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许多人将目光聚集在安宁身上,不过因为季皇后已经死了的关系,安宁就算再受她的喜 ,也没有什么威胁 。大家最多只是疑惑罢了,疑惑为何季皇后偏偏对周安宁如此另眼相待。 安宁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点点头,走到灵堂前,王姑姑将事先点燃的香递给她。 安宁接过香,跪拜了下来,地面的寒气透过膝盖与地接触的地方传递了过来,安宁拜了三下,在心中道:只愿下一世您能够不入皇家门。愿你下一世能够寻觅到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包含着她对季皇后最深的祝愿。 等拜过之后,她将香 入香炉之中,最后看了一眼季皇后。 下一秒,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季皇后的额头上,以及 出的手背处,都有一朵小小的曼陀花,那花极小,也就是黄豆大小罢了,若没仔细观察的话,恐怕发现不了。发现了的人,恐怕也只当是人刻意画出来的妆容。 可是安宁却恰恰知道,这是服用过失魂丹的症状。失魂丹,服用过后,会有三个月时间陷入假死的状态,除非在三个月内之内服用解药,不然就会真正死亡。失魂丹这东西连卫先生都不知道,安宁能够知道这个,还是笑儿命令人将南夏的一些东西搬运过来,其中就有一本讲述各种稀奇古怪毒药的书籍,上面恰好记载了这传说中的失魂丹。只可惜里头没有写配方,只写了服用以后的症状。 她想起了季皇后突兀的死亡,想起了当时她给她的那信,再加上现在这像是失魂丹一样的症状,有一条线直接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某个方向——季皇后没死!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涌起了极大的喜悦,她连忙用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不敢 出半点的喜意。 既然季皇后没死的话,那么她的这出死亡恐怕就是她自己安排的。 她脑海中闪现出四个大字:金蝉 壳! 如果季皇后打算诈死离开的话,那么安宁不可能会去指认她,让她的一番谋划化为乌有。任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机会,对季皇后来说,或许离开皇 便是她的幸福所在。 她心中更是隐隐佩服起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样,轻而易举地丢下皇后的位置离开的。她之所以忍到现在,恐怕也是为了季延一吧。自己的弟弟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她保护的年纪,她才能彻底放手。 在猜出这其中的缘由之后,安宁还真的很难像之前一样哭泣,毕竟情绪酝酿不出来啊。这时候她便 谢起了她娘的高瞻远瞩,那手绢可是帮了她大忙。 在祭拜过后,她如同许多命妇一样在旁边凭吊着,她们这些人一共得凭吊到中午之前才能离开。 她哭了一会儿以后,皇子公主们也纷纷到来,大家从这葬礼的规模中,也看出了季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少人都哭得像是死了亲娘一样,不过从礼法上来看,季皇后本来就是他们的嫡母。 只是安宁却看到其中有几个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或许在他们心中,季皇后死了,他们的生母才有上位的可能 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混个继后当呢,就算没立皇后,能当皇贵妃都是好的。 其他的嫔妃也都一脸的哀戚,恨不得能够在这个场合展示她们与皇后的姐妹情深。 这其中最夸张的便是那兰常在,兰常在这一年来侍寝的次数连三次都没有,彻底在后 已经失宠了。大家都知道她见厌于上头,落井下石的不知道有多少。只见她 脸的泪容,身子摇摇 坠的,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其他人虽然哭得也悲伤,但是同她一相比,就被比下去了。 几个不明内情的命妇还在那边 慨:“这兰常在对皇后娘娘的情谊还真是让人动容。” 出于不想让她独领风 的想法,其他妃子的哭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安宁冷冷看着这一出的闹剧,更加为季皇后不值起来。 只是其他的妃子毕竟没有兰常在郝蓉蓉的本事,哭了一会儿后,声音就喑哑了不少,只有郝蓉蓉如泣如诉的声音从未间断,仿佛她那嗓子是机器做的,并不存在罢工的可能 。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到后面,大家甚至都只顾着看郝蓉蓉哭了。 就不知道哭了多久,郝蓉蓉的脸 越发苍白起来,最后眼神涣散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她身边的 女焦急道:“小主哭晕过去了。”这却是在为郝蓉蓉表功。 这人出风头出到季皇后的灵堂前,让安宁越发厌恶。凌天晴受季皇后照顾不少,郝蓉蓉的做法落入她眼中,自然显得面目可憎,她眉 一横,正要发作,这时候凌青恒已经走了过来。 他形销骨立,给人 觉像是一阵风就会吹跑一样,一头的白发额外的引人注目。不少命妇偷偷看了他一眼, 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死对陛下居然有这么大的打击。 