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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卒过河 实习生(男小三 年下H) 欺诈婚约 终极,征战 愿赌(婚后) 全本小说
新御宅屋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好女不下堂 作者: 陈云深 时间: 2024/06/25 
上一章   第12节   下一章 ( → )
    夏朝先不言语,四下环顾了一遭,眼见这屋里靠西墙一张炕,对过是两口橱柜,地下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连着梳头家伙都在上头,自知这屋子虽是长忍冬两个合住的,比起别人家下人也就高了许多了。当下,她便问道:”今儿这事儿到底是怎么着?太太纵然行事颠倒,平里待你也还算不错,怎么今不由分说定要将你撵出去?”

    长哽咽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这姨太太一家投奔了来,太太每就跟疯魔了一般,行动只听她们的调。我在这里服侍着,每每听不下去,就要劝阻一二,太太也待听不听的,倒也没什么妨碍。今儿一早,少爷同出了门,姨太太带着表姑娘就来了。我便要进去服侍,不想太太却说不喜人多吵闹,叫我在外头候着,有吩咐时再传。我只好出来,就在门上站着。里头姨太太、表姑娘同着太太三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只是进倒了两遭茶。到下午时候,看看天不早,里头动身说要去,我便进去服侍。那表姑娘忽然就嚷起来,说丢了簪子。太太着让找,也不知怎的,三推五不推就赖在了我身上。太太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句话也不由我分辨,声声儿要打发我出门。若不是来的及时,此刻只怕我已在人牙子家了!,我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虽说我是个下人,但自来家这几年,夜殷勤服侍,也算无愧了。怎么今出了这样的事,太太竟连半点情面也不顾,就要撵我走?”说着,撑不住又哭起来。

    夏朝皱眉问道:“她们在这里时,除你之外,忍冬可进去过?”长摇头道:“不曾,太太谁都不准进去,只叫我跟在门上听吩咐。”夏朝沉道:“太太见客,自来没这样的规矩。这般说来,她们今便是捏了这个局,蓄意构陷你了。然而你只是个丫头,就比旁人略有几分脸面,也不过有限。她们算计你又能得些什么好处?”

    长哭了一阵,想起一事,说道:“表姑娘之前给了我一支簪子,我不是给了么?前回她过来,见我没戴,问了两句。莫非她是以为我嫌弃于她,有意报复么?”夏朝摇头道:“若是这样,她大可唆使太太打你一顿便了,实在犯不着大张旗鼓的撵你出门。太太虽然糊涂,有一件事心里倒是明白——于她无利之事她绝不肯为的。撵了你出门,她平白丢了个大丫头,章家又不会出银子替她买,里外都是她受损。这事儿于她若无实在的好处,她断断不会听的。”说着,她低头想了一阵,左来右去只是思索不透,便暂且丢下,向长问道:“今既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太太这里你也不好留了。老太太并我房里,人都是的,没再一个的道理。倒是姑娘那里,自打去年樱桃死了,只杏儿一个小丫头不够服侍。我一向说要替她买,只是没挪出个空闲,如今叫你去跟姑娘,你愿不愿?”

    长也情知今闹了这一出,依着柳氏的脾气,这屋里待下去绝无自己好处,连忙应道:“听凭吩咐,我愿去服侍姑娘。”继而又问道:“我走了,这房里就只剩忍冬一个,岂不又出了空缺?”夏朝便笑道:“这有何妨,再人就是了。”

    龃龉

    夏朝宽了长一阵,眼看时候不早,将到饭时,就要回去,说道:“你且宽心候着,太太姑娘那里有我去说。时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了。这里先叫忍冬顶着,你不要到前头去,触了太太的霉头。”言罢,就起身要去。

    长将她送到门上,看她去远了方才转回屋里,就坐在炕上闷头出神。正当此时,忍冬自外头进来,问道:“姐姐,跟你说些什么?”长摇了摇头,不答话,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太太那儿不要人服侍么?”忍冬道:“太太跟少爷有话说,不叫人在跟前站着。”长点了点头,未多言语。

    却说陆诚勇随着柳氏进了内房,就见母亲坐在西窗底下,望风泪。他颇无奈,只得上前低低道了声:“母亲。”

    柳氏一面抹泪,一面斥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丧天良没人伦的东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挤兑顶撞你母亲。 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们兄妹两个。好容易熬到你们都大了,你也娶了媳妇,以为能享享清福了。不曾想你如今出息了,竟帮着个外姓人欺凌你母亲!”

