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身形遮挡了莫奕探究的视线,他冲着莫奕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掌,漆黑空的双眼无神而冷漠地凝视着他的面孔,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请出示您的请柬。” 莫奕从自己的口袋中将那张烫金的请柬取出,递到了管家的手中。 管家接过请柬打了开来,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后,将请柬重新递还给莫奕的手中,僵硬的面孔上扬起了与往常分毫不差的礼节微笑,侧身将身后的大门推开—— “请。” 刺眼的白光袭来,那个苍白的大厅在他的眼前缓缓地铺展开来,无论是桌椅还是纱帘都是极度干净的白,莫奕微微眯起被刺痛的双眼,毫不停留地迈步走入其中,黄铜的大门在自己的身后合拢,也将闻宸的身影挡在了外面,轻轻的喀拉喀拉声在身后响起,莫奕知道那是墙壁苍白的颜将黄铜的大门覆盖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顺着这了无生气的大厅向前走去。 他穿过挡在眼前的白幔帐,悉的景物在眼前显现出来。 一片惨白的房间尽头是被血红的玫瑰花围拢着的神坛,鲜如血的颜雪白的地毯上仿佛尚未干涸的血迹,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将整个神坛围拢在其间。身旁所有的座位上都坐了身着黑礼服的宾客,之后最前方还有空余的座位能够坐下。 莫奕这次没有急着向前走去,而是开始挨个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大理石像的宾客,他出乎意料地发现,虽然所有的大理石像的面容都是僵硬而苍白的,但是,所有人的面容都是不同的,从种族到五官细节都各有千秋,仿佛每个都是不同的人似的。 莫奕回想起自己见到的变成大理石像的玩家,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这里的每个大理石像曾是活人吗? 他缓缓地深一口气,然后顺着中央的道路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所有人的面孔—— 突然,莫奕注意到其中一个大理石像的面容,竟然正是那个曾经为他引路的女仆。 如果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难道这个宅子里所有的仆人都曾经是牺牲品吗?也就说……他们曾经都是活人? 他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只听有玩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喂!这里!你在等些什么!” 莫奕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马上就要到六点了。 他快步走到前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表盘,指针滴滴答答,毫不停歇地向前走去,就在距离六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缓缓地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噬苍白的颜,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迅疾势头向着众人袭来——! 身边的玩家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只是静静地闭上双眼,忐忑地等待着黑暗的降临,等待着最后一个周目的开启。 和其他玩家一样,莫奕也没有动。 他睁着双眼,定定地凝视着黑暗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黑蔓延的实在太快,几乎只是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就在黑暗噬他的前一秒,莫奕指尖用力,狠狠地捏破了自己攥在指尖的玻璃球,黑沉沉的眼眸内神宁静而淡然。 动作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这是他第一次在副本内使用道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汹涌的黑暗恍如波涛一样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 沉重的眩晕犹如巨大的锤子似的向着莫奕面砸来, 眼前的所有彩都仿佛在狂地舞动,最终被浓郁的黑暗整个噬成寂静的颜—— 莫奕死死地咬紧牙关,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疯狂地冲撞和颤抖着,然而却被皮肤和骨骼紧紧地包裹锢住, 只能发出嘶哑而不甘心的摩擦声, 天翻地覆的错觉在脑海中疯狂地搅动着, 令他不由得从身体深处都涌起生理的反胃。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冰冷尖锐的触从刚才将缓缓将玻璃珠碎的皮肤传来,仿佛一冰冷的钢针顺着指甲缓缓地嵌入,那种折磨人的疼痛犹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忽视。 莫奕在进入副本之前,一般都会适当地兑换些可能会在副本内派上用场的道具以防万一。 