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一脸理所应当的平静:“哦,老看着娘做,就会了呗,有啥难的?” 杜氏被女儿的话噎的一愣,女儿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去年包粽子,女儿看了一会,包出的粽子比自己包的还紧实小巧漂亮,杜氏的针线活不好,女儿去邻居家跟着学了一下午,回来给弟弟衣服打补丁,针脚平整,比自己补的强多了。 于是,杜氏就觉得女儿聪明伶俐,干什么像什么,比自己强,女儿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安安心心的捧起饭碗吃饭,心想女儿学会了做饭,以后这家务就能帮自己分担些,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还是养女儿好啊! 许怀安有些迟疑,夹了一筷子鱼尝尝,酱香浓郁,鱼鲜美,他不由得看看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六岁的女儿做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自己女儿是不是也太早了些,今天回来就看见女儿正在叠衣服,平平整整的放在头,小小的身子吃力的抱着自己的棉被,他慌忙去帮忙,女儿冲着他展颜一笑:“爹,你回来了?我把咱家的杯子都晒了,这样晚上盖着舒服些,也省得你老咳嗽。” 贞娘看出父母的讶异,也不说什么,神态自若的给弟弟用汤泡了饭,夹菜,挑鱼刺,还客气的让杜石头吃菜。 杜石头虽然聪,毕竟还是年少,也没觉得大人神怪异有什么不妥,只知道这位贞妹妹以前不怎么搭理自己,今天又是做饭做鱼还让自己吃,八成是心情好的缘故,反正这鱼做的好吃,先吃了再说。 纯哥吃的小肚溜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贞娘收拾了碗筷,让石头帮忙绞了几桶水,烧了大锅热水,就开始院子追着纯哥儿要给他洗澡,纯哥儿像一条溜滑的小鱼,院子跑,贞娘抓了几次都被他溜了,喊着让杜石头帮忙,石头笑着跑过来,一把抓住纯哥儿,纯哥儿打着挣扎,石头力气大,他怎么也挣不,被杜石头抓住扒的溜光拎了过来放在大木桶里,贞娘让石头按住他,挽起袖子,拿起丝瓜瓤子,使劲的给弟弟洗澡,纯哥高兴的咯咯乐。 许怀安站在门里,看着女儿、儿子在漫天星光下嬉笑,心里充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贞娘好容易给弟弟洗了澡,送走了杜石头,又让母亲和父亲都洗,自己把纯哥拎到上哄着睡着了,又解开辫子重新打了水擦洗了一番。 杜大丫已经开始每晚的面,她必须先把面团好,放在灶上,等到面发好了再一遍,等三更时分,才开始起来做馒头,上屉开始蒸,四更时分杜石头就会赶着驴车来接她,帮她把笼屉装上车,运到店里去卖,她每天只能睡三四个时辰。 贞娘看着母亲汗如雨下,双手不停的着硕大的面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杜氏一回头就看见女儿傻傻的看着自己,用手腕擦擦脸上的汗水,憨憨的笑了笑,疼的说:“咋还不去睡呢?都这么晚了,今天又是收拾家,又是做饭的,累了吧?” 贞娘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强笑着:“不累,娘,你累不累?” 杜氏拿了抹布擦了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拿了两文钱出来,递给贞娘:“拿着,明儿买个芝麻饼吃。”贞娘看着这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娘一天睡三四个时辰,累的半死,也不过挣十几个大钱而已。 ☆、第四章 她看看母亲布老茧的手,咬着牙接过大钱,小声说:“娘,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这一夜,贞娘睡的并不好,她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着怎么能帮着母亲多挣点钱,怎么能让父母和弟弟生活的好些,怎么能避免父亲和弟弟的死亡,糊糊的天明时分才睡去。 