    她这番啰唣,陆诚勇离家之前早已听得两耳生茧,此刻听她又念起来,不由心腻烦,张口说道:“母亲既知那些是外人,又为何偏帮着外人来欺凌自己儿媳妇?不说旁的,单说今这事。朝处置的可谓公道明白,长的屋子也搜了,贼赃是一个没有。为着两个外人,把咱们自家闹得沸反盈天,叫家人们看着都笑话!还要怎样,难道定要在咱家里抓出个贼来不成?我看那章家表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女子,既说是亲戚,怎么每次来就要生出是非?适才朝口里的话,母亲也听得明白。她连妹妹都敢讹赖,还怕别的?”

    今这事,柳氏心里是有病的,被陆诚勇当面一问,微觉觍颜,吐吐道:“再怎样,那也是你姨妈表妹,打不断的亲戚,又是没出嫁的姑娘,你怎好这样说她?”陆诚勇点头道:“既是没出嫁的姑娘,就该自家惜名声。谁似她这般,癫狂做热,在亲戚家里无事生非,生恐人不知她能干!我还曾听闻,她是誓做未亡的。既是这等,就该一世守节,怎么如今又不提这些了,地里的寻起亲事来?原来名声赚足了,这节妇就可以不当了。原本这也是她自家的事儿,旁人说不得什么。然而这样一个两面三刀、出尔反尔的人,母亲还要当个亲戚抬举看承,不怕后做祸么?”

    一席话,说的柳氏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诚勇又道:“听闻母亲预备给我纳妾?人选定的就是这章家表妹?”说着,顿了顿,沉声道:“我劝母亲还是少生些是非,朝进咱们家门来算也不过才几年?何况,我连年不在家中,没有子嗣也不是她一人的过错。再者,我同她尚在青年,又不是不能生养,何必急在一时?咱们家能有今,多是朝的功劳。如今我发达荣身了,立时就要纳妾蓄婢,岂不是叫人指摘咱们家过河拆桥、背信忘义么?朝廷上的事,自来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层浪来。这事让那起言官听了去,上本参奏弹劾。母亲这是害我呢?不见章家姨父为这些烂事,到丢官罢职么?”

    柳氏听了这好一向,方才回过神来。听儿子说起弹劾罢官等事,她一个没见识的内宅妇人,如何能懂?不过是心有不甘,强自辩道:“这话荒唐,那些豪门公府,纳妾的还少么?凭什么人行得,咱们却行不得?你如今也是个三品大员了,就纳上一房姬妾,谁又能说到皇帝跟前去不成!”说到此处,她心念一转,又问道:“你才回来,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想必又是那蹄子挑唆的。她为了不让你纳妾,什么话都说得出,今儿怎么糟蹋你表妹你也是看在眼里。你却不要糊涂,听凭她调唆拨!”

    陆诚勇见母亲糊涂到这般田地,委实不可理喻。他本是个血气汉子,受不得这等婆妈磨,一时生起气来,登时就道:“母亲既是这等不听劝,儿子也无话可说。只奉告母亲一句,不要打这样的主意。我是断断不会容表妹进门的。”言罢,道了个告退,径自出门而去。

    柳氏见儿子这般顶撞自己,怒气发,又觉心酸难忍,将笔账都算在夏朝头上,在屋里坐着哭天抢地。届时,长不在跟前,忍冬不敢过来,无人相劝,倒听凭她哭闹了大半个时辰。

    夏朝出了上房的门,带了丫头往后院去。

    珠儿尾随其后,就说道:“今儿这事儿,太太好不明理!想着长跟了她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怎么今听表姑娘这个外人随意栽赃个几句,就要撵她出去?太太这等作为,岂不叫人心寒,怨不得一家子大小没人肯听她的!”夏朝淡淡一笑,说道:“太太素来的脾,你又不是不知。我只是不明,她今这番是何用意。若说纯为了替章雪妍出气,却也不像。”

