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从兜里掏了张纸,抹平了递给她看。 丁幼禾瞅了一眼,顿时笑了出,“可以啊你。” 纸上一幅画,一行字。字写的是:这人在店里扰幼幼。 画呢,则是三两笔勾线——居然神奇地把罗野的面部特征勾勒得活灵活现。 丁幼禾几乎能想象得出,被敲门吵醒的肖潇看见这张纸时的表情。 她的目光一顿,停在元染写的字上,“幼幼?我记得可没跟你说过名字。” 元染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那是丁止戈在世的时候送给女儿的画,左下角小字写着:致我最亲的女儿幼幼。 丁幼禾收回目光,将元染的字条随意往兜里一揣,“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我去洗澡了。” 说完,她就上楼去卧室取换洗衣物了,一回头,发现元染就守在房门口。 她抱着衣裳从他面前走过,就听见他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丁幼禾下楼,他也跟着下楼,直到她把衣裳放下,叉着转过身看他,“你跟着我|干嘛?”一顿,忽然眼角眉梢带着坏笑,“想跟姐姐一起洗呀?” 这语气,她是跟肖潇学来的,七八成相似。 元染果然立马面绯红,摇着头,连退几步,离开了浴室门口。 丁幼禾噗嗤笑出声,“傻样儿。” 她锁上浴室门,背过身,脸上的调笑才一点一点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空和茫然。 罗野不是唯一一个寻衅的人,罗野老婆也不是唯一一个指着她鼻子骂的。 她知道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开刺青店,往来都是赤着上身的男人,难免惹人非议。但这是她看家的本事,吃饭的本钱,不做这行,难道喝西北风去吗? 同样的,肖潇在隔壁按|摩店上班,身上经常带着暧昧的伤痕。可若不是有血鬼似的原生家庭,肖潇未必会走上这一行。 都不容易,谁也别嫌弃谁。 有时候丁幼禾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个伴,至于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她没那么在乎。 就这么活着,被人误会也挨着骂,赚微薄的钱过子,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活得特不踏实,就跟有今天没来似的。 这么胡思想着,时间就过了许久,等她放了浴缸里的水,刚跨进去,身子没入水里,刚觉得暖和放松了没几秒,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她一怔,估摸着大概是自己在里面耽搁得时间太久,又没个动静,让元染不放心了。 刚给人指着鼻子骂过,换个玻璃心的妹子,还真指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没事!刚放好水,泡着呢!”她扯着嗓子喊了声。 外面果然没动静了。 丁幼禾往水里一沉,整张脸都淹进了水里,闭起眼睛闭着气,觉耳膜被气堵着,忽然就听见个奇怪的声音,又闷、又沉,隔着水的传导变得异常奇怪。 于是她猛地从水里钻出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结果,正对上破门而入的某人,他呆呆地,看着半个身子离开水面的丁幼禾,脸腾地涨得通红,飞快地转过身往外跑。 丁幼禾自己也呆住了,直到看见他跑出去,对着敞开的浴室门呆了好几秒,才一下沉回水里,一边抓起手边的衣物往外砸,一边气急败坏地吼他,“不是告诉你我没事!没事!你,你怎么——” 吼了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他听不见。 哔了狗了。 丁幼禾郁闷到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忽然又听见脚步声传来,不过这次停在了浴室门口。 “你还敢过来!”她又气又恼,回头就骂。 只见少年面红耳赤地站在浴室门口,垂着头,多一眼都不敢看她,双手捧着一叠叠好的干净衣服——不是她带进来的那身,她带来的已经在气头上扔出去脏了。 他大概是去卧室重新拿的,早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衣服放哪儿他都看见了的。 丁幼禾闭上眼,润了下,下心头火,“衣服留下,你出去。” 见他低头不动,心知又没听见,丁幼禾只好拿肥皂盒朝他脚边一砸,等他惊慌抬头的片刻,没好气地说:“衣服放下,你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染爷:…当初我没想那么多 幼幼:当初我居然信了你的:) ——————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萌比小棕 1枚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子雅呀! 20瓶、注定成为南柱赫的女人 10瓶、墨陌白白 5瓶、 鹿港小镇 5瓶、柠檬酸 5瓶、一个为梦想奋斗的美少 4瓶、不要脸的老氓drunk 1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南黎锦绣潇湘 1瓶 么么叽,真.装乖.染爷在线致谢 第6章 6下 丁幼禾整个人都沉在浴缸里,巾浮在水面上遮住了所有。 她背对着门口,听见脚步走近,丢下衣裳就逃生一样跑了,末了小心翼翼地替她关上了门。 一切归于平静。 她憋着的一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站起身,裹着浴巾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然后……搬来个凳子堵住房门,又贴在门上听了许久外面的动静,才终于放下心来。 