天大亮时,贞娘才糊糊的醒过来,父母都已经出了门,家里依然只剩下她和纯哥儿,纯哥一起就吵着要吃馒头片,贞娘少不得又给他煎了些馒头片,喂了他,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和堂屋,将灶上蒸馒头剩下的屉布洗净,晾到院里,又提了半桶水将院子里的菜浇了。这才又上灶煎了几个馒头片,用盘子装了带着纯哥儿敲了邻居刘婶子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岁的小姑娘,乌溜溜的头发梳了丫髻,穿着一件粉褂子,葱绿的子,一双粉蝴蝶□□的绣鞋。圆脸,细眉细眼,皮肤白净,看上去秀秀气气的,是刘家的翠姐。 翠姐见是贞娘十分喜,一叠声的说:“快进来进来,你这几天忙什么去了?也不来我家跟我玩,我都闷死了!” 贞娘笑着答说自己这几天帮娘收拾屋子,刚收拾完就来看她了额,又问她忙啥了?俩人一路寒暄着进了屋。 刘家住的屋子是个两进的院子,进门是铺了青砖的大院,院子里种了棵老大的杏树,每到秋天都送给许家好多甘甜的杏子,正面是宽敞的堂屋,摆了八仙桌和几把椅子,还附庸风雅的摆了个民窑烧得胆瓶,白斗彩绘的耕织图。往里走是刘铁匠和刘婶子的屋子,然后是两间侧房,住着刘大虎哥三,最后面的小园单盖了间屋子,就是翠姐住的地方。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铺炕,一个妆台,炕上铺了竹子编的福字凉垫,贞娘被翠姐让上了炕,又拿了几个通红的李子出来哄了纯哥在院子里玩,俩人可以透过支起的窗子看到。 贞娘笑着递过来一盘子煎馒头片:“刚做得了,怕凉了赶着就过来了,姐姐尝尝,看好不好吃?” 翠姐看馒头片金黄酥脆,拿起一片咬了一口,笑道:“这是你的手艺?可真好吃,你跟你娘学的吧?这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我也做做。” 贞娘就把怎么做馒头片的方法说了一遍,翠姐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倒也不难,回头我也做了让我爹娘和哥哥尝尝。”她倒了两杯茶,递给贞娘一杯,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一杯,又寻了帕子擦了手,从炕桌底下端出了个笸箩,里面都是绣线和布料。 贞娘心里一动,问道:“翠姐姐,你最近又绣了什么了?” 翠姐嘟着嘴道:“还不是那副雉牡丹,都绣了两个多月了,绣的我脖子都疼,还是没绣完,我娘老让我绣这绣那的,你也知道,她一心希望我能当个绣娘,说这样将来才好找婆家,可我不这个,她就一天到晚的唠叨我,烦死了。”她指着临窗摆得一副绣架子上的大幅绣品,抱怨道:“我那个师傅也说我不是个有天赋的,偏我娘就是不死心,非要我学,还成叨咕说现在绣品值钱,还有那打的致的络子也能卖钱,非要我学,整天让我在家里绣,我都快闷死了!” 贞娘仔细的看了看翠姐的绣品,三尺多的雉牡丹,不过绣了三分之一,看手法和针脚,翠姐的刺绣师傅应该习的是蜀绣,蜀绣向以严谨细腻的针法,淡雅清秀的彩,优美畅的线条,中国水墨画的格调,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其针法特点可概括为“针脚整齐,线纯光亮,紧密柔和,车拧到家”四句话。所谓“车”,就是在刺绣的关键部位,由针中心起针,逐渐向四周扩散。所谓“拧”,是指运用长短不同的针脚,从外围逐步向内针或减针。 可翠姐这针法差的还远,算起来,她四五岁就开是学绣,如今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这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来她也真的没这个天赋。 贞娘笑笑,安道:“刘婶子也不过是让你学点针线罢了,还能真指着你赚钱不成?” 翠姐一脸郁闷:“我娘还不是被桃花她娘给的?自从桃花被镇上的绣房选了去当绣娘,一个月能赚两三吊钱,她娘就成里跟邻居吹嘘,说他们家桃花怎么能干,怎么手巧,比那些爷们赚得都多,将来也肯定是个旺夫旺家的,后来桃花定给了镇东头的傅秀才家的勉哥儿,我娘见了就眼热,非着我也跟着学,说这样将来我才能找个好婆家。” 这桃花是住他们附近的简家姑娘,出了名的心灵手巧,十一岁就绣了一副寒梅凌霜图出来,被镇上绣房的陈姑姑收了去当了徒弟,据说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要找陈姑姑家的绣房定制绣品,也有家里要养针线班子去那里聘人的,总之在这顺义镇上,当绣娘是镇上贫家女子极荣耀的事情,当过绣娘的姑娘,很多男家都争着要娶进门当媳妇,因为这样的媳妇进了门不仅家里的衣服可以有人做,卖了绣品还能帮补家用,是在是一举多得。 