    主仆两个说着话,就转到了后头。夏朝本要回房,想了想说道:“我到姑娘那儿去瞧瞧,你先回房去,告诉宝儿,冲上一壶杏仁,等我回来喝。”珠儿逛了这一,早已酸腿软,想要回房歇歇。听了这一声,赶忙应下。走到角门上,两人便散了。珠儿回房,夏朝便径自去寻陆红姐。

    才走到后院,小丫头宝莲正在廊下踢毽子,见着她来,赶忙停了,上来问道:“这会子过来,是看老太太的?可不巧,老太太今儿一都不快,这会儿又睡下了。”夏朝先不答话,只说道:“你又在这里踢毽子了,仔细撞着了太太又嗔你。”方才说道:“我是来瞧姑娘的,不知方便不方便?”宝莲含笑道:“太太如今是再不到这后头来了,老太太不待见她呢。姑娘却才还在这里同我们说笑,待我去瞧瞧。”说着,就蹦蹦跳跳的往陆红姐住处去。

    夏朝就在廊上站着,看阶下一排石榴盆栽,都打了骨朵,即将怒放的样子。

    少顷,陆红姐亲自了出来,当面笑道:“嫂子来了,自管进来便了。何必又叫人问?得好似咱们姑嫂生分了一般。”夏朝亦笑道:“你也大了,我怕不方便呢。”说着,就同她一道携手入内。

    走到里屋,陆红姐一面让夏朝坐,一面又呼杏儿倒茶。

    夏朝少来她这屋子,进来先打量了一回。只见这屋子也是里外一个套房,堂屋宽敞明亮,家具摆设也十分考究,酸枝木嵌石面的八仙桌,翅木拐子方凳,连着博古架,梳妆台,穿衣镜,都是京里最时兴的款式。想及那时老宅翻修扩建已毕,陆贾氏便带了她住进这后院来,一应的家具陈设都是找木匠新打的,自己同陆诚勇倒住着老房,使着有年头的家什,便微叹了口气。

    便当此时,杏儿倒了茶上来,两只斗彩瓷茶盅搁在这姑嫂二人面前。

    陆红姐便笑道:“嫂子今儿倒有空,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夏朝先不答话,打量了杏儿几眼,见她身量未足,言行稚,便说道:“连我也忘了,杏儿今年是十二岁?”陆红姐道:“过了七月就十二了。也难为了她,自打樱桃死了,这屋子里凡事只靠她一个。她又小,总有想不到的地儿。”夏朝点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你房里人手不足,我一向说要给你,总是没顾上。如今把太太房里的长给你,你愿要么?”

    陆红姐腹狐疑,问道:“长是太太跟前的大丫头,我怎好要的?”夏朝见她不知,便问道:“今姨太太带着表姑娘过来,来家闹了一场,你竟不知么?”陆红姐摇头道:“我白陪着老太太在这屋里说话,听见她们来了,只是没过去,也没听见出了什么事。”言罢,又连连追问。夏朝便将章雪妍如何讹赖一事讲了,说道:“太太的格你也知道,长只怕不能在那屋里待了。你屋里人手既不足,我说把长调过来。她倒是心愿意,不知你怎么想。”

    陆红姐听见此事,顿时气炸膛,冲口骂道:“这对没廉的母女,天下不要脸的事都被她们干绝了!来旁人家做客也罢了,怎么信口开河就冤枉起人家的家人来?!太太也是糊涂,那是你的贴身丫头,人家冤她就是不给你脸面。你不说护着,倒自家先惩治起来了!说出去,笑掉世人大牙!这样的混账事也就出在咱们家了,放在别人家里哪能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她尽力唾骂了一回,略觉气平,方才同夏朝说道:“嫂子只管让长过来罢,既是太太容不下她,叫她来跟我。长是咱们家老人,彼此格脾气都清楚,倒好过从外头人进来。”