凌青恒看着倒在地上的郝蓉蓉,声音低沉:“这是怎么回事?” 郝蓉蓉身边的 女 泣着说道:“小主只是太过哀伤,所以哭晕了过去。” 说话的同时,眼睛小心翼翼地偷偷瞅着凌青恒的神 。 凌青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似乎已经剥夺了所有的情绪,“不曾想过兰常在如此 戴皇后。” 其他妃子见此情景,一个个在心里骂起了郝蓉蓉:踩着死人出头,就不怕半夜被皇后拜访吗?心中也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晕过去呢! 郝蓉蓉这时候也悠悠转醒,她睁着朦胧的泪眼,“陛下,妾身 念娘娘平时的教诲,一时失态,还请陛下原谅。” 心中想着:她这样的表现,应该可以入陛下的眼了吧。她实在受够了之前那种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 子。 凌青恒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兰常在对梓潼一片忠心,朕心甚 。” 郝蓉蓉顿时被狂喜的情绪淹没,正待再谦虚几句,加深印象,下一秒凌青恒的话语让她浑身冰冷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兰常在便在皇陵中守着梓潼,这样梓潼在地下也不会孤单。” 想要踩着轻颜上位,那么就要有承受他怒火的勇气! 凌青恒目光森冷,看着郝蓉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郝蓉蓉听到自己连 里都没法呆, 后只能守着皇陵过后半辈子,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只是刚刚是假晕,这回却是真晕。 凌青恒厌恶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郝蓉蓉,吩咐道:“还不将兰常在拖下,别脏了这里的地。” 两个内侍立即上前拖着郝蓉蓉走,郝蓉蓉硬生生被疼醒了,她那张如花一般的脸被冰冷的地板磋磨着,甚至磨出了血。她凄厉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人敢为她求情一句。其他的妃子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帝王,步上郝蓉蓉的下场。 德妃、珍嫔等诸多妃子垂下眼,谁也不曾想过,这些年大家都被这位帝王所蒙蔽,原来天子心中所住的人一直都是皇后。有几个心中更是涌现出庆幸的情绪:幸好皇后死了。 凌青恒似乎没听到郝蓉蓉的声音,只是走到棺木面前,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宛若只是睡着了的季轻颜,眼神恍惚。 他有多久已经没有看到她在他面前 出这样的笑容了,却不曾想过再次见到却是在这种天人永隔的时候。心脏像是被藤蔓捆绑着,却因为捆绑得太久,已经 受不到痛楚。 从所未有的悔意将他淹没,站在她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对他心的凌迟,只是他却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凌青恒的眼前浮现出大喜之 ,他挑起红帕,她眼睛 碎了所有的星辰,笑容明媚却又带着一丝的羞涩。 人生若此如初见。 …… 郝蓉蓉甚至脸上的疤还没被太医治理,便已经被凌青恒提前送到皇陵中去了。 将一个嫔妃送去给已逝的皇后看守坟墓,这可谓是从所未有的荒谬事情。只是凌青恒这些天的做派大家都看在眼中,深深明白现在的他同往 并不相同,即使是最想要留名声的御史都不敢上折子说这件事。开玩笑,就算要有名声,那也得有命享用才对。 郝蓉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地上拖走她时留下的血仍然残留着,像是对于后人的警告,淡淡的血气让路过的人脖子后的汗 都竖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一个个乖得不能再乖了,完全不敢做什么幺蛾子。 以往守灵时,总会有一些命妇以年纪,或者以身体的缘故请假。但这回倒是没多少人敢这么做,除非是那种年纪已经上了八十的。大家心中的想法就是:不过三天,忍忍就过去了,好歹忍到皇帝回复正常情况再说。 只是谁也不知道凌青恒会发作到什么时候。 这三天守灵下来,对于 神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若是中毒之前的安宁,别说三天了,就算十天都不算什么问题。只是中毒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的确虚了很多,特别容易怕冷。 若是在家里的话,还能够穿狐狸皮做成的大衣,今年周李氏为了女儿可是 置了不少皮 。但是去皇 中守灵,只能全套麻布衣了。 幸好安宁还有羽绒服这一神器,在里头换了一件稍厚的羽绒服,周李氏也同样如此。她还同样做了一些,送给了周家 好的人家,这项礼物无疑受到了大家的 。就连蔚邵卿那边,她也送了两件过去。 在守到第三天后,所有的命妇看上去都有些疲倦,安宁搀扶着周李氏,准备回去。 这时候,王姑姑走了过来,对她说道:“周县主,能留下一会儿吗?” 安宁心中一动,点点头。 她随着王姑姑一起到季皇后“生前”所居住的关雎 ,关雎 在季皇后死后,便被封了起来,每 有关雎 的旧人打扫着。