但是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到现在, 他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因为这些能力看似bug的道具的使用实在是太坑了, 24个小时的使用冷却期意味着在使用过一次道具之后,一整天都无法使用第二次,并且还会给玩家带来效果和持续时间都随机的负面效果, 而在副本内的环境向来凶险,谁都不知道在使用道具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会不会出现更加危急的情况, 所以莫奕对这些副本内道具的态度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而这次使用道具, 也是莫奕深思虑的结果。 因为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拉的实在很长,而且副本里固定的时间点和具体的死亡手法都基本上被摸清,所以整整二十四小时没有道具保障和一定的负面效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加上……不管是从副本内的潜藏规则来说, 还是莫奕的推断, 今天都是非常关键的一天,倘若这个时候不抓住时机,就不会再有第二个机会了——毕竟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副本内苟活,而是通过完成支线任务来深入解剖副本。 莫奕的耳边传来了悉的的女声: “亲的玩家莫奕,您好,您所拥有的道具【醒】已使用成功,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您将免疫副本内固定剧情所带来的昏效果。” 手指处冰冷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之前的眩晕和模糊似乎随着那个女声毫无情的陈述而逐渐消失,脑海中重归清明一片,只听那个女声继续说道: “副作用及持续时间将在道具失效后随机生成。” 女声在脑海中消失了,耳边重归成冰冷的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在了永寂无声的黑暗中。 莫奕深一口气,试探地缓缓地睁开双眼——幸运的是,这个举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并不算太难。 眼前是一片深沉浓郁的黑暗,沉重的暗将视线范围内全部覆盖,几乎让莫奕疑心自己有没有真的睁开双眼,但是当他向着黑暗中仔细地看去后,才发现眼前的黑暗似乎像是缓缓转动的漩涡,其中似乎有着无数种颜在缓缓地转动着,几乎能将人的灵魂入其中似的,带着魔魅般的诡异。 而这样的黑暗正紧紧地包裹绕着他,几乎令他到窒息。 死一样的寂静在身周蔓延,莫奕除了冷之外什么都受不到,就像是整个人都深陷入低温而粘腻的沼泽中似的,冰冷刺骨的觉顺着四肢百骸传入身体,几乎让他的骨头都冻的发疼。 他尝试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还能动。 莫奕用力抬起自己的胳膊,受到仿佛黑暗中有什么反作用力在牵拉撕扯着他,阻止着他的每个动作,就像是深深地陷在胶水中一样,即使是一些简单的动作都要耗费千钧的力量,仅仅是刚才的动作几乎都耗尽了他身体中全部的气力。 他有些息地停下来,然后转动头颅试图将自己身周的环境看清楚。 余光里似乎瞥到了什么奇怪的轮廓。 莫奕用尽全身力气微微侧过身躯,然后将目光向着身侧的黑暗中投去。 在一片漆黑的深处,有一幅肖像画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画布上的颜料干涸开裂,虽然几乎看不出来原始的模样,但是仍旧能够看出画中女子惊人的美貌——画上已经被施了颜,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般散落在间,血红的嘴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鲜而刺目,黑如浓墨似的眼珠仿佛能够摄人心魄似的,毫无情地凝视着远方。 这副被副本内玩家身体中的颜料重新上后的油画就这样静静地悬挂在黑暗中,画面整体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一幅大师细腻的杰作毁在了学徒工糙的上技巧上,那死板的黑白红三令整幅画呈现出古怪的诡异。 只不过,与之前在侧厅看到时不同的是,油画旁边还零散地落着颜料盘和画笔,颜料盘的一角上孤孤单单地放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就在这时,黑暗和寂静中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嘶哑而狂暴的尖叫,尖锐而凄厉的仿佛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尖刀撕裂布帛与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的结合,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传来,仿佛钢针似的给耳膜带来锐利的痛。 莫奕的心头狠狠一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刻意地将自己的呼调整到平缓的状态。 尖叫声消失了。 莫奕的心脏仍旧在不受控制地跳着,他缓缓地将眼皮偷偷地掀起一个隙,悄悄地瞄着身边的环境——依旧是一片黑暗,没有丝毫人影。 寂静中,传来喃喃的细语声。 恶之花。 莫奕认出了这个悉的音——正是那个在昨天晚上他的梦境中出现的男声,同时,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为什么会对这个声音到悉……因为这正是那个当他作为红的被害者而在走廊中被追杀时,陷入幻境之后听到的男声。 那么……身边这些旋转着的,仿佛是由无数种颜捏在一起之后混杂而成的黑,应该就是自己在走廊中看到的那个缓缓蔓延的黑暗了。 即使能够听到喃喃的诵念声,但是莫奕依旧没能在视线中看到丝毫的人影。 过了许久,那喃喃的诵念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低沉的男声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咕哝着: “错的。” 