    夏朝笑道:“得你答应了就好,长跟了你也算个好去处。”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看看左右无事,夏朝便起身回房,约定了隔叫裁上门,与她们二人量身段裁衣裳。

    回至房中,才踏进门就见陆诚勇正在桌边坐着,手里不住翻着些绣图册子。

    夏朝走进房来,宝儿赶忙上来与她换衣裳。她便向陆诚勇笑道:“回来了,母亲怎么说?”陆诚勇面淡淡,只应了一声,合了书册,却向她开口道:“你往后同母亲说话,也恭敬着些。”

    龃龉(二)

    夏朝听了这话,先不曾言语,只吩咐两个丫头道:“晚饭该得了,到灶上去瞧瞧,好了就拿过来。屋里放桌子,预备吃饭。”二婢得了号令,皆应声而去。

    夏朝换了家常衣裳,这才走到陆诚勇身侧,望着他问道:“你适才那话,是怪我呢?”陆诚勇默然不语,夏朝又问了两声,他方才说道:“我也并没怪你的意思,然而太太到底是长辈,当着外人的面,你总得留几分尊重。今这事,你办的虽是光明磊落,却未免太削太太的面子。”

    夏朝听了这话,当即说道:“你还说不怪我呢,这分明就是怨我人前不敬太太。咱们做了这几年的夫,我是个什么子,你不知道么?若不是太太近来人太甚,我又怎会这等出言不逊?何况,你既叫我留几分体面给太太。那太太又何尝人前留体面与我?”

    陆诚勇先在柳氏那里吃了一通啰嗦,回来又见子这般质问,本就是个枝大叶生直的汉子,心底不由生出几分烦躁。只是他向来重娘子,不肯与她横生争执,只说道:“我又不曾说些什么,不过白嘱咐你两句,倒招出你这一通话来。既是这等,咱们不说也罢了。”他本意只为息事宁人,料这番话失了轻重,倒把夏朝肝火招惹上来。

    夏朝听得不耐烦,正同他分辨,恰巧两个丫头自灶上拿了饭回来。她不肯当着丫头面前同丈夫吵嘴,只得暂且忍了,走去看着宝儿放了桌子,摆放碗盘齐整,就同陆诚勇一道坐了吃饭。 席间,陆诚勇说道:“我明儿要到兵部去,大约到傍晚才来家,你中午不必等我吃饭。”

    夏朝只顾低头吃饭,也不理会。陆诚勇又说道:“老爷原说后家里摆酒宴客,但朝廷有事,我只怕后不得来家,宴客的事儿还是推上几的好。”夏朝只如不闻,不理不睬。

    陆诚勇见状,心里便猜是生气了,不知如何是好,便试探着夹了一筷子烩鱼块到她碟子里,又笑道:“这鱼块今烧的酥烂,你平素极吃的,多吃些。”夏朝却连瞧也不瞧,径自越了过去,另舀了一勺水晶丸子回来。陆诚勇碰了个软钉子,本又不会哄人,虽有些讪讪,到底也未再说什么。两口相对无言,吃了这顿饭。

    晚饭已毕,丫头上来收拾了桌子,夏朝在炕上坐了看账。陆诚勇无事可做,也在一边坐了,望着她发怔。只见她穿着家常藕荷对襟纱衫,秋香绉纱裙子,鬓发上戴着才买的石榴花鬓。因天热,衣裙透气单薄,隐隐透着其下的冰肌玉骨,灯影下越发显得玉润温婉。

    珠儿端了茶盘上来,见了这等情形,抿嘴一笑。夏朝望见,斥责道:“平白无故的,龇牙咧嘴的笑什么?还不过去!”珠儿无端被骂,心里委屈,做了个鬼脸,退了下去。

    走到外头,见宝儿坐在灯下绣鞋面子,伸头看了两眼,见是方湖绿缎子,便问道:“这缎子,还是前回赏的?”宝儿点头道:“是上回给咱们做冬季里的棉衣,剩了些绸缎弯角,一道赏下来做鞋面的。”珠儿闻言,说道:“也赏了我一方水红的,我还没想好绣什么。”又问道:“你这个,预备绣什么样子?”宝儿笑道:“绣个宝葫芦好不好?”

