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懵懵受他叮嘱,接过荷包往袖中一。 她方才确是慌了一瞬,待跟着王公公走了一路,倒慢慢不怕了,还问王公公:“公公,那水台上看龙舟是不是更清楚。” 王公公走一趟拿了两锭金,面是笑:“是,姑娘要是得娘娘喜,也能留在台子上看舟。” “真的?” 一行人走到宝津楼边,阿宝登级而上。 登到半高忍不住回头,果然得在高处看,才能看得更清楚。 王公公把人送到殿门边,确有人领她进去:“姑娘可知如何行礼?” 阿宝松了口气儿,果然有人教,她临阵磨刀,给那人一个小荷包。 人见她眼中并没惊慌害怕意思,好意提点:“待姑娘行完礼,不要抬头,听到皇后娘娘叫你,你再抬头,不可直视凤颜。” “知道了。”阿宝干脆点头,这个简单,她记得住,“谢谢姐姐。” 人被她一声姐姐,叫得抿嘴一笑:“我是太子妃跟前的,今节宴,娘娘宣姑娘必是好事,若是赏下吃食,姑娘接过便用。” 话才说完,殿中人点点头。 阿宝被领了进去,她行到殿中间,跪拜行大礼:“臣女林昭,拜见皇后娘娘。” 把殿里的娘娘们挨个儿拜过,老老实实跪着,上头不叫起,她就没抬头。 直到上首一个声音传到她耳中:“抬起头来。” 阿宝这才抬头,还牢牢记得女姐姐告诉她的话,眼睛不能看,抬了头也还盯着面前的软毯。 “倒是个懂规矩的。”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张皇后笑盈盈的:“你上前来回话。” 阿宝就又上前两步。 “你在家里剪你爹胡子了?” 阿宝倏地抬头,见殿上坐着个金冠华服的端庄丽人,女眷中一片笑声。 她脸上微微一红:“回娘娘的话,臣女是想给父亲梳一梳的,没想到卡住了。” 殿中左右又是一片笑声,但阿宝也不过是脸红那么一小会儿。被人这么笑,也还大大方方站着。 张皇后以袖掩口:“你裹的那辣味粽子,把陛下都馋着了,怎么想起来的呢?” “回娘娘的话,臣女一家都吃崇州菜,离了辣子吃不下饭,端节裹粽子,就想尝尝辣味儿的。” “你跟你爹,倒都不忘了崇州。”张皇后一面说一面点头微笑,似是在给她鼓气儿,让她慢慢说莫着急。 阿宝心下略安,说得更多:“那怎么能忘呢,臣女原来就住在王府后巷子,我还曾远远见过娘娘呢。” “哦?是什么时候?” “娘娘带着军属们制军衣赶军鞋,我们都去了,娘娘派人来送碳火。” 这确是张皇后的一件功德,还是穆王妃的张皇后,率领侧妃和军属们,给前线的战士制军衣,还曾亲□□问军属。 景元帝册封皇后的诏书上,都因此称赞她。 张皇后嘴角微翘,轻轻颔首,叹道:“当年你才多大,小小孩儿也知为国出力,赏她彩绢十匹。” 阿宝又下跪谢恩。 这彩绢也不是立时就扛回去,而是等颁赏的太监隔送到林府。 待阿宝退出宝津楼,张皇后才对身边女官道:“好伶俐的姑娘,确可当公主的伴读。” 皇后都赏了,妃子们连忙凑趣儿:“林大人父女真是一片忠君之心,是该赏她。”也都纷纷加上封赏。 阿宝还不知道自己进殿转一圈,就捞了一车的赏赐。 她从宝津楼下来,瞧见裴观还站楼下不远处等着她,身边来来往往的的人和贵女们,都在拿眼偷偷打量他。 阿宝几步下楼,冲他一笑,走近了才道:“裴六郎!” 裴观看她安然无事,这才松口气:“娘娘们同你说什么了?你一句一句告诉我。” “没说什么呀,就是赏我了。”皇后娘娘彩绢十匹,李淑妃娘娘金簪儿一对,还有太子妃也赏了彩绢二匹。 裴观一听便觉着不对:“往前一些。” 阿宝便往前了一步,还问他:“你耳朵不好使啊?” 原来王府后巷里打铁的老六就是耳朵不好,因为打铁打得多了,耳朵坏了,跟他说话非得大声才行。 阿宝小时候还想,等她有了小马,跟打铁的老六定一对马掌,没想到她会来京城,也用不上老六打的马掌了。 裴观无奈叹息:“不是让你往前一步,是让你从头开始说起。” “我进了大殿,一个人姐姐来教导我……哦,她说她是太子妃身边的。” 裴观一顿,为何特意告诉她这些? 