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刚解了夹纱外裳,正要喝茶,猛听得子这样问:“没遇见?” 他托起茶盏饮上一口:“哪怕没遇见,我也会娶你为的。” 阿宝怔住了。 第94章 病逝 嫁娶不须啼 怀愫 三朝回门。 林家早早就预备接女儿归宁, 陶英红主事,李金蝉给她打下手。 府里内外贴的喜字,挂的红绸都要一个月再摘下。下人们的新衣新鞋新带, 也都换过一身, 得叫裴家跟来的人瞧着与成婚那天不同。 灶上娘子自打昨儿起,就在灶上忙碌着。 花糕喜饼从外头铺子里定了送来, 灶上就安心做顿姑娘吃的饭菜。 陶英红亲自下厨, 做了好几道崇州小菜, 红油猪耳朵, 红油猪头,再炖上坛子。 “拌的菜得多做些, 姑娘走的时候给她带了去。”陶英红就怕阿宝在裴家吃不习惯,虽带了灶上娘子去,可新媳妇进门,总得拘束一段子。 是不是真能跟着姑爷去国子监, 还得看家里的长辈, 裴三夫人自己也是儿媳妇,头上还有婆婆在呢。 灶上娘子又洗又切又剁,还问:“这一桌都这么荤,要不要拌点时鲜的素菜?” 陶英红这才想起来, 倒把姑爷给忘了:“对对对, 挑几个时令的,炒枸杞芽,香椿芽炒蛋,再买条鯚鱼来。” 到回门这天, 林大有请了假在家中等着。 陶英红也难得请了梳头娘子来, 换上新衣在家中等待。李金蝉见她时不时伸伸脖子, 笑着对她道:“这会儿时辰还早,姑娘过来也得先拜那边的长辈,没那么快。” 李金蝉学了半年多管家,先还面,只敢跟在陶英红和阿宝身后。 等放她管过几次事,慢慢的倒也练出来了,胆子大了许多,还能跟陶英红玩笑上几句:“我已经派人到巷子口守着了,一瞧见裴家的马车,就赶紧来报。” 话音还没落,小厮便来报了:“马车到巷口了。” 陶英红倏地立起来,急巴巴想去门口,走了两步又坐下,派儿子去:“阿征,你去接你妹妹。” 韩征今儿该当值的,陶英红早十来天算过子,让他调班:“你妹妹归宁,咱们家也就这几个人,你得给她撑场面。” 韩征哪会不知这个道理:“我心里算着呢,这不还有十来天嘛。”就他娘,这么着急,恨不得把什么都安排妥当。 他也换了一身新衣,听见他娘吩咐,几步往外头去,在大门口接到了下车的阿宝。 车帘子一掀起来,阿宝急不可待跳下来:“阿兄!我回来了!” 韩征带着笑意皱眉摇头:“都嫁了人了,也不知稳重些。”他可瞧见了,裴观伸手想扶的,还没托住,她就跳下来了。 阿宝冲着韩征吐吐舌头:“爹呢?红姨呢?都在吗?” 韩征一看妹妹这样子,就知这三天在裴家过得不错,他伸手拍一下裴观的肩,勾住他道:“走,里头喝酒去。” 裴观进门先行礼,还没同阿宝说话,就见子被姨母拉到后院去了。 知道她们是有私房话说,也猜到会问些什么,但这个,他并不担心。 阿宝进了屋便左看右看,才刚在裴家的上睡了几夜,这屋子里味儿都淡了:“还是我这儿舒坦。” 没那么双眼睛盯着,院子里也没那么多走动。 陶英红轻拍她一下:“那自然了,当姑娘怎么着也比当人媳妇要自在呀。”拉过阿宝的手,“姑爷待你好不好?” 阿宝就猜到她要问这一句了,跟梦里的红姨问的一模一样。 但她跟梦里的阿宝不同,她说的真心实意:“好啊,阿爹说了,他要是待我不好,就叫我回家来!” 陶英红哪里知道成婚前一,姐夫会对阿宝说这些:“胡说!这……”可她也舍不得阿宝受委屈,“这话你可不能说出来。” “我知道!”阿宝打开点心盒子,拿出块桃酥,她人虽嫁了,屋里的东西连点心,都跟她在时一样。 “金蝉派了豆角给你看屋子,还把你常吃的点心都备齐了,都是新鲜的,你看这江米果子都是今儿新炸的。” 江米果是螺儿吃,阿宝随手把点心盒给戥子,让她分给螺儿。 陶英红上上下下看过阿宝,看她面上红润有光,心里微微点头,又问她:“裴家那些亲戚你都见了罢?好相处吗?” “都还成,也就是认亲那天见了一面,裴家在京城的几房人家不是一个娘生的,不怎么亲热。”阿宝说完,眼见她姨又要上手,“我是在咱们家里才这么说。” “你知道就好!”陶英红戳她一下额头,“那也好,既不是嫡亲的,你也能松快些。” 裴观被林大有跟韩征着,大清早就喝起酒来,幸好在车上他吃块软糕填肚子,不是空腹饮酒。 林大有有正事要说:“我估摸着,再有几我的调令就要下来了。” “是行太仆寺?” 景元帝要设立行太仆寺的事,朝中已经议论了多。 “是,只还不知会将我调往何处。”一旦离京,再回来便难了,林大有也已经与柳文澜商议过,他愿意跟着一同上任。 虽是外调,却是掌一地马政。品阶虽不升,可手中实权更多,其实就是升官了。 