    珠儿挨着她坐了,笑道:“那有什么不好?湖绿缎子,配这个花样儿再好不过了。待咱们也真没得说了,在家时是不必提的。就是来了这里,一年下来装束身子的衣裳花翠也赏了不少。也是大方,肯打扮咱们。别人家的太太们,为提防房里丫头,还打扮呢,不赏一顿板子是好的了,什么样的毒辣手段都能使出来。还有那为充贤惠,收拢汉子心的,也不管人愿不愿意,硬着自家陪嫁做通房。但说起来,就好似给了人多大的脸面。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身子,还当是给了天大的恩惠。以为人人都稀罕爬那张一般!”说着,就啐了一口在地下。

    宝儿见她说的愤慨,诧异笑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谁招出你这么一大篇话来?”说着,又调笑道:“莫不是谁看上了你,要你去做通房不成?定然不是咱们少爷,莫非是老爷?”珠儿听的脸羞臊,伸手向她身上打了一下,骂道:“烂了嘴的小蹄子,老爷看上了你,太太叫你去做通房!”宝儿笑道:“既是这等,你又急些什么?还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叫人不疑心。”珠儿看四下无人,便低声道:“今儿太太发落长,你不知是为什么?”宝儿道:“怎么不知,不是为了表姑娘丢了簪子么?”

    珠儿抿嘴一笑,低低说道:“这不过是面上的事儿罢了,你哪里知道底下的。”说着,四下张望了一眼,方才神神秘秘说道:“我本也道是这样,适才我去灶上拿饭,途径二门,就见长站在门上同她嫂子说话。我本也没打算细听,只是过去时略微听见几句,长向她嫂子说‘你叫哥哥放心,如今叫我去服侍姑娘了,老爷那件事自然就不成了。老爷即便再没脸,也不至要姑娘的丫头。’我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得我过去,她们两个就散了。长见了我,脸上讪讪的,没一句言语就跑了。你说说,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宝儿十分纳罕,停了针线问道:“竟有这等事?!”珠儿道:“这样的事,我也敢扯谎不成?”宝儿便啐道:“说起来,咱们是丫头,不该背地里编排主子。然而老爷也忒没廉了,恁大一把年纪的人,还想着糟蹋年轻姑娘。幸而长不曾为他得手,她是个烈的货,真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要怎么闹。太太又不是个能容人的,会有长的好果子吃?算起来也真是可笑,太太这么一个会拈酸吃醋霸拦汉子的人,倒一门心思要给少爷纳妾。她既有这等贤惠心思,怎么不先给老爷纳上几房姬妾?横竖咱们家就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单薄的很!”珠儿道:“只怕太太也不是一点影儿也不知,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不然今儿这事儿,太太也不会听表姑娘信口拨两句就上了套了。”

    两人说着闲话,就听夏朝屋里呼宝儿。宝儿连忙应了一声,放下针线进去。

    才走进去,却见夏朝还在炕上坐着,陆诚勇却挪到了地下一张椅上,沉着脸一声儿也不言语。

    宝儿心中奇怪,她自打跟了姑娘嫁过来,再不曾见这两人红过脸。今见了这番情形,也不敢问,只说道:“有吩咐?”

    夏朝两颊微红,先斥道:“你们两个在外头咕唧些什么,一个也不在这里服侍!我看你们是皮了,明儿定要说给管家嫂子打你们一顿才好!”宝儿不知她这股怒气从何而来,立着不敢出声。夏朝数落了一回,方才问道:“这账是夏掌柜今儿拿过来的?”宝儿连忙点头道:“是,今儿下午,夏叔遣人送来,因不在,我暂且收了。”