安宁曾经听说,季皇后在死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王姑姑。让王姑姑等她下葬以后,便离开皇 去投奔她侄子。 这样的说法,更让安宁坚信了季皇后其实没有死。倘若她真的死了,以王姑姑在季皇后心中的地位,她留在 里明显会被很好地供养着,至少比投奔侄子好。 王姑姑领着安宁进了 殿, 殿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被王姑姑给安排到别的去处了,留下的几个都是老实本分的。整座 殿十分安静,只有她们走动时留下的轻轻的脚步声。 王姑姑指着一个箱子,说道:“娘娘生前有预 到自己的 子不多,早就将东西都安排好了,这些是给您的,里面基本是一些首饰、孤本和书画。” 皇后娘娘生前使用的首饰,价值不必说,安宁觉得这礼物实在有点烫手,面上便 出了几分的迟疑。 王姑姑见她这表情,反而笑了:“你就收下吧,其他几个公主那边也有,我早就让人送过去了。” 安宁见不是她一个人收到,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 王姑姑正要说什么,嘴巴张到一半,却又合上。安宁疑惑地看着她,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凌青恒的声音,“她也给你留下东西了吗?” 安宁僵硬地转过身,然后跪下行礼,“见过陛下。” 凌青恒语气淡淡的,“起来吧。” 安宁起身后,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凌青恒声音带着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惆怅,“她记得给天怡、天晴、天蓉、延一和你留下东西,偏偏什么都没留给我,一句话都没有。” 无论是谁,听到他这样的话语,都会忍不住同情他,但这些人中却不包括安宁,她依旧保持沉默,心里只觉得解气:活该!季皇后就应该这样 他! 凌青恒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颜她一向很喜 你。” “这是臣的荣幸。” 凌青恒道:“她似乎觉得,你同她在 子上,有共通的地方。” 安宁斟酌着回答:“臣哪里能同娘娘相比……” 凌青恒声音中已经收起了之前的惆怅,显 出了几分帝王该有的气势,“你也不必同我说那些虚话。”他顿了顿,脸上难得出现了不应该属于他的迟疑,“倘若你是轻颜的话,告诉我,你死前会有什么念头?” 安宁觉得这皇帝简直是在故意为难她,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说假话吧,她良心肯定过不去,说真话吧,她还有点怕惹怒面前这人。她抿了抿 ,慢慢说道:“我很难揣测出娘娘的想法。可是倘若蔚邵卿有一天负我的话,我大概只会有一句话留给他吧。” “什么话?”凌青恒目光灼灼。 安宁顶着这巨大的 力,一字一句说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倘若她有一天被负,那么她会选择斩断情丝,一刀两断。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凌青恒重复着这句诗,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他最后看了安宁一眼,然后就这样离开了关雎 。 安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凌青恒看她的那一眼,她 觉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有一瞬间,她以为这位帝王会杀了她,只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背影看上去有点凄凉。 她站在那里,花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 觉身子重新转暖。 “周县主。”王姑姑低声地呼唤着她。 安宁回过神,投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王姑姑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慈 ,“多谢。多谢你刚刚那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这大概是娘娘想说,但是又不能说的话语。”也难怪京城里那么多的姑娘,她家娘娘偏偏十分喜 这位周县主。 安宁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王姑姑又吩咐两个人帮她将这箱子给搬回去。 两个 女一人抬一边,最后帮安宁将箱子抬上了马车。周李氏看到她出来后,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见到这不算小的箱子,又吓了一跳,看向安宁,“这怎么回事?” 安宁轻声道:“娘娘生前将她的一些东西分了分,其中这份是给我的。” 周李氏再次 慨:“娘娘是个好人啊。”于周李氏而言,对她女儿好的都是好人。就冲着皇后的好,即使让她接下来得吃素一段时间,她也心甘情愿。 安宁勉强扯了扯嘴角,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 等回到周家后,周李氏连声吩咐人准备好热水热食,这三天每天都得早起过去哭灵,现在猛地一放松,疲倦便涌了上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