贞娘不以为然,只对一事兴趣:“那致的络子大概能卖多少钱?” 翠姐想了想:“好像一能赚三五个钱吧?最多的能赚十个大字,怎么了?” “没什么”贞娘低下头喝了口茶,道:“想着,赶明也学学打络子,赚点钱帮补点家用,你也知道,我家就指着我娘卖馒头那点钱,我爹身子不好,到了冬天就咳嗽,基本上就不能去学堂了,少了那束脩,我们家的子就不好过了!” 翠姐同情的看看贞娘,许家子过的比自家还要清贫,难怪贞娘小小年纪就惦记着要想办法挣钱了。 她拿起笸箩递给贞娘:“要不,你先用我的线学学,我请我师父教教你?” 贞娘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有办法,你不用替我着急。”她知道,刘家也不是多富裕,只是刘婶子心疼女儿,才请人教的刺绣,而且这些绣线都是有数的,让自己学着用了,回头翠姐也没法跟她娘待。 晚上贞娘琢磨了半宿,睁开眼才发现父母都已经出门了,家里仍然只剩下了自己和纯哥儿,她忙起身用昨天剩下的糙米饭加上水烫了粥,就着昨天剩下的馒头吃了点腌菜吃了,就揣着两文钱,带着纯哥上了街。 ☆、第五章 许家住在镇子偏远的位置,离着镇中心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镇上的商户都集中在中心位置的巧楼大街上,这巧楼大街还有个名堂,据说是百多年前,这镇上最富有的财主为独生女儿扔绣球招亲,特意修建了这样一座两层高的绣楼,并取名巧楼,所以这条大街就被人们称作巧楼大街。 后来这条街就成了最热闹繁华的商户云集的地方,珠宝楼、银楼、木器行、酒楼、茶馆、喜铺等等都集中在此。 杜记木器行就在街面较好的位置,门面不大,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牌匾,门面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摆放了不少柜子、椅子,还有掌柜的正指手画脚的跟客人解说着什么。 木器行的旁边看见母亲正在卖馒头,来买的人不多,母亲正跟隔壁摊子卖菜的妇人闲聊。看见贞娘和纯哥儿忙招呼他们过来问:“你们俩怎么来了?”又恍然的笑了起来:“是来买芝麻饼吗?” 贞娘细声细气的说:“不是,我找石头哥哥的。” 杜氏一愣:“找石头干嘛?” 贞娘就皱皱鼻子,撒娇道:“我找石头哥哥有事,他在哪呢?”旁边卖菜的妇人就笑道:“许家的,你这闺女长的可真水灵,儿子也俊,都叫啥啊?” 贞娘不等母亲吩咐,就规规矩矩的道了个福,清脆的回答:“我叫贞娘,我弟弟叫纯哥儿,婶子好。” 妇人就笑道:“哎呦,许家的,你这闺女小嘴跟百灵鸟似的,又懂礼又水灵,你可真福气啊!” 杜氏笑道:“霍嫂子你夸奖了,你们家的二妮和柱子我看也是极好的孩子。” 俩人又客气了几句,杜氏就带着贞娘姐弟进了木器行,掌柜的姓曹,笑的道了声姑,又跟贞娘姐弟点点头,接着跟客人介绍那张红木万字不断头的太师椅去了。 木器行里面是个隔断,杜大壮正自在的喝着茶水,跟石头说话呢,杜大壮是个虎背熊的汉子,看着怕有八尺身量,一身的肌几乎要撞破那件灰布褂子了,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双大手跟个蒲扇似的,他往屋里一座,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看着就更见狭窄了。 看见杜氏领着孩子进来,他喜道:“咦?贞娘和纯哥咋来了?” 贞娘优美的道了安,又叫纯哥儿跟舅舅问安,纯哥儿笨笨的抱了小拳头,弓了身子道:“舅舅安好!” 杜大壮大笑:“好,好孩子,我们纯哥儿大了!”他喜孩子,尤其喜贞娘,看见姐弟来了,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几块酥饼出来:“来,这是早上买的,刘麻婆家的芝麻酥饼,你们尝尝,贞儿,你咋来了呢?”纯哥儿天喜地的接过酥饼吃了起来。 杜氏道:“贞娘找石头有事,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呢!” 石头不解,低声问:“啥事啊?” 贞娘扯扯他的袖子,拉着他出去了,杜氏就跟哥哥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事,还得怪神秘的。”杜大壮不以为意:“小孩子嘛,八成又想到啥玩头了!纯哥儿,还吃这酥饼的,来,舅舅这还有” 贞娘拉着杜石头走到木器行对面的一家刺绣铺子,问道:“石头哥哥,你跟刺绣铺的小程子要好是不?” 