跟着景元帝从崇州打出来的老部下们,除了已经封上侯爵的那些,如今林大有也能排得上号了。 “陛下要养这么多军马,是有作战的打算?”韩征问道 “北边不安定,只怕陛下是想缓过民生再战。”才刚得大位,几年征战耗空了国力,待休养过后,陛下便会往北进军。 上辈子,韩征便是跟随陛下北上,立功升迁的。 韩征听裴观如此说,心里有了打算,他想请个人来教他识字读书。原来是耽误了,也不知这些事要紧,经过战事,便明白打仗不能只是一味靠悍勇。 林大有对女婿说这些,倒不是要他出什么主意,他是要离开京城,放心不下阿宝。 “岳父大人请放心,我不会让阿宝受一点委屈的。” 林大有方才瞧见女儿那活蹦跳的样子,安心了一半:“我也不担心,就算阿宝舍不得打你,还有她哥在呢。” 韩征笑呵呵看了裴观一眼:“莫慌。” 内院的阿宝也知道了爹要外任的事:“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不早点告诉我?” “这还能怎么早,你出嫁之前就有风声了,昨儿你阿兄回来说的。”陶英红摸摸阿宝的头发,“好在是你出了嫁才调任的,要不然你爹都不能瞧着你出门。” 阿宝闷闷,她还想往后能常回家来的,阿爹这一走…… “早知道,我就不嫁人了。”顺嘴说出来,又挨了一下。 “你要想家了,我还在呢。”陶英红打她一下,又搂住她,“不怕,你又不是娘家没人。”想想裴观是国子监博士,纵是升也还在国子监,这辈子都在京城里,她能看得见摸得着。 “对了,过几我要替你阿兄相看去了。” “真的呀?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模样什么情?” “还没看呢,也得两边都瞧中了,才好说别的。” 阿宝细细看红姨的脸,越看越高兴,红姨脸这么好,半点也没有梦里的红姨那憔悴的模样:“对了,我带了红参回来,往后隔几给您送,您可记着要吃。” “吃着呢,你哥每天都问的。”有这两个孩子,她可得把身子调理好了,还得看着阿宝生儿育女,她还要当姨婆呢。 既回了自己家,阿宝便放开了吃,辣就是更香些。 陶英红看着她不知愁的模样,不住给她菜:“这个我给你盛了一小瓮,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口里没味吃这个最香。” 戥子忍不住道:“红姨,她这几天可没少吃好东西,也就是装样子哄你呢。” 把成亲当天晚上就吃酒煎羊的事说了:“姑爷专点了烤羊肋送来,如今裴府的大厨房里都知道姑娘吃,连早上也离不了。” 阿宝装模作样瞪了戥子一眼,又挟上一块猪头:“我呀,绝不亏着自己的嘴。” 这话才说完,刚到熄灯的时候,阿宝跟裴观正预备歇下。 裴家来人了,面惶急之。林府下人一瞧,将他领到了垂花门边,院中点起灯火,着小丫头去拍门。 裴观披衣起身,走到院中,隔着垂花门问:“何事?” 阿宝也坐起来了,握着裙带子,脸红未褪,心里猜测难道是祖父…… “老太爷不大好,吩咐咱们赶紧请六少爷回去。”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裴观沉声道:“知道了。”他转身回屋,换衣束发。 看着烛火下阿宝润洁的脸,宽她道:“无事的,你莫怕,你睡罢,明儿再回来。我会跟岳父告罪一声。” 阿宝嚅嚅:“我还是跟你回去罢。” 裴观看了她一眼,到底不忍心:“没事,你歇着。” 他很快换上衣裳出门去,本来屋中无人值夜,听见动静都起来了。 戥子正在说:“不会是……那也太……”太不吉利了。 燕草已经在安排:“库中有几批白布的,家里没带走的旧衣先找几件素净的出来,姑娘……要真是。” “我知道,要真的不好,那也没法子。”阿宝也不再躺了,“咱们还是得回去,找件素净的衣裳来。” 几个丫头一齐动手,很快找了件浅水碧的衫,又替她重新挽好头发。 韩家人听见动静打开月门过来,陶英红道:“怎么偏偏这么个子。” 可还是套上车,由韩征把阿宝送了回去。 玉华堂外站了人,正是玉兰花开的时候,静夜之中花盏如玉。 四房五房站在一块,大夫人与三夫人站在一块,裴珠站在嫡母身后。 裴三夫人眼见儿子回来,儿媳妇却没跟着,心知儿子是心疼子,回门当天就出这种事,说出去不好听。 可这回不比先前。 老太爷这回是当真凶险,一口痰卡住了出不来,夜里咳不出声,是碰倒了东西才惊动了下人。 要是老太爷真的没了,阿宝只怕要一直被四房五房说嘴。 正这么想,阿宝悄悄站到裴三夫人身后:“母亲。”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