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淮看了她一阵儿,眉眼间的 鸷愈发褪去,变得平静、温和。 他确实是有点惊讶,顿了顿,才稍稍抬高尾音道:“玫玫会骂人?” “那当然。” 温雪瑰毋庸置疑地点头。 “不仅会,而且我真要花起心思来,也是能骂得很难听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强调道:“把人都给骂哭了。” “……” 郁墨淮陷入沉默。 他倒还真没见过宋玉霜这么 狈的模样。 在他印象里,只有这女人颐指气使、 奉 违的画面。 哪怕是郁长明签完离婚协议书,将宋玉霜连夜扫地出门的那天。 她整个人崩溃得像一具行尸走 ,却仍然在他眼皮底下强忍住了情绪,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哭起来真的很丑。” 温雪瑰皱着眉,复述当时的情境。 “不哭的时候,总有股耀武扬威的劲儿。但一哭起来,那股傲慢全没了。” “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皱纹把眼泪 进去,整张脸都黏糊糊的。” 她描述得极为生动,简直能令人身临其境。 郁墨淮 了 眉心,半晌才弯着 道:“那个人脸皮 厚的,能哭成这样,估计是被说懵了。” “有什么好懵的?”温雪瑰很费解。 “她既然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别怕被人说。” “也要看是被谁说。” 郁墨淮笑着给她解释:“像我这种恶名在外的苦主,就算当面戳到她肺管子里,她也不见得有这么大反应。” “但玫玫这种温声细语,好脾好 儿的小姑娘,冷不丁一翻脸, 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 温雪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是个预期管理的问题。 等回过味来,她又竖起眉 ,狠狠道:“活该!让她小看我。” “小看你?” 郁墨淮沉下语气。 “她设了个套让我钻。在大马路上,装鞋跟断了,走不了路。” 温雪瑰越说越气:“还编了个假身份,跟我套近乎。” 终归是不想让郁墨淮也不舒服,她便没说宋玉霜骗自己送合同的事儿,只是愤愤地做了个总结:“这种人, 嘴里没一句真话,真的好讨厌。” 郁墨淮对此倒一点儿都不意外。 听到温雪瑰没吃亏,他才放下心。 他沉默片刻,苦笑着道:“那是自然。没有这种本事,怎么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郁家这样的门第里?” 有些事,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陈年的旧伤,永远长不好。揭开一次,便是一次鲜血淋漓。 可如果是她,却似乎能,帮他痊愈。 郁墨淮低声开口。 “我十三岁那年,郁长明才跟我妈离婚。” “但宋殊,只比我小五岁。” “……” 温雪瑰从没算过这么恶心的算术题。 她甚至开始厌恶自己。为什么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别人一起,说他亲情淡漠。 她又愤怒、又自责。可如今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边痛悔,一边伸出双手,将郁墨淮的手握进掌心里。 温雪瑰哑声道:“……对不起。” 郁墨淮长眉微挑,云淡风轻地笑了下。 “怎么忽然道歉?” 温雪瑰又闷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然后才道:“我以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你亲情淡漠……” “你当时,一定很难过。” “没事儿。” 郁墨淮无甚在意地抬起手, 她的脑袋,温声哄道:“我都忘了。” 温雪瑰却极为替他鸣不平,抬高声音道:“如果这些事情传出去,外人就不会那么说你了。” 郁墨淮笑了笑:“也对。” 过了阵,却又道:“不过我,不太在意。” “为什么?”温雪瑰问。 “都是些陈年旧事。” 郁墨淮淡声道。 “别人听了恶心,我说着,也恶心。” 许是觉得房间里气氛太 抑,温雪瑰也一直开心不起来,郁墨淮便带着她,去了其他的房间参观。 他这间卧室位置不太好,正对着厨房。 厨房内黑峻峻的,采光很差。 而且,连个油烟机都没有。 里面太挤,郁墨淮没带她进去,停在了门口。 他用下巴指了指灶台,语调十分随意。 “我就是在这儿学会的做饭。” 他说得轻松,温雪瑰却一瞬间便揪起心来。 她看着这间厨房,昏暗得好像油画里的狭小狱室。 外面的 光那么璀璨,却照不进来一星半点。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些时光的。 可等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郁墨淮却误解了她的意思,随口讲起几件当时的事。 “确实 费劲。” “一开始,我连葱跟蒜苗都分不出来。” 他浅浅地笑着,语气十分无所谓。 “自己做饭,能比买饭省一点儿钱。越早去集市,买到的食材越新鲜。” “这些,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看完厨房,又去了季汀竹那间卧室的门口。 书架上摆着很多摄影册,墙上也挂着几张很好看的照片。 头柜很小,上面静静地放着一只有年头的药箱。 反倒是书桌上,摆着许多崭新的证书、杂志等物。 见她好奇,郁墨淮便带她走进去。 离得近了,温雪瑰才发现,这些都是郁墨淮近些年得过的奖项。 最杰出青年企业家奖、年度经济人物、各种杂志专访…… 往下则是许多意语文件,印着近乎 分的绩点证明和奖学金记录。 就算不看到本人,单单看到这些,也能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出类拔萃的 英形象。 “这是她生病前最喜 待的地方。” 郁墨淮看着这张书桌,声音很轻。 “她走的前一天,有一场大考,我考的不太好。” 那是个灰蒙蒙的雨天,十四岁的他打开家门,一如既往地去给母亲做饭。 母亲那时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只能喝白粥。 但他还是炖了鱼羹,煮了青菜,还将菜丝切得很细,希望这样能更好入口、更好消化。 希望季汀竹能多吃一点。 饭做好后,他一道一道地端进季汀竹的卧室,放在 上的小桌上。 母子两人聊着天。 季汀竹那天 神难得的好,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和他说了很多话。 末了又问他,大考考得怎么样。 他那时哪里会说谎,强颜 笑的模样,被母亲一眼看穿。 季汀竹叹息了一声,并未追问下去,只是道:“小淮,你别自责。都怪妈妈。”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