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从袖中出帕子,响亮了声鼻涕:“我可算是明白了,靠不住。”手里有钱才是保命符! 人是老东西要卖的,可卖给谁是她作主。 她把牙婆找来,叮嘱道:“便不得钱,你也给她们找好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卖出去做活? 只要一想起来,卫夫人口就闷得慌。 陶英红跟着叹息,卫夫人鼻子问她:“你呢?怎么个打算?” “我?我有什么好打算?” “你呀,今天席上那两个人是下作,洗干净脸也洗不干净肚肠的东西,可如今不比以前,你儿子,难道就不说亲事了?” 说亲的时候,难道跟女家说,住在姨夫的宅子里? 往后讨媳妇过门,媳妇家要量房,也量林家的房子? 这下把陶英红问住了:“这,这我没打算呢。” “那你就得赶紧打算起来。”卫夫人看看陶英红,原来两家子住在陶家小院里,还不显得如何。 天长久的呢? 人的舌头也是刀,一样能杀人。 陶英红哪有余钱能在京城买房子,儿子那饷钱才多少? “一时买不了,那就赁屋子住,再不行就借!你儿子比咱们家三儿也小不了多少。”卫夫人看着陶英红,等把儿媳妇讨进门,她的子多好过? 真不如当寡妇。 “哎,你家那小子,说没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韩家穷是穷一些,但两家相处这么久,女儿嫁过去,不受委屈。 卫夫人本来还当林韩两家想亲上加亲呢,既没这个意思,就替大妞问一问。 “他呀,别提了,没福气的小子。” 卫夫人懂了,连阿宝都没瞧上,那自家女儿他更瞧不上了,歇了心思:“这一帮臭小子,都有眼不识金嵌玉。” 陶英红腹心事坐在回去的车上,阿宝喝得双颊晕红,她今儿可算把全部的酒都喝了一遍,连戥子都饮了一杯。 在车里还说:“我能不能也办宴?”但她不想请那么多人,就想请大妞来,让大妞也瞧瞧她的新屋子。 陶英红“嗯”一声,显是本没听她说什么。 “红姨,怎么了?” 她这才回神:“没什么,我在想给你哥找媳妇的事儿呢。” “阿兄也要挑媳妇?那我也办宴罢?”阿宝笑开了花,她不玩什么棋呀琴的,就投壶箭,最好能打马。 陶英红一眼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办什么宴,看我给你请个女先生回来,收你的骨头!” 阿宝立时坐正,她茫然不解,今儿又没喝多,怎么突然就要收她骨头啊? 第15章 安排 裴三夫人终于又收着林家的信,她拿着信还没拆开,便忍不住念了一声佛。 陈妈妈笑了:“哪至于?” “怎不至于,我这几天真是挖空了心思在想,还要拿什么同林家结。”偏园中杏子没,牡丹未开,她都快愁死了。 家里有孝,又不能宴请,还不能出门赴宴,这可把裴夫人急得睡不好吃不香。 正是瞌睡递枕头。 看完信她更要念佛,林家能想着要给女儿请女先生,裴三夫人喜不自胜。 于卫夫人是件难事,对她却容易,京城有哪个女先生品学识好,哪个女先生出身家族好,她都能数得上来。 但最好是用她们用过的人,知底细。 只听过名头的,她还是不放心。 “原先家里教珠儿的女先生,可还在家歇着么?” 珠儿是三房的庶女,年岁与裴夫人亲生的女儿只差了几个月,一样也是属虎的。当时裴夫人的亲生女儿过世,裴三爷原想将庶女抱到她房里。 由她来教养,一是她丧女之痛。二是庶女养在嫡母跟前,身份便不同了。 谁知苏姨娘散着头发来她跟前哭了一场,裴夫人本就没这个心思,病中又受这一场气,往后也只拿她当庶女看待。 份例公中出,年节里她给一份赏,旁的一概没有。 上学也是跟几房的姐妹们一起,如今姑娘们年纪都大起来了,不再读书,只跟五夫人学管家。 那个女先生的学问极好,一家子姑娘在一处,秉各不相同,谈起来她来,都只有赞誉,足见是个会“对症下药”的先生。 “那倒不知,要不然使人问一问去。” “嗯,问过了咱们再把人荐过去。”那女先生常在裴家,家中的人和事她都悉,正好可以教给林家姑娘。 “要是她如今没坐馆,给她封一份厚礼。”裴三夫人想到林家姑娘那跳的子便道,“林家姑娘还是小孩儿心,哄着些。” 