不去,太后娘娘她也出不来了。” “我不信!”独孤澄痛声大哭:“母亲!我不信你会狠心抛下儿子!”母亲你出来好不好……儿子带您离开皇……” 容太后鬓发散,形容疯癫,听见独孤澄的哭嚎不但不心软,反而被起了抑多年的一切怨恨。 “你个扶不起的蠢货竟然还有脸来见我!我轮落到今这般地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怎么还有脸来哭你娘的丧!滚!简直辱没了你父亲的门楣!”容太后痛斥他。 “不是的……儿子同您说了,儿子本不想和皇兄争权……是您一意孤行……我……” “你什么你!我算是看明白了,独孤氏的地盘养不出好人!连你一身容氏的清贵血统都能被养废了!这皇吃人不吐骨头,若不是为了你,我何以被摧残成今这副模样!” “还有你——”她话锋一转,扭曲的面孔挤出狰狞: “独孤凛,你少在我面前装好心!是个人都会报复自己的仇人,你掌权后为什么不报复我?为什么不报复我!你是不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看着我代替你的生母承受十余年的痛苦与折辱……” “当然不是!”独孤凛冷静地注视着她那张扭曲了的丑陋面容。 “孤留着你,尊你为太后,只是想在你身上找寻孤生母的影子,看一看她是何模样。” “姨母,孤从来没有想过笑你所遭遇的一切,从前,孤是真的将你视作母亲对待,孤今前来,也不是为了冷嘲热讽。 ” “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生母?”容太后凄然地笑了,“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你也不比我过得容易。可笑吧,抛弃你二十年的母后并不是你的母亲,白白被人冷落了二十年。这皇城就是座白骨累就的坟墓,当年掉了姐姐的命,如今,也要带走我的命了……” “死了好,死了好,自此以后没烦恼……”她转身走向火海深处。 身后,独孤澄哭得声嘶力竭。 容太后的身影逐渐被火海噬,倒下的最后一刻,她默默将头抬起: “去容氏老宅祠堂后的梅树下看看姐姐罢,她等了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人去看望过她。也替我带句话,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恶人,没有遵照她的遗嘱照顾他的儿子,九泉之下若能相见,请她来寻我偿债。” 她最后深深望了明斟雪一眼,视线落在她与独孤凛相扣的十指上。 “你说的对,变的不是山盟海誓,而是人心。可笑我被义兄辜负了一遭,反倒要替他守着容氏家业,真是荒唐……我是真的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蹉跎了半生,头一回真真切切见识到什么叫做情意,年轻人,缘分来之不易,好好珍惜罢……” 肆下窜起的火舌彻底将她的身躯没,空的正殿焚毁一空。 独孤澄跪在地上,哭得昏厥过去。 良久,明斟雪握着独孤凛的手轻轻晃了晃:“去接母后回来罢,风风光光重新葬入皇陵。” “你我大婚之,也请她一起做个见证。” 独孤凛重重长叹一口气,握住她的那只手掌在轻微颤抖。 “好,”他道,“母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喜你。” ** 变事了,了却一桩心腹大患。 之后皇城内外紧锣密鼓持着的首要大事便是帝后大婚。 依着大徵风俗,为了寓意吉利,新郎与新娘大婚前几是不能相见的,明斟雪便提早几搬回了相府居住,常便是同府中女眷言谈嬉笑,准备嫁妆。 看起来一切如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子是过一少一。 大婚前夜,她没有按时就寝,而是独自坐在庭院里,准备看上一整晚的月亮。 这应是她最后一次看月亮了,明便是槐月初一了,是她将要同尘世间的一切告别的子。 明斟雪坐在阶前静静地抱着膝,一侧的围墙上冷不丁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她心里悚然一惊,疑心有贼人翻墙而来,当即起身想要去唤来侍卫。 后背蓦地贴上那人温热的膛。 “别怕,是孤。”独孤凛箍着她的肢,将人抱在膝上落座。 明斟雪心惊胆战,抱着他的脖颈缓了许久,抱怨道:“三更半夜的为什么翻来我的院落?” “孤等不及了。”独孤凛在她被夜风吹得微凉的面上轻轻落下一吻。 等不及…… 是担心只剩一了罢…… 明斟雪明白他的意思。 她身子一倾,依偎在独孤凛的膛里,低声闷闷道:“不会等不及。” 明天过后,你会好好继续活着,会长命百岁,会寿终正寝。 因为我们之间换命的契约已经解除啦。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也不敢让独孤凛知道。 庭前空明,花香阵阵,清辉月影照在两人身上,独孤凛陪着她一起坐在庭院中看了整整一宿的月亮。 “看不够?”他问。 “看不够。”明斟雪摇了摇头。 独孤凛闻声低低地笑了,他用玄氅包住明斟雪的身子为她御寒,仔仔细细整理好每一寸褶皱。 “以后子还长着呢。”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东方天际已浮出了鱼肚白。 明斟雪突然环住独孤凛的脖颈,她垂着眼睫沉默了一会儿,也对他说道:“以后子还长着呢。” 这回换作独孤凛沉默了。 明斟雪深一口气,艰难地下心酸涩,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拍了拍他的手背,催促道:“天亮了,快回罢。” “我乖乖待在相府,等着你来娶我。” 第118章 第 118 章 ◇ ◎你怎么才来啊……◎ 槐月初一。 人间四月芳菲无尽。 城灼灼繁花开得如火如荼, 成片芳菲丛丛簇簇昭示着的热烈,让人看了心生喜。 相府至皇的沿途礼乐齐鸣,锣鼓喧天。明府嫡千金出嫁, 排面堪称百十年以来前所未有之宏大, 红妆绵延数十里, 围观之人摩肩接踵, 挤了御街两侧,争相见证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世大婚。 华贵凤辇在仪仗簇拥之下自承天门抬入皇城,落于坤宁。 遵照礼制,明斟雪在女官的引导之下, 入坤宁更换吉服,改乘礼辇前往太极殿, 同帝王祭拜天地。 坤宁至太极殿间的路途约莫耗时两刻钟,然而这一回,太极殿内的众人等了半个多时辰也迟迟没能望见皇后仪仗的影子。 眼看着吉时将至, 再等下去怕是会耽搁之后的程,独孤凛心下隐隐不安。 “藏风, 率影卫随孤往坤宁亲皇后。” 他话音刚落,却见原本该伴驾凤辇仪仗的礼官跌跌撞撞跑了来,慌的礼冠都松散了。 “陛下——” “皇后娘娘她来不得了……” ** 明斟雪落辇坤宁更换吉服时, 萤立在一旁禀报接下来的程。 这些程明斟雪早已稔于心, 毕竟前世她便以皇后的身份嫁过独孤凛一次。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