紧接着,莫奕看到,那副画上的颜缓缓地褪去,白黑和红都像是被洗去的妆容似的缓缓地顺着画布向下滑落,在画布上留下肮脏的痕迹,将其下模糊的轮廓和干涸的颜了出来。 油画又重新变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眼前的黑暗在缓缓地动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数的颜随之分散开来,逐渐构成了悉的墙壁,地板,装饰,走廊,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在眼前飞速地分割构建着,克劳斯宅的样貌被动着的黑暗迅速地勾勒,那些黑暗如有实质地贴着皮肤划过,留下冰冷而粘腻的触。 莫奕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顺着自己的身边攀爬的粘稠触。 似乎有点像颜料。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就在这时, 耳边响起悉的金属音: “道具将在五秒钟后失效。” 莫奕微微一愣,只听那个女声继续说道: “检测到玩家将在道具失效后进入副本内剧情昏, 由于此段时间较长,所以道具副作用将在玩家清醒后生效——” 话音未落, 他就到眼前一黑, 仿佛是黑的幕布瞬间将自己蒙住, 所有的光亮和声音以及意识都随着黑暗的降临而迅速地从身体内失,莫奕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那个再次响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金属音: “5, 4, 3, 2, 1……” 在逐渐黑暗下来的视野中,漆黑翻腾的颜料逐渐地分离成明澈的彩, 在固态与态之间相互涌动织在一起,迅速地将宅邸的骨架与装饰细地构建出来,犹如一场绚丽而诡异的梦境,然后随着意识的离而逐渐变得昏沉而黑暗。 · 莫奕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纹路繁复的顶画,鲜明的颜因时光而显得稍稍黯淡, 绕成华丽而复杂的图案。 他愣了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第三个周目开始了。 耳边响起了悉的声音:“已检测到玩家醒来,副作用随机取中……” 莫奕的意识逐渐回笼, 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忐忑——他虽然不太清楚使用道具的副作用会是什么, 但是据在进入副本前与江元柔的能够知道, 使用道具的具体副作用和持续时间是与道具生效时间内的玩家经历相关联, 比如江元柔在上个副本使用的道具是避免一次致命伤害,而她的副作用是腹部的穿刺伤。 不到一分钟之后,那个冷漠的游戏声再次响了起来,公布了结果: “副作用【严冬】,持续时间:三个小时。” 还没有等莫奕反应过来,就觉仿佛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极端的冷意,顺着肌理血与骨骼在全身迅速地蔓延,骨头的隙内都被恐怖的寒冷冻的泛起一阵阵的疼痛,几乎知不到手脚的存在,只有冷到极致的疼痛,就连思维也变得迟缓起来,仿佛大脑也被低温冻伤似的。 他受到自己的视野在微微地颤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在难以控制地剧烈地打着哆嗦,莫奕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但是却丝毫无法缓解这仿佛是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寒冷。 耳边响起焦急的声音,穿过仿佛被棉花堵的耳朵传导入脑海——莫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闻宸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吃力地掀起眼皮,但是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哒哒声。 莫奕用尽全身力气掐了一下自己麻木的手心,微刺的疼痛驱散了些许四肢的麻痹,令他的大脑清醒了些许,然后用打着哆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没……没事,只,只是,副作用——” 他说不下去了。 在莫奕朦胧的视野里,只能看到闻宸随着自己打着摆子的脸庞和明亮的浅眼眸,其他的仿佛都被寒冷模糊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 闻宸瞳孔紧缩,面容紧绷地注视莫奕冻的青白的脸颊和发紫的颤抖的嘴,手指微微颤抖,指关节由于用力而泛白,他试图伸手将莫奕拥入自己的怀抱,但是在伸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温度。 伸出一半的手调转方向,将铺上的被褥大力地扯起,紧紧地将莫奕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然后张开双臂将被裹住的莫奕整个抱在了怀里。 在莫奕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总是冷静而理智的,疏离的漆黑眼眸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犹如箭矢一样笔直而专注,那种沉在骨子里的威严和掌控几乎令人忽视他的身体状况。而当莫奕闭上眼睛之后,却令人更加难以控制地意识到他的瘦削和脆弱。 当他蜷缩起来,被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几乎只是稍稍隆起的一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