陈妈妈笑了:“夫人可真是的,这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先疼起她来了。” 陈妈妈跟裴三夫人在房中私话,出了这道门,一个字儿也不漏。 裴夫人听她这么说,笑了:“她知道多些,往后就更顺当些。” 只有管家这门学问,是女先生教不了的,还得手把手来教。 二人正说着话,裴观来给母亲问安,看裴夫人喜笑颜开,问她:“什么好事?” “大好事!”裴夫人招手让儿子过来,知道他这些子修书,夜夜都点灯熬蜡的,先看了一回,“又瘦了。” 因到后院来请安,裴观身边会带上个丫鬟,丫鬟在后宅中走动更方便些。 裴夫人便问白:“每送去的八仙藕粉,可看着公子用了?” 守孝茹素,裴家旁人是守叔伯孝,早就除服了。只有观哥儿和裴珠守是父孝,须得守上二十七个月。 一点荤腥也不沾,等除服的时候,可不瘦得一把骨头了。 八仙藕粉用白花藕粉作底,上白茯苓,白扁豆,莲,山药,白和牛,最滋补养元,四季都可食用。 每天裴夫人都会吩咐丫鬟给留云山房送一碗去。 侍候吃食,那是丫鬟的事儿,所以才问白。 白哪里知道? 这些子,她本没能近公子的身! 每回她想近身侍候,都被决明拦住:“公子修书呢,他吩咐了,书斋不让进。” 书斋不让进,卷山堂他又本不来歇脚,白初时还以为是她包着手的缘故,赶紧把白帕给拆了。 还央决明:“我手好了许多,公子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我。” 可公子还是不来,连沐浴都在留云山房的净室中。立每回到北斋来送衣裳,都会语带羡。 公子院里的丫头们都以为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出了孝就抬她当通房,可她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摸到过。 偏还不能说,回回只是告诉立:“别胡说,公子守孝修书呢,这可是要紧事。” 白正要强笑作答。 裴观先道:“每都在用,多谢母亲费心。” “你往我这儿来前,可去了老太太那儿?” “去了。”说是在家修书,可这些繁文缛节却不能省,依旧一一请安。母亲这里尚好,祖母那里杂人杂事太多。 每隔两太医还会上门来,裴观还会替裴老太爷看药方。 “我听说你给老太爷的药方了几味药?” “是。”裴观一点头,上辈子祖父病重时,他对医道并不通,但他记得祖父的病症和脉案。 往后一二十年中,偶然得到好方,都会记下来。 只要是白纸黑字,裴观皆过目不忘。 太医问诊之时,他将事先写好的药方拿出来:“不知可否。” “这方子从何得来?” “《仙拈集》中偶尔搜寻得来。”裴观随口扯一句,《仙拈集》是古今药方集,卷册极多,前人录后人补,还有许多佚失的,就是太医也不一定全都知道。 裴观的父亲藏书极巨,陈太医只当他是故纸堆中翻出来的,细下之下果然点头,还问:“是哪一册,可否借来一阅。” “还未曾整理成册,成册之后必送到府上。” 本来裴老爷的病也只是拖时,那方子,陈太医看过,裴老太爷也看过。纵是陈太医不点头,裴老太爷也想一试。 这几竟觉得身上轻快了些,都能坐起来吃几口粥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直。”老太爷那病几房人家都盯着,裴家的擎天树,稍动枝叶都引人窥视。 药好用便罢了,要是不好用,裴观可不得担骂名。 裴观也知母亲所指,上辈子他便深厌这些,重来一世,更不该被此束住手脚。 裴三夫人也知道说不动他,他这付脾能改才是见了鬼。 她看一眼白,银杏到她屋中禀过了,说公子吩咐的,让她找个接手的人,出了孝就将她配人。 先来回夫人,再去回老夫人。 儿子自小便一心读书,从不好,身边这么些丫鬟,也有温柔的,也有俏丽的,他皆不动心。 美人与他,倒似红粉骷髅。 是以老太太怎么往他院子里人,裴三夫人都风雨不动,稳得很。 “银杏禀过我了,她这些年办事得力,我自会替她留意。”银杏先来禀报裴三夫人,便是想往后还能留在三房。 回老夫人那儿,可不知会配给什么人。 白一听这话,知道银杏已经定了主意,她虽不能近公子的身,可也少了个对手,低头退了出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