石头愣愣的点点头:“是啊,咋了?”程记绣铺是这一带的知名老店,开了两辈人五十多年了,是出名的物美价廉、童叟无欺,陈姑姑的绣房就是他们家办的,他们家的少东家叫程少朴,跟杜石头差不多的年纪,俩人打小要好,程少朴已经进了学,因为生文弱,总被欺负,杜石头跟着去了趟学里,把那帮小子挨着个的收拾了一个遍,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了。程家十分承情,待杜石头极好,四季的衣服褂子袄都送。 “我想让石头哥哥给我赊些线绳,想打些络子卖卖,我娘挣钱多辛苦你也见了,我想着帮补些家用,可又怕打的不好,让娘笑话,才偷偷求你帮我赊点线绳出来,回头我打了络子再给他们补上,行不?” 石头愣了愣,看小姑娘一脸哀求,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在他印象中,这贞娘是个清高的小姑娘,不太理人,也不跟人说话,现在居然主动来求他?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是他表妹啊,还是为了帮姑姑多干点活,补贴家用,他于情于礼都该帮忙,何况赊点绣线而已,也不是啥大事! 他豪的点点头,抬腿进了程记绣铺,一会的功夫就包了一小包各绣线出来,递给了贞娘。 贞娘脸喜,忙揣进怀里,一个劲的跟石头道谢。娇娇软软的童音清脆,倒把石头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在杜大壮那里吃了中饭,贞娘就带着纯哥儿回了家,哄了纯哥午睡,净了手,就拿出线绳来分,石头给她的线绳不是顶好的,但胜在颜齐全,光红就拿了粉红、品红、桃红、石榴红、海棠红、银红、枣红来,贞娘喜滋滋的回忆了前世自己学的各种络子的打法,先试着用鹅黄和棕黑打了朝天柱的简单络子,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打完了,贞娘看看觉得还可以,就选了石青配了银红打了个攒心梅花的络子。 这打络子是绣娘们不屑做的功夫,却是丫鬟们中行做的,丫鬟陪着小姐们没事用来消磨功夫,不是刺绣就是打络子,而且攀比之风盛行,谁的络子打的巧谁的花样多谁的配妙都会被津津乐道的评论一番,贞娘的前世就是这个中好手,她的络子是跟着夫人身边的娇柳学的,娇柳是林府里手最巧的丫头,能用一线打出十个蝙蝠来。 可惜,也是个薄命的,后来给了二少爷收房,却始终没有身孕,后来才知道她收房时被二少灌了药贞娘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功夫。 此后几,贞娘每天收拾屋子做饭之外就是闷在家里打络子,她手法越来越练,不过五天的功夫,将所有的线都打了出来,一共十络子。 ☆、第六章 贞娘将络子给石头的时候,杜石头被吓了一跳,手上各式络子致新巧,他迟疑了一下才问:“这都是你打的?” 贞娘嫣然一笑:“对啊,你瞧,这个五彩蝙蝠的是栓玉佩之类用的,这个攒心梅花是栓汗巾子用的,这个竹叶的是专门栓扇坠子的,那个双鱼抱福的是栓荷包的,我怕程记嫌我是个小丫头,我的价,你是他们家少爷的朋友,你去他们应该会给你面子吧?对了,这个是给你的,我看你穿灰的衣服,特特用了松花配了桃红,你用来栓荷包正好。”她拎出一松花桃红打了柳叶图案的络子来给杜石头,少年黝黑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面上仍是憨憨的,拎出自己的荷包来,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栓上,贞娘笑嗔道:“拿来吧,我帮你。”将络子穿过荷包的鼻儿,两手穿灵巧的一撮,将络子挂上了,递给杜石头道:“赶明儿我得空再给你做个荷包,你这个太旧了。” 杜石头楞了楞,道了谢,将荷包小心的揣进怀里,拿了络子去了程记,半晌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小的少年,白净面孔,长脸,细眉细眼,穿着浅蓝素绸直裰,大红云头履,头上戴着逍遥巾,一看就是富家少爷的装扮。 许贞娘正跟杜氏说话,见那杜石头引着那少年过来,就知道应该是程记得少东家程少朴了,忙上前见礼,程少朴看贞娘小小的个子,粉白如玉似的小脸,如画的眉眼,愣了愣,回头跟石头说:“这就是你那表妹?这么小,手却这么巧,打的络子我们掌柜的都说好呢!”