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是现在! 莫奕静静地站立在黑暗中,心里也同时在倒数着,就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他松开了紧紧按着金属质的音乐盒的发条的手指,然后将音乐盒丢在了身后的蛛网上。 诡异嘶哑的金属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不甚清晰的歌词响了起来: “three blind mice,see how they run……” 声音颤动的频率顺着蛛网传导至覆盖着蛛丝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只巨型蜘蛛布丑陋长的脚下。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carving knife……” 它的动作很显然一顿,口中的咏唱声变得尖锐而刺耳,一张僵硬惨白的面容也扭曲了起来,看上去犹如被怒了一般。 就连已经基本上被破开的阁楼地板它都不再关注,而是凄厉地叫了一声之后,转而冲向了房屋之外。 莫奕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当初就是担心只凭借自己在这里出动静,无法引已经被怒的怪物的注意力,所以才兵行险招,用上一次发声的音乐盒放了另外一首童谣,来试图将对方转移攻击目标。 果然,很有效果。 莫奕盯着那只丑陋的蜘蛛爬出房间,然后挥舞着恐怖的螯足向自己冲来,一张扭曲的窄小面容挂在不成比例的巨大身躯上,透明的涎水顺着张开的大口下,看上去异常可怖。 他神不变,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深黑的双眸平静而深邃。 莫奕盯着它虽然依旧迅猛,但是明显减慢的步伐,在黑暗中出一个隐秘的微笑。 蜘蛛在运动起来时,身体前部的血非常高,并且比起其他昆虫体内连接导管的十四个通路,蜘蛛全身上下只有三个,所以它体内的气体换非常缓慢,长时间运动会导致氧气无法输送到四肢,导致在强力冲刺下,它会进入一个很严重的无力状态。 行动放缓,警惕降低,下降—— 蜘蛛腐臭的呼已经凑近到莫奕的眼前,包括它身上肮脏的棕长与黑的茸茸的腹部。 莫奕平静地盯着它,余光瞥到了蜘蛛身后半敞的门内。 于染紧握着刀柄,身手凌厉而矫健地跃了出来。 莫奕静静地勾起,深藏在平静理智的表面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漆黑的瞳孔中显出近乎兴奋的光芒。 第七十二章 黄白的肮脏体从蜘蛛的臃肿腹部出,浓郁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 蜘蛛那张与庞大身躯不相符的窄小人脸扭曲着,一双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的恶毒瞳仁因不可置信与愤怒而紧缩,显得丑陋而可怖。 它拼命地挣动着长长的步足,在周围的墙壁上敲击出杂的咚咚声响,扭过身子想要用毒牙咬向那只竟然敢伤到它的蝼蚁,浑浊的涎水顺着它丑陋的脸下,滴落在肮脏的地毯上。 蜘蛛的身形太过庞大了,在这个窄小的走廊里几乎没有办法舒展开来,再加上三人在走廊中刻意布置的障碍物,令这一行动越发的困难。 于染咬紧牙关,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刀柄,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脸上和身上都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蜘蛛肚腹里出来的内脏与体,恶臭的气味熏的她几乎窒息。 她不顾手上传来的疼痛,继续向下施加着力,锋利的刀刃随着她的动作更深入了几分,就像是划开一个鼓的脓包一般,更多的体顺着划开的伤口处淌下来。 头顶传来蜘蛛痛苦的尖啸,身侧蜘蛛长长的步足挣扎着,摇动着它臃肿的肚腹,似乎想要避开于染的刀锋,又想要伺机攻击它。 坚硬的齿列划破口腔,于染尝到了自己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她发狠地继续向下用力。 浑浊的体和内脏淌了一地。 蜘蛛此刻从刚才被偷袭的震惊与狂怒中回过神来,它动了动恶毒而狡诈的双眼,似乎意识到自己在这狭窄的走廊中本无法反击,步足用力,极快地向后退去。 它想退到更适合它行动的宽敞的地方。 于染被它猝不及防地带的一个踉跄,刀柄差点手而出。 蜘蛛已经退到了半敞开的房门处,找到了一些转圜的余地,它凶相毕,扭过身来,伸出尖利的毒螯,就准备向在自己腹部处的于染处狠狠地刺去! 于染手中的刀刃仍然深深地陷入它柔软的腹部,一时间竟然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蜘蛛的头颅被一股大力打的偏向一侧—— 于染抓住这个时机,用力将深深陷入蜘蛛腹内的刀刃拔出,然后利用一旁敞开的房门所提供的多余空间,借着自己纤细灵活的身形绕到蜘蛛身前。 她一个跃起,锋利的刀锋从蜘蛛一时没有设防的步足间砍了下去! 下一秒,只令人牙酸的一声响,那颗与臃肿身躯毫不相称的女童的头颅被砍了下来,然后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最终撞到了走廊扭曲的墙壁,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出一张扭曲可怖的苍白面容。 庞大的残躯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长长的步足在狭窄的走廊里挣扎地踢动了几下,然后终于轰然倒下。 蜘蛛沉重臃肿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起一大片灰尘,就连整个二层都似乎被震的抖了抖。 于染息着,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伸出手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手心里哒哒黏糊糊的是黄白相间的恶心粘。 她面上显出嫌恶的表情,但却并没有之前作呕的冲动了——或许是在这种气息里待久了,嗅觉都被麻痹了,对恶臭都有了钝。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她的眼前落下一边缘断裂的木,然后滚落到她的脚边,前端还沾着与地上颜相同的粘稠体。 在木的尽头则沾着一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于染一愣,抬起头来。 只见莫奕正站在眼前,手中拿着那只备用的手电筒,照亮了眼前的蜘蛛丑陋的尸体。 口不规律地起伏着,低头俯视着那蜘蛛仍然在搐着的躯体。 ——刚才正是他给了蜘蛛那意料之外的一击,使于染成功反杀。 莫奕的侧脸上沾上了些许蜘蛛体内溅出的体,他静静地伸出手,缓缓地将脸上的那一点污渍揩了干净。 