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月钱少? 三人原来的侍候的人家都比林家富贵,月钱自然也更多。 像燕草,原来就领着二两银子的例钱,是极体面的大丫鬟,可体面有什么用?钱多又有什么用? 攒下来的月钱料子珠花,不知被哪个兵搜刮去了。 结香替螺儿说:“她是在想她亲妹妹呢。” 林家姑娘这样和善,要是她们姐妹能在一块就好了。 燕草触及身世,三人各自哭了一场,哭完才把衣裳拿出来:“打点起神,把姑娘的衣裳改了,咱们在哪儿,都好好过子罢。” 这会儿把连夜改好的衣裳抖开给阿宝看。 “这就要换新的呀?”昨才上身的,袖子上那点羊油渍,燕草已经干净了。 “要换的,姑娘得闲再挑几块喜的料子,按尺寸给你裁新衣,咱们做的,比外头强。” 陶英红也吩咐了要给她做,至多把裙子衣裳都放宽些,攒起来以后当嫁妆。 正换衣裳呢,阿宝看见陶英红来了,张嘴便问:“红姨,是不是有人来给我说亲了?” 燕草一怔,结香螺儿俱都抬头,再没听过哪个大家姑娘,说这么惊世骇俗的话。 “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陶英红瞪她一眼,问都问了,她也快点头,“嗯,是在给你相看呢。” 林大有想给女儿寻摸一门好亲事。 陶英红把昨天夜里问儿子的话,又问阿宝一遍。 “原先也没想过,那我想想罢。”阿宝站直身子,燕草替她系上丝带,又在裙上配一同更深的络子。 分明谈婚事,打阿宝嘴里说出来,就跟选绣花样子似的。 燕草手上理着丝穗儿,心里想,姑娘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阿宝换完新衣,总算说出一条来:“要好看的。” 陶英红差点翻白眼,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都要好看的。 她告诫外甥女:“好看的男人不顶用!” “那,丑男人就顶用啦?”阿宝反问。 陶英红被她噎住,又气又恨,一巴掌拍在她脑袋瓜上。 第5章 初见 阿宝坐进车里还脑门呢,等车一驶出巷子,人声车声隔着帘子传进来,她便按捺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偷看。 崇州也极繁华,但与京城相比,风貌又不相同。 阿宝坐在车中但见杨柳烟,粉墙朱户。 左边一条街上是银楼绸铺胭脂店,街花粉香。过了仙桥,又都是食铺饭馆,花粉味变成烧炸货味。 阿宝看了一会儿说:“怎么好些店铺都不开门啊?” 韩征挎着刀,骑马跟在车边:“咱们刚来的时候,没一家开门的,已经陆续开了许多,再有个几罢,就都开门了。” 大典就要办了,新皇还要出城祭天,赶在那之前,都得开门摆出太平盛世的景象来。 他看见有卖糖豆的,两文买了一大包,扔进车里。 阿宝立时就要跟戥子分。 戥子摇头,她今儿起迟了,自觉在燕草几个面前很没脸,她可是跟着姑娘最久的,怎么能丢脸。 阿宝抓几个到她手里,又给燕草,燕草用手帕托住,慢慢往嘴里送。 戥子看燕草吃,这才吃了。 换作平她早就叽叽喳喳扒在车窗上看稀奇,可看燕草坐在车里不动,她也忍住不动,多拿一百钱得有多拿一百钱的样子! 韩征还拿阿宝当小孩子看,见着街边卖小玩意儿的,就摸几个钱买下,扔进车里。 不一会儿阿宝膝上就有两只风轮,一只波浪鼓,一个泥捏的娃娃,还有一包包炒货饯,她嫌弃表兄买的不如意,让戥子跟着车走。 戥子买的,就合心意得多。 “那个油煎三角也……” “要去礼佛,不许吃荤腥!”今天早上的太平燕,就是素的。 燕草并无意与戥子相争,她才来的,岂能比得上戥子跟姑娘一同长大的情分,可她能做戥子做不了的事儿。 把吃的用小碟子盛起来,花生果子的皮剥了,又用水沾帕子,还告诉阿宝:“过了莲花桥,有家阿胶枣子好吃,不知开门没有。” 阿宝也好几年没这么吃用过了,陶英红看她馋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尝鲜。 阿宝还说:“都留一半给我娘。” 