太子妃向林家示好? 难道是林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同詹事府有了联系? 裴观一顿,阿宝便问他:“怎么了?”她没挨教训,还得了赏,出殿门的时候,方才那个王公公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没有,你继续说。”纵有,她也不明白。 待阿宝说到崇州旧事时,裴观低头凝目看向她。 说她不通政事,可她偏偏句句都说在皇后娘娘的心坎上,不管原来皇后叫她去是为了什么。 光这一句话,也得大赏她。 既点出了自家是崇州旧部,陛下的亲信,又将皇后功绩抬出。 忠君君还不忘本。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就因是实话,才更动人。 裴观用种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阿宝,阿宝也直愣愣与他对视。 螺儿跑去给陶英红报信,戥子跟裴观一起等在宝津楼下,她是颇有点中意裴观的,当姑爷很衬头。 但她还是用力咳嗽一声:“嗯哼!” 裴观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逾礼,手握折扇一揖:“是我逾越,林姑娘莫怪。” 阿宝笑了:“不怪不怪,思无嘛。”方才从裴观嘴里学到的新词儿,她立时就用上了,还问,“我用的对不对?” 裴观再叹:“对。” 二人站在柳荫花浓处。 裴观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目似寒星。 阿宝水红衫青绿裙,双目湛然,神采天然。 少年男女,喁喁低语。 引得经过的人女眷,不住侧身望向他们。 一行人手捧托盘罗列经过,其中一个人因贪看裴观差点儿摔了酒壶。 这番动静让裴观转身望去,扫了一眼,又转回身来:“你继续说。” 阿宝实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 “真没有了。” 裴观原不想将这些事细说给她听,又恐她天真懵懂,当真进当了伴读,不得不细细说予她:“你是崇州人,该知道原先还有一位张王妃。” “知道啊,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先皇后的妹妹。” 两位张王妃,两位张皇后。 今金明池宴,池畔男女三三两两并肩而行,若不是裴观生得太过于出众,也不会引人瞩目。 阿宝手里拎着柳枝儿,一下一下的晃。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往人烟较少处去,行到白石边停下说话。 青书守在四周。 裴观低声音:“太子是先皇后所出,齐王是现皇后亲生。” “我知道。”这些崇州人人都知道的。 在阿宝的心里,觉得皇后娘娘是好人,她问话又慈和,还赏了她十匹绢。 “你可还记得,陆兄的嫡母。” 阿宝当然记得了,这事儿在她心上几天了,她还想今天要是能见着大妞,就要把陆仲豫家里的事儿全告诉她呢。 让她千万别犯傻了,陆家这样,大妞要真嫁进去,可怎么活呀。 一说到陆仲豫,阿宝全明白过来。 “你是说……” 皇后娘娘跟陆仲豫的嫡母,是一样的。 可是,可是她那样慈和。 “你若入当公主伴读,公主喜不喜你还是其次,你少不得要见到娘娘们,见了太子妃该说什么,见皇后娘娘该说什么,见了李淑妃又该说什么,你可知道?” 李淑妃是秦王生母,比两任皇后伴驾的时间都要更长。 只要里贵人们一句教教规矩,她就得被教“规矩”。 阿宝不再晃手里的柳条了,她咬咬,刹时觉得那十匹彩绢烫手:“那怎么办?” “倒是有个法子。”裴观抿,“只不知道林姑娘肯不肯?”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