杜氏听了才知道女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打络子,心里一酸,蹲下身子,拿起女儿的小手一看,果然,手上有几个水疱,,心疼的抱怨道:“你这孩子,谁让你打什么络子,看把手的,这多疼啊!”贞娘甜甜一笑,轻声说:“没事,娘,我不疼,我多打些络子,咱家就多点贴补,还能多做几顿吃,爹身子不好,每年冬天都咳嗽,咱有了钱就能给爹请大夫瞧瞧了!” 杜氏的泪眼盈盈的看着女儿,想不到女儿这般懂事,旁边卖菜的霍婶子见了也跟着掉了泪:“许家的,你有福了,你这闺女才不过六岁就这么懂事,将来大了也能顾惜你们老两口的,我真是羡慕啊” 杜石头皱皱眉,径直领着贞娘和杜氏进了木器行,杜大壮正好出去会友,里面的隔断没人。 贞娘忙问石头:“石头哥哥,我打的络子掌柜的可还喜?能给多少钱?” 杜石头瞥了一眼程少朴:“把钱给贞妹妹吧。” 程少朴抓抓脑袋,拿出钱袋来说:“那个五彩蝙蝠的是十个钱,攒心梅花的八个钱,那个”他有点想不起来了,尴尬的笑笑说:“要不,你去问掌柜的吧。”杜石头干脆的拿过钱袋来,利索的说:“蝙蝠十个,梅花八个,双鱼抱福十个,竹叶五个,方胜五个,朝天柱五个,蝙蝠捧桃十五个钱,吉祥如意十五个钱,步步高升十五个钱,一共是八十八个钱,扣去你上次赊的线三十二个钱,一共是五十六个钱,掌柜的说了,那个蝙蝠捧桃和步步高升是新鲜样子,估摸这要的人肯定多,你下次可以多做些,”他掏出一大堆各线绳来:“这是帮你赊的,掌柜的说了,等你下次来卖络子再给钱。” 贞娘接了十分喜,兴奋的看着杜氏道:“娘,你看,我能挣钱了!”她把手里的钱全都给杜氏,杜氏看着手上的钱,心里又是喜又是酸楚,眼泪含在眼圈里,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好好,我闺女大了懂事了,都知道帮娘赚钱了” 杜氏高兴,拿出二十个钱来到贞娘手里,让贞娘割点,再买点芝麻糖吃。贞娘揣了钱,仰脸跟程少朴说:“程少爷,能不能麻烦您个事?” 程少朴笑道:“你说吧,不用叫什么少爷,叫我少朴哥哥就行,我是你表哥的朋友,我家也有两个妹妹。”他想想他那两个妹妹,比贞娘大一两岁呢,一个个娇滴滴的,了足,每天垫着脚尖走路,走几步就嚷着累,每天都呆在闺房里绣花,笑起来还要拿着扇子挡着脸,据说这是一种时尚,可他看着就觉得别扭,哪像面前的小姑娘,眼神清亮,举止大方,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着就心生喜,更难得的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帮补家用,虽说是贫家女儿,可这份懂事在这个年纪也是极难得的! 贞娘从善如,清清甜甜的叫了声:“少朴哥哥”杜石头听了眼神暗了暗,嘴抿紧,没有做声。 “少朴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些你家裁衣服的边角废料,我想给石头哥哥个荷包。”杜石头脸好转,眼睛中掠过一丝喜悦。 程少朴看了杜石头一眼,兴致盎然的笑道:“哦?你这么巧,还会荷包呢?成,我给你要布料去,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给我也一个。” 贞娘嘟了嘟嘴,心想,你们家开开绣铺的,那荷包衣物之类的东西多不胜数,居然跟自己要荷包,可见这家伙是逗自己玩呢。 杜石头挑了眉看了程少朴一眼,一把拎着他的半个膀子,拖了出去:“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拿,贞妹妹等着呢!” 杜氏和贞娘看着程少朴踉踉跄跄的被拽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一会,杜石头就拿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打开里面都是各种颜质地的边角料,估计是因为少东家要,掌柜的给拿了好几块大块的布,展开大概有两三尺,个肚兜都够了。 贞娘喜喜的道了谢,抱着包袱领着弟弟去买,摊子老板见贞娘姐弟玉雪可,算了十二个钱一斤,贞娘称了一斤猪,低头看见地上扔了几大骨,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不在意的说:“那几骨头没啥用的,你要就送你了。”因为是夏天,都搁不住,何况是剔的干净的骨头,老板大手一挥就送了贞娘。 贞娘让弟弟帮她拿着布料和线绳,自己提了和骨头,姐弟俩高兴的回了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