    夏朝秀眉微蹙,暗自忖道:这账上只这半月凭空出去了四百两银子,都记在公公名下。那二百五十两是买了砚台,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另这一百五十两却不知是为些什么?想至此处,她抬眼看了陆诚勇一眼,见他了外袍,正叫丫头倒水梳洗,又自思道:家里见放着几件大事,都是要花大把银子的。我虽能挣,却不能容他们这样挥霍。怎样个功夫,去同公公提一提?我是个媳妇,不好直着去说的。这事儿叫他儿子倒正合适。又想起正与陆诚勇赌气,心里好不烦躁,就将账本放到了一旁,暂不去管他,也走下来梳洗。

    两人收拾着,夏朝也不理他,径自在妆台前坐着理妆梳头。陆诚勇心中憋闷,又不好发作,只得走出门来散心。

    走到廊上,举目只见天上玉盘坠,银河倒挂,院中凉风习习,虫耳,却已是暮景象了。他在院中站了一回,心略觉畅快。转身就要回去,恰逢珠儿出来倒水,就笑道:“已睡下了,少爷还不回去么?”陆诚勇听她意有所指,便笑道:“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怪道你动辄就要嗔你。”嘴里虽这般说,脚下却也挪步回房。

    回至内室,果然见夏朝面冲里睡在上,盖着一杏红绫子被,一把青丝拖在枕上。

    他迈步过去,也掀被上,就见夏朝穿着里衣亵着大片雪腻的肌肤,不觉腹中火起。见丫头已带门出去,就移身过去,将身贴着夏朝柔的身子,挨挨蹭蹭,就想行那敦伦之礼。

    夏朝心里不耐烦,一把将他推开,头也不回道:“我身上不快,今儿断断不能成了。”陆诚勇说道:“白里逛了一,怎么不见你说身上不快?你这是把我往外推呢?”夏朝便道:“便是拿话推你了,怎样?我心里不待干这个,你也歇着去。”陆诚勇道:“但你是我娘子。”夏朝回道:“那又怎样?我不愿意,今儿你是别想了。”陆诚勇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窝了腹火气无处发,要冲她用强,又舍不得她受委屈,也赌气倒头睡下。夫两个,一夜无话。

    因着白里走了一的路,夏朝身子倦乏,直睡至隔天大亮才醒。起来时,早已不见了陆诚勇。

    宝儿见她起来,端了水进来侍奉。夏朝梳着头,就问道:“少爷几时走的?”宝儿回道:“早上天还不亮,少爷就起身了。连早饭也没吃,就穿了衣裳出门了。”

    夏朝点了点头,也未多言。珠儿忽从廊上进来,说道:“门上人传来消息,说是什么侯府的人送了好多礼过来,请快去料理。”

    自白

    夏朝乍闻此讯,倍惊异,当即说道:“我们同这什么侯府自来没有往来,他们倒怎么忽然来给咱们送礼。”一言落地,猛然想起昨陆诚勇当街拦马一事,微微沉,便吩咐丫头穿衣梳头,打理妆容妥帖。也不及吃早饭,就带了人出门。

    走到前堂上,却见管家旺儿正相陪几个身着青布衣之人坐。

    一见她出来,众人都连忙起身。旺儿先道了声“”,方才向那几人道:“这便是我们当家。”

    那几人听了旺儿言语,脸上微纳罕之,当面却也不曾说些什么。为首之人拱手作揖,说道:“昨我家小姐多蒙贵府上公子相救,我家侯爷到家听闻此事,十分,特备薄礼,打发我等前来相谢。却不知公子可在府上?请出一见,好当面致谢。”

    夏朝闻言,便知果然为昨之事,当面笑道:“拙夫举手之劳,何敢劳侯爵大人言谢?今拙夫不在家中,不能面见。”

    那人见这会子功夫,这家子并无一个男人出来见客,这少妇言谈举止不羞不燥,落落大方,心里暗暗称奇,便回话道:“既是公子不在家,我等也不好久留,薄礼送上,我等就告辞了。”言罢,向外吆喝一声,就有两个短衣汉子抬了一担礼物上来。