泡回浴缸里,丁幼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开始思考待会儿出去是应该把姓元的小孩扫地出门,还是扭送派出所?再或者,先揍一顿再动手? 她气咻咻地想着,也没心情泡澡了,匆匆抹了把身子就起身穿衣,套袖笼的时候突然想起内心曾有过的恐惧——丁止戈去世之后她一直独居,刺青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生意上门才开张,所以她一直怀疑如果哪天自己突发意外死了,可能得发臭之后,才会被住在隔壁的肖潇发现。 从来也没有想过,受了委屈之后,居然会有人担心她自寻短见,担心到这个地步,而且是个比她过得还糟糕的孩子。 想起他那张做了错事、悔得恨不得当场自戕明志的脸,丁幼禾忍不住笑——怎么会有这么傻乎乎的小孩?不就看个背么,窘得脸上要滴血似的。 丁幼禾想起时常出入隔壁按|摩店的那些男人,看见里面那些袒背的女人,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干脆用挑拣商品的眼神去看她们。 相比起来,外面这孩子,真是单纯到有点可。 这么想着,丁幼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以至于一脚踢到个东西的时候,她竟不但没发火,还被吓了一跳似的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她低头,看向被自己踢中的人。 元染坐在浴室外的墙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灰的v领针织衫,短半截的管因为坐姿更往上缩,出骨骼分明的脚,男孩子的骨骼分明的脚。 他仰头看向丁幼禾,那双微长的眸子里有明晃晃的忐忑不安,就像打碎了家里的花瓶,生怕被撵出去的小孩或是猫猫狗狗。 这眼神令丁幼禾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看了眼对方抠住地板的脚趾,挪开视线,用很随便的口吻说:“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这么脏的……去洗洗,别把我房子都脏了。” 元染闻言立刻站起身,眼底带光,仿佛因为她没赶自己走而喜出望外。 “你有没有换洗衣物?”丁幼禾问。 摇头。 丁幼禾想起他那个干瘪瘪的双肩包,叹了口气,嫌弃地挥挥手,“去洗吧,一会我把衣裳放浴室门口,你自己拿。” 元染乖顺地点点头,连看都不敢再看她,转头就往浴室走,一双耳朵红得醒目,耳垂跟要滴血似的。 丁幼禾抿抿嘴,觉得好笑,等他关上浴室门就准备去给他找衣服,可是还没等她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阵哐啷作响,还有人撞在墙上的闷声。 ……不会吧?晕倒了? “没事吧?”丁幼禾返回浴室门口,拍着门板问,“元染,元染?” 自然无人回应。 脑海里划过他苍白着脸,倒在浴室里不省人事的惨状,丁幼禾被自己吓坏了,一把推开了门——刚好,之前锁被他撞坏了。 浴室本就不大,除了她喜的浴缸,只剩小小一块用来淋浴,所以丁幼禾这一推门,就撞上了本就躲在门边的人。 他眼惊慌,前一大块醒目的红斑——被烫出来的。 而淋蓬头还在往外冲着水,滚热的,冒着腾腾热气,被他躲开时候撞倒的洗浴用品撒了一地。 丁幼禾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将阀门关上,“你是要鸭拔呢?开这么热的水洗澡。” 说着她回过头,这才发现……他就只穿了条深蓝的平角短。 ……??? 她飞快地转身,捂住眼睛,“你干嘛不穿衣服!”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问得可笑,为什么不穿衣服?洗澡呀,怎么穿衣服,还穿条小短已算是万幸了。 妈妈咪呀,她的眼睛。 “穿、穿好了没?”丁幼禾捂着眼睛问。 肩膀被人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她才从指里偷偷看了眼,终于如释重负。 元染裹着她那条大浴巾,只剩两条腿着。 “你过来,”丁幼禾的声音还有点不稳,“我家这阀门有点问题,红是冷水,蓝是沸水,别错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开这么烫的水,难不成本来打算洗冷水澡?” 元染回避了一下她的目光,连眼角都染了红。 丁幼禾没深究,只俯身去捡滚落在地的沐浴,在元染面前直起身的时候,明显觉元染僵了一下,甚至把裹身的浴巾又紧了紧。 丁幼禾:“……” 她又不会吃草,这么怕干嘛╯^╰ *** *** 浴室门被丁幼禾关上了,元染裹着浴巾的手也随之松开,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幽深一片,带了些许模糊不清的情绪。 他又想起半小时前在门外等丁幼禾的时候做的梦。 因为前一夜几乎没睡着,他糊糊盹着了,却又梦见自己从高楼坠落。耳畔呼啸的风声和让人窒息的失重,就像真的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惊出身冷汗。 睁开眼发现丁幼禾进浴室已经很久了,还没有出来,联想到她之前刚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又是那种烈子的人,元染很怀疑她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连着拍了好久的门,甚至又捺着子等了几分钟,她仍旧没出来,他这才破门而入。 谁知道,会看见那样香|的一幕。 元染苦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如果她发现自己的反应,大概会把他连人带包一起丢出这栋楼吧?为了避免这一幕发生,他还是老实装白兔比较好。 既然她能对浪猫狗付出那么多,想来……不会拒绝一个纯良无害的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