供到灯前,让娘也尝尝。 林大有也念着死去的子,这才三月,就让林伯找京城最好的纸扎店定货,要做个大宅子,再扎几个纸人纸马。 到清明的时候一并烧给她,让她在那边也享享福。 “你娘最喜马,扎几个好的烧给她。” 这间慈恩寺,也是林大有特意去打听来的,虽偏僻幽静些,但京城中有底蕴的人家,都在那里做法事点长明灯供奉。 慈恩寺在城外山上,林大有和韩征骑马在前,阿宝几个坐车跟在后面,刚到保康门边,守城门的兵丁就瞧见他了,赶紧把出城的人一拦。 放林家先行。 五城兵马司全换成穆王亲部,自然识得林大有。 保康门前排着一长串人,其中一辆车青绸小车,已经等候多时。 丫头掀开窗帘,问小厮 :“怎么停住了。” 小厮道:“让后头的军爷先过。” 听说是让当兵的先过,丫环赶紧放下帘子:“夫人……” 裴三夫人听见了,她微叹:“知道了,咱们等一等罢。” 裴观也坐在车中,他大病方愈,母亲不许他骑马吹风,正坐在车中闭目养神,闻言并不睁眼。 这都是一时的,打天下要用武将,治天下还是得用文臣。 丫鬟回完话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裴观一眼。 公子病好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公子生得好看,原来丫鬟们便瞧,他所过之处,大丫头们还知道要避嫌,小丫头们都会多看几眼,美之心,人皆有之。 公子从不放在心上,也并不会怪罪她们。 可今扫花园的小丫环子才张望了一下,松烟便来赶人,说她窥伺公子书房,让她去门上领十板子。 裴三夫人问松烟:“他是在撒脾气?” 儿子不是这个子,再是心头不,也不会糟践下人。 松烟摇头:“公子立了新规矩,从此书房附近不许人逗留。”就连他跟青书,也必须两人同在书房,不许单独一人留下。 公子昨夜本没睡,点灯熬蜡不知在书房写些什么,笔都用坏了一支。 清晨开门让他进去收拾,松烟只见炭盆中烧着纸灰,一笔墨都没瞧见,只多宝格上多了只带钥匙的匣子。 这些事,松烟一个字也不敢透。 更不敢打探公子究竟写了什么。 一行人等了一会儿才出城,驶到城外官道上,裴三夫人才轻叹道:“如今是当兵的厉害啦。” 陈妈妈宽她道:“咱们家已经是好的了。” “我自然知道。” 打建安坊出来,隔着座板桥就是教坊司,经过时裴三夫人紧紧皱着眉头,不忍听闻。 她又想起宁氏来,问儿子:“可找人疏通了?” 裴观点头:“已经使人疏通去了。”但宁家下场如何,他很清楚,多些钱,不过是让宁家人眼下的子好过些罢了。 裴三夫人松口气,心道自己的儿子,果然不是那等冷心冷肺的。 刚一出城,阿宝就闹着要骑马,爹骑的这匹马可真俊!这马腿这马身子,跑百里都不在话下。 可她没穿骑装,陶英红死拉着她不让,瞪起眼:“哪有穿裙子上马的!我看你敢!” 阿宝深悔没穿骑装,她哼唧了一会儿,安自己:“那下回我再骑罢。” “下回是甚么时候?”也只有戥子才问出得口。 阿宝浑不在意:“穆王府的五郡主不是最打马了么,你且瞧着罢,京里早晚就会时兴起来的。” 说着她在裙边伸出一手指头。 戥子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悄摸打暗号,燕草只作不知。陶英红却是知道的,两个小孩子作赌局,每次赌一个大钱。 戥子回回都输,可回回她都不长记。 跟丫鬟打赌这病,什么时候才能改?陶英红又觉头痛,回去真得好好说道说道她,听说富贵人家都请女先生的,要不给阿宝寻一个? 总得学一套像样的规矩。 马车停在山脚,慈恩寺得爬山道上去,山脚有滑杆坐。 燕草取出帏帽给阿宝戴上,她手里拿着包袱,抬头看看山道,小腿腿直打哆嗦。 阿宝也瞧出来了,她哈一声笑了:“你就在车上等着罢,把东西给戥子。” “谢姑娘体恤。”燕草曲膝一福,把包袱给戥子,嘱咐她,“山上比山下要冷些,我给姑娘备了件斗蓬,要是吹风了,你就给她披上。” 阿宝一点也不觉得冷,她脚力壮,本想自己爬山的,林大有按着女儿坐滑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