    夏朝打眼望去,只见那挑子上放着火浣布六匹、官银元宝数枚、其余更有些人参燕窝之类名贵药材,心中一跳,暗道:这司徒侯爵倒是好大的手笔,拿出这样的厚礼来,不似言谢倒像是人。她虽觉这礼重惊人,但因其娘家富裕,颇见过几分世面,倒也不觉怎样,便笑道:“侯爷委实客气了,既是这等,恭敬不如从命,我便代拙夫收下。待改拙夫回来,必当亲自登门拜见。”

    这人眼见这妇人面不改收下这担重礼,惊异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倒也将先前那轻慢之心收了许多。

    正当此时,忽有一人报道:“老太太来了!”言罢,就见陆贾氏身着诰命服饰,手里拄着青竹拐杖,颤颤巍巍自里头出来。

    夏朝见状,心里虽奇怪,脚下去的倒快,连忙上前去,替了宝莲搀扶着陆贾氏,嘴里就笑道:“老太太连身子不好,今儿怎么倒出来了?客人就要去了,原也别的事。”那陆贾氏却微笑道:“你这孩子,真不晓事!家里来了贵客,我怎好不出来见的?”言罢,又向堂上来客道:“贵客临门,老身有失迓,劳贵客久候,罪过罪过。”

    那人本已要去,见这家子老太太出来,只得又立住脚,洋洋做了个揖,说道:“老太太客气了。”

    陆贾氏在堂上坐了,又一叠声吩咐重新给人上茶。

    那人见她这等殷勤,一时不好就走,只得重又坐下。陆贾氏微笑道:“家主在衙门当值,不能来家。只得由我们这等女眷相陪,贵客莫笑。”那人回道:“老太太自谦了,少当家也不算少见。”陆贾氏面微滞,旋即笑道:“客人是误解了,我家原有当家主人,只是今不在家。”顿了顿,不多言此事,又温声问道:“不知贵府上侯爷如何识得我家孙儿?能得侯爷照拂,当真是这孩子三世修来!”那人听了这话,心里发笑,面上也不显,只说道:“老太太这话实在客气,原是我家小姐的马车昨儿在城中惊了马,多得贵府公子相救。我家侯爷得知,十分,这才命小的送了些薄礼来,聊表心意。今礼已送到,侯爷那里尚等着我回话,不好久留,告辞了。”言罢,他茶也不曾吃得,起身抱拳告去。

    陆贾氏见留不住,也连忙起身说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后往来,也好有个称呼。”那人略不耐烦,只回道:“小可姓李,全名李福。”说着,更不多言,就带人去了。

    待这一干人去后,陆贾氏在堂上坐着,喜孜孜道:“好啊,勇哥儿做了三品大员,又封了爵位,连侯爵老爷也来同咱们家相了。家道中兴,可谓是喜事。”夏朝在旁立着,听见这话,便笑回道:“回老太太,也并非为少爷做了官,还是为昨儿街上的事情。若不然,朝廷敕封的旨意才下,怎么人就上门送礼来了?又不曾生了顺风耳的。”

    陆贾氏脸一沉,说道:“你懂些什么,那些话不过是个由头。人家出入朝堂的,消息岂不更灵通些!”说着,顿了顿又沉声道:“朝丫头,往昔怎样,就不提了。如今勇哥儿做了官,咱们家凡事都要立起体统来,方才不失了身份体面。就如今这样的事,你一个内宅妇人,怎好就走出来见客?家里上有我,中有你老爷太太,随意禀告一个,也轮不到你来见客。少女妇的,就走出来,岂不令人笑?你往后言行需得留神,同那些诰命往来也想着自家的门第身份。既是勇哥儿的颜面,也是你的尊贵。”

    夏朝浅浅一笑,颔首道:“我当家这些年了,人来客往哪一次不是我出面招呼。老太太早该说这话来,怎么今儿才说?若是当真是哪家的男当家来了,我自然命人请老爷回来。这个李福,想必只是人家府上的一个外管家。算起来,不过是个下人,又何必实在抬举?做的过了,反倒惹人看不起。何况,我也并不曾失了礼数。”