长长的睫垂在他冰冷苍白的面容上,遮住了他沉静的深黑眼眸。被木刺扎伤的手指仍然在血,在拂过面部的同时,也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点血痕。 手电筒黯淡的灯光下,极鲜明的彩对比看上去有种残忍的美丽,惊心动魄的仿佛仅仅注视就能够夺去人的呼。 然后——那一抹血痕,从末端开始,凭空被缓缓地抹掉了。 仿佛被什么人珍惜而小心地擦拭而去,就像抚摸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不允许它被任何尘埃沾染上去。 于染一愣,如此诡异的情形令她不由得背后一凉,汗直竖。 等她再凝神看去时,莫奕苍白的脸上干净如初,他依旧是一脸沉静漠然的样子,连眼神都没有移动分毫,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于染的臆想。 于染不太确定地眨眨眼,一时有些恍惚。 刚才她所看到的真的发生了吗? 或许……真的只是她神经过度紧张之后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旁的房间内传出暗门开启的吱呀声,然后是梯子放下的声音,随着一阵脚步声,周云臣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他的步伐在门口停止,周云臣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轻的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又仿佛担心将自己从梦境中惊醒: “我们真的成功了……?” 莫奕笑笑,自然地接过话头:“你就这么不敢相信吗?” 实际上,普通的蜘蛛在冲刺最多十数秒就进入倦怠期,但在副本里,莫奕不敢冒险,所以将时间增加到了两分钟30秒,并且用一切方式尽可能地怒它。 即便如此,那只蜘蛛在被偷袭之后竟然还有一定的余力,也是令他大开眼界。 辛亏有惊无险。 周云臣有些惊叹地上前几步,然后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那只蜘蛛丑陋的尸体,长长的腿随之搐了一下,他被吓得猛地向后一蹦老远。 周云臣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解释道: “我还是第一次反杀副本里的boss,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一旁的于染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扶住歪歪扭扭的墙壁站了起来,身上依旧泛着运动过度的酸痛,在动作中被扯到了一下,令她不由得嘶了一声。 她有些勉强地扯了扯角,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点不真实。” 这个名叫“stay alive”的逃生游戏的机制设计就是让玩家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所有的玩家都无法将任何武器带入副本内,游戏兑换商店内不仅没有武器兑换的选项,而且也没有任何提高体质的道具。 这个游戏似乎就是要玩家在极端的危险间挣扎求生,而非杀怪反击。 就像一开始的游戏规则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莫奕抿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 “走吧,别瞎想了,里面的那几个玩家还被吊着呢。” 说毕,他转身向屋内走去,于染此刻也缓过神来,跟在他的身后向内走去,周云臣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屋内依旧是如裹尸布一般惨白的蛛网,那三个被吊起来的玩家被裹的犹如蚕蛹,静静地倒吊在窗口。 于染上前一步,用那柄菜刀砍断了吊着玩家的蛛丝,然后顺手将还沾着黄黄绿绿体的刀刃在裹着玩家的蛛网上擦了擦,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裹着他们的蛛网撕扯开来。 莫奕将手中的手电筒搁在一边的窗台上,弯下帮忙。 周云臣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向莫奕,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莫奕掩在黑暗中的半张模糊的面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云臣就是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的轮廓—— 他的面容上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冷静沉黑的双眼似乎总在沉思着什么,浅的习惯的抿成绷紧的线条。 克制,冷淡,理智。似乎和疯狂两个字沾不上边。 但是周云臣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计划成功了,但是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虽然他逻辑缜密,理智谨慎,但是却绝对不正常。 从进入副本以来,莫奕的每一个选择就像是在刀尖上舞蹈,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悬崖边上,他的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可怕的,深沉的狠劲,驱动着他的每一个行为。 周云臣本来以为他只是超乎寻常的大胆,但是在刚才他明白了。 那不是大胆,而是一种漠然,是对所有生命的漠视,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恐惧是伴随着人生来就拥有的求生而存在的本能,正是有了恐惧,人类才会下意识地避开所有危险的事物,刀尖,猛兽,以及未知本身……那,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在乎呢?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那他又在乎什么呢? 就在周云臣盯着莫奕的侧脸神游的时候,莫奕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扭头看了过来,二人的视线一接触,周云臣不浑身一紧,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莫奕笑笑,目光坦: “怎么愣着?来帮忙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