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圣旨已下,他就是想将她锁在身边,一辈子不放开。 做他的掌中物,笼中鸟。 明斟雪注视着腕间的平安锁。 这个真相,她还有去探寻的必要吗? “斟儿,”唐香君唤她,“我们该出发了。” 明斟雪杵在原地,内心百纠结。 前世的一幕幕自脑海中浮现。 那场焚心蚀骨的大火,那个怀抱她的画像焚身火海的疯子…… 他偏执,自私,不择手段也要将她锁在身边。 她应当主动去拨云见雾,去探究当年真相,去认识最真实的独孤凛吗? 明斟雪犹豫了。 唐香君见她面为难,便知晓是那道立后的旨意违了明斟雪的心意。 “斟儿若无意了解平安锁的渊源,我们便不去了。” 唐香君示意车夫改道往明府去。 “不去菩华寺了,天已晚,我送你回相府罢。” 明斟雪紧抿着,指甲在指腹掐出血痕。 她闷着头不语,察觉到马车改道朝菩华寺相反方向驶去,倏然抬起头: “唐叔,劳烦您将马车调转方向,依着原先的意思将我与阿姊送去菩华寺。” 唐香君睁大了眼睛盯着她:“斟儿你改主意了?” 明斟雪点点头:“是,我想清楚了,无论以后如何,现下最要紧的是要将从前的事梳理明白。” 她想知道,独孤凛瞒着她做了什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在这一刻,这一念头过了她对闱的厌恶。 第97章 第 97 章 ◇ ◎重生代价(一更)◎ 千年古刹, 群山环抱。 一场山雨过后,青石板上残留着未干涸的水迹,绣履轻踏而过, 裙袂扫落清浅香风几许。 寺门闭, 沉沉诵经声不绝于耳。 明斟雪甫一走近, 还没来得及扣响门耳, 忽觉晚风穿堂而过,吹动檐下铃铎作响。 紧阖的寺门这时缓缓开启—— 身披袈裟的老僧双手合十,眉目庄严: “老衲在此恭候施主多时了。” 明斟雪讶然,双手相合回以一礼:“大师知晓我今夜会来?” 净禅法师微微颔首, 声音浑厚: “女施主,请吧。” “我随你同去。”唐香君提着裙裾跨过山寺门槛, 却被净禅法师侧身拦下: “女施主且先随吾徒前往右侧客堂暂歇,老衲有些话需得同这位女施主单独代。” 明斟雪松开她的手:“阿姊放心去歇着罢,此间事了我便去寻阿姊。” 唐香君点点头:“去罢, 我替你留意着山外的动静。” 明斟雪与她分别,转身随净禅法师前行。 她并不知晓, 在她转身那一刻,入夜后的普华山下驶来一驾华贵车辇,与唐府马车擦肩而过。 厚重的帷幔被侍卫挑开, 独孤凛自车辇上一跃而下, 沿着青石阶徐徐前行。 “陛下请留步。”早有僧人得了净禅的授意恭候在山寺门外。 “今有贵客来访,净禅大师不开身, 故而吩咐贫僧在此相。” 这话乍一听未免有些奇怪。 贵客贵客, 普天之下, 何人能贵的过当朝天子? 独孤凛抬了抬手, 示意上前争辩的侍从退下, 并未苛刻计较。 “看来是孤来的不巧,既如此,孤便去禅房候着净禅法师。” “不敢让陛下屈居禅房,大师令弟子邀陛下入正殿参拜。” “有劳师傅引路。”独孤凛道。 侍卫被留在山寺外驻守,见状顿惊异。 他们追随新帝一路自尘埃底踩着尸山血海登上九重阙至高皇位,独孤凛这一双手沾了多少鲜血众人有目共睹。 浴血御极,权柄加身。 极致的利己者,冷血,残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论常理,既已登至这一境界,独孤凛便不该再存有仁心。 可他是位悲悯苍生的明君。 更不该对任何事物有敬畏之心。 目空一切,他自身便担得起“敬畏”二字。 这样的人物,竟也会长跪于青灯古佛前,为一人祝祷。 风吹幡动。 血海屠戮的修罗也会信奉佛门吗? ***** 老僧引明斟雪过大雄宝殿而不入,反倒朝侧殿而去。 “女施主可知,老衲因何不领施主入正殿朝拜么?”净禅问。 明斟雪想起铳州城中小沙弥对她说过的话。 “是因为我并非凡胎.体,仅仅是一缕游离于尘世的魂灵对么?” 老僧颔首:“以女施主如今的形态,若于大雄宝殿朝拜,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他抬首仰望着古佛,目悲悯:“这座古殿,数月前曾也有一位施主踏足过。” “数载前亦然。” 老僧将目光转向明斟雪:“女施主应当能猜到老衲意指何人。” 明斟雪心念一动,忖了忖问道:“是当今圣上?” “是,”老僧阖上双目,手中捻着佛珠。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老僧睁开眼,目光清明。 “女施主,你已非尘世中人了。这副魂灵所余时无多,至多一月便会烟消云散。” 明斟雪心脏咯噔一声猛颤了下。 她预先想过自己的结局,却不曾想到这一会到来的如此之快,亲耳听到仍免不了黯然神伤。 “当年老衲便同陛下直言后果,以此法强逆轮回,有违天道,即便侥幸换得重来一世的机会,女施主的魂魄依然久撑不得。若要长久留存于人世间,需得契合之人心甘情愿以自身血魂灵为供养。” 老僧伸手遥遥一指:“女施主腕上佩戴的血玉便是缔结条约的法器。” “大师的意思,是陛下打算以他一命为我续命?”明斟雪问道。 老僧摇着头:“代价远不止于此。” “莫说现世续命,单论助女施主重生这一条的代价,千百年来除却当今陛下,无一人敢付出。” “先皇潜心修行数载,祈盼能返老还童青永驻,却也败在了割舍现世己身命这一条。” “希望太过虚无渺茫,除却陛下,无人敢赌。” 明斟雪敛眸,尝试去解那副本解不开的平安锁。 “结果便是一月之后若要我活,陛下必须得死,是吗?” “是。”老僧坦诚道。 明斟雪卸了力,怔怔跪坐在蒲团上。 “除却陛下的命,他还需付出什么代价。” “天机不可,请恕老衲不得多言。” “那么我重生的缘由呢,也不可说吗?”明斟雪望着老僧沧桑悲悯的面容,“我曾在梦中见过他前世焚身火海的结局。” 老僧摇了摇头:“往事亦不可说,缘分到了女施主自会知晓全貌。老衲能告知女施主的,只有现世之事。” “一月后,缔约生效,女施主凡身重塑得以长留尘世间。” “我活下来了,他又该怎么办……”明斟雪用力拉扯着平安锁的锁链,企图将嵌有血玉的法器自腕上挣掉。 挣不断,解不开,由独孤凛心头血浸泡而成的血玉生了般同她的肌肤贴合在一起,已然成为了明斟雪身体的一部分。 如独孤凛给她的一般紧密纠着,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 平安锁边缘缀着一圈小铃铛,随着她的剧烈动作摇晃,发出凌脆响,听得人心烦意。 铃铛声在空的大殿回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就在明斟雪被脆响折磨的即将崩溃的前一瞬,她停止了挣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