    她在陆贾氏跟前素来温婉恭敬,今儿忽然来了这样一番不羁的言辞,令陆贾氏措手不及,呆怔当场。

    只听夏朝又道:“旁的孙媳也不知,孙媳只知有银子买米下锅,没银子一家子饿肚子。少爷做了这个官,虽说有那些俸禄,一家子开销却是越发大了,够不够盘,老太太心里可有数?”说着,她微微一笑,欠身作福道:“孙媳后宅还有事,先告退了。”说着,吩咐管家旺儿将侯府送来的礼收了,清点入库。她自家便带了丫头往后宅去了,撇下陆贾氏一人在堂上坐着。

    陆贾氏坐在位上,面沉沉,一言不发,两道扫帚眉间或一。宝莲在旁看着,知她这是心有不愉,试着问道:“老太太,这里风大,客已是去了,不如咱们也回去?”陆贾氏却如不闻,坐着纹丝不动,半方才抬身道:“也罢,你们太太也不好了一向,咱们过去瞧瞧。”宝莲赶忙扶了,又陪笑道:“今儿想必身上有些不快,老太太却不要与她计较。”陆贾氏眉一挑,向她笑道:“你们怎么了?”宝莲一时语,只听陆贾氏又道:“你们说的,倒都是大实话。”说着,就抬步下阶。

    夏朝回至房中,旺儿已打发自家婆娘送了库单进来。她看了一回,见并无出入,打发了人去。忽觉腹内饿的厉害,方才忆起一早未进食水,招了宝儿问道:“我的早饭拿来了不曾?”宝儿回道:“拿来了,今儿是红豆稀饭和油炸桧。因怕去的久放凉了,搁在炉子上温着。吃,立时就端来。”夏朝道:“快去端来,可把我饿坏了呢。”说着,迟了迟又道:“还有咱们年里收着的小腌菜,也一盘上来。”宝儿应声去了,珠儿过来收拾桌子,等着摆饭。

    宝儿手脚慢,一时不及过来,珠儿便趁空问道:“今儿对老太太说话很不客气呢。”夏朝笑了笑,并没接话。珠儿又说道:“我怎么觉着,近来子变了?老太太、太太跟前是不似以往那般恭敬了,连和少爷也拌起嘴来了。”

    夏朝先不答这话,只问道:“你觉着我这样是不对么?”珠儿摇了摇头,说道:“自有的道理,何况太太有时也很不像话。”

    夏朝点头叹道:“这几,我也是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怕她们?一家人吃穿都靠着我,我却还要看他们的脸,连个主意都不能有的,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几年我不是不曾敬着他们,然而我把他们当长辈敬重,他们又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子?你退一寸,他进一尺,越发敬出些是非来!既是这等,我为何还要敬着他们?我如今也想通了,他们既然薄待于我,那也不必再看他们的脸。横竖家里我说了算,他们不怕后难以为继,自管闹去。闹得过不下去,我就回娘家。陆家这些年的银钱衣食,可都是从咱们嫁妆里赚出来的,少不得一一算还我。到那时,看看谁吃亏。”

    珠儿听了这番议论,不敢接话,嗫嚅着问道:“那少爷呢?我看同少爷往那样好,竟舍得丢开手不成?”

    夏朝沉声道:“我同少爷的夫情分,那是不假的。然而也要看他后待我怎样,我自问并没亏欠他的地方,他便也不该负我才是。我是正,不是姬妾,衣食并不依赖于他,也无需向他讨宠度。他正经像待个室一般敬我重我,那自然好。若是不能,这段情分丢了也并不可惜。”言罢,又望着珠儿道:“虽说世间都道女子仰赖汉子过活是正理,然而我们自家也该立起来才是。凡事都依附于他,自然就短了声气。我同他不过是一道过这个子,我能养活自己,并不矮他一头。”

    珠儿听得心大畅,当即点了点头。

    宝儿送了稀饭咸菜点心进来,伺候夏朝吃饭。夏朝吃了两勺粥,忽然记起一桩事,便说道:“你们谁往太太房里走一遭,说我把长调给姑娘了。太太房里缺了人,往后再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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