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贺缈拂袖进了屋。只留下玉歌和明岩,有些同情地望了许太医一眼,最后还是玉歌伸手,将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许太医搀了起来。 屋内,谢逐半卧在榻上,额上还沁着些冷汗。刚施完针,寝衣衣带还未系上,领口微微松散,竟是显出与往 全然不同的慵懒之态。 他微微闭着眼,听见贺缈推门而入也并未做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在吵什么?” “……没什么。” 贺缈掩上门走了过来。 谢逐缓缓睁眼,朝她看了过来。一眼看见她苍白的脸 ,他眸光凝了凝,“陛下如今看着倒是比我更像病人。” 贺缈在榻边坐下,闻言忍不住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忧心忡忡地转头到处找镜子,“我现在脸 很差吗?是不是很丑……” 沉默了片刻,谢逐颔首,“是。” 声音虽低沉,却仍能听出那语调里的一丝恶劣。 贺缈瞪大了眼,转头对上谢逐的视线,却立刻败下阵来。 “……那我去重新梳妆。”她赌气似的起身,却发现谢逐 没有拉住她的意思,反倒一脸看穿她的冷淡,只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挽尊,“算了,反正我天生丽质,病容也差不到哪儿去。” 谢逐不准备再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 ,“陛下派了何人平叛靖江王?” “……” 贺缈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回避,眼神闪了闪。她低下头,无意识玩起了谢逐搭在榻边的手,一边绕着他的手指,一边迟疑着开口,“贺仪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若想尽快镇 平 ,便只能就近调兵。堰城离玉沧不远……我调动了玉沧戍守的兵将。” 谢逐眸 沉沉,“玉沧与晋接壤,你从玉沧调兵,便意味着将驻守边疆的兵力减了大半。” 贺缈沉默,仍旧埋着头对谢逐手指的骨节 捏捏,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此事上。 半晌才低着眼问了一句,“你也担心大晋会趁此机会出兵?” 谢逐抿 ,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前几 劝她不要将所有事想得太糟糕的人是他,如今替她怀疑大晋动向的仍是他。 没有听见谢逐的回应,贺缈心里也是了然,抬眼笑了笑,忽然问道,“若是晋颜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落在谢逐耳里却是异常刺耳。 他刷的沉下脸,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冷冰冰地启 ,“不会。” 贺缈怔怔地看她。 “我在大晋变得半人半鬼,在大颜又落了个残废,”谢逐那向来温和的嗓音里都 了一丝尖刻,他偏头看向贺缈,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还能有什么立场?我只盼着明 便是晋颜 战,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才好。” “…………” 好在贺缈的脑子虽然转得慢些,但还是能勉强转过弯,在谢逐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才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说气话。 贺缈破涕为笑,扑进谢逐的怀里,假装没有听见头顶那声咬牙切齿的“松手”,收紧了环在他 间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啦!! 第86章 谢逐原是想把怀里的人推开的, 然而他刚被施完针, 本就浑身无力, 再加上贺缈也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厚着脸皮时 本推也推不开。 所以谢逐只是象征 地扯了扯 间的手, 也就随她去了。 “和亲的人选定了?” 谢逐垂眼。 贺缈伏在他怀里,被那股 悉的沉香包围, 仿佛扫尽了一切忐忑和不安稳, 一颗心 悠悠沉了下来, 就连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没有……周青岸今 提了几个, 都不好……” 谢逐也明白择选和亲人选的难处,下意识拧眉,将自己了解的人选在脑子里一一过了遍, 却没有什么头绪。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不止他,包括周青岸,大抵都知道还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是没有人敢提起罢了。 谢逐也不会提。 “你……” 想了许久,他才缓缓启 ,刚一出声却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伏在他 前的人竟是毫无反应,仍一动不动地贴着他, 呼 声微弱却平稳,只是环在他 间的手略微松了些。 谢逐愣了愣,低头一看, 却见贺缈不知何时闭上眼已经睡着了,长睫低垂,在她眼下投了一层浅浅的 影,覆在那本就因困倦映出的乌青之 上。而屋内烛光昏沉,又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暖暖融开,倒是将她面上的憔悴化开不少。 看出她睡得安稳,也大概知道这几 风起云涌 得她 不过气寝食难安,谢逐便没再忍心将她从睡梦里唤醒。 视线在贺缈面上凝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轻轻拉开 间的手,往 里侧稍稍移了些,将贺缈从怀中挪了出来,缓慢地在身侧放平…… 贺缈一被放平,便立刻侧过身变回了身体微蜷的姿势。谢逐还未来得及 回手,她却已经自发地靠了过来,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手中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睡得愈发安稳了。 “……” 谢逐没再将手往回 ,反而将贺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 - 贺缈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 晌午。 被 幔 中漏进的 光刺了眼,她从睡意朦胧中稍稍回过了神,转眼定定地盯着十分陌生的帐顶,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不是她的寝殿……她这是宿在哪个 里了? 不对,她昨夜怎么没有从谢府回 的记忆…… 这是清和院,是谢逐的卧房! 贺缈一愣,猛地从 上坐起身,扬手掀开身侧放下的青 纱幔,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没看见谢逐的身影。 她低头理了理衣襟,这才发现自己昨夜是合衣而睡。 晌午的 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贺缈懵然下了 ,这才意识到屋外竟已 上三竿。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砰——” 身后的门骤然被推开,屋外的玉歌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陛下?陛下您醒了?!” 贺缈衣衫凌 ,一边抬手束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边急匆匆从里面冲了出来,“今 不用上朝吗?为什么不叫我?!” 她径直朝清和院外走,玉歌赶紧跟了上来,唤了好几声提醒道,“陛下!今 ,今 是休沐。” 休沐? 贺缈步子一顿,随即却仍是皱眉,“就算休沐,现在是什么情势难道你不清楚?自作主张。” “奴婢……” 玉歌撇了撇嘴,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奴婢都是听首辅大人的,首辅大人特意吩咐所有人都不许打扰您,一定要让您休息好。” 谢逐? 贺缈噎了噎,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缓,虽嘴上还是小声地埋怨,但却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角,“你到底听谁的?” 勉强 平嘴角,她转头看了眼四周,甚至没在院内瞧见明岩,“谢逐呢?” “首辅大人一大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 玉歌也没怎么在意,“或许在书房?也可能去看三小姐了?” 如今首辅大人腿脚不便,谢府外又被女帝派了一群虎视眈眈的锦衣卫把守 出不去,想来他也只能在府内转一转罢了。 贺缈也是如此想的,因这几 谢逐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神经兮兮患得患失,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谢逐会丢下自己。 贺缈嗯了一声,“先回 吧。” 她心情不错地从清和院内走了出来,一抬眼却是看见了一个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脚下蓦地顿住, 畔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玉歌跟在贺缈后面,也是下意识停住步子,不明所以地抬眼。这一抬眼,却是惊了一跳,“长公主殿下?!!” 孤身一人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前段时 被废为庶人的大颜长公主贺琳琅。 贺缈从未见过这样的贺琳琅。 在她的记忆里,贺琳琅一直都是锦衣华服高高在上的,从未像现在这般荆钗布裙,素面朝天过。然而尽管如此,她周身仍萦绕着那丝挥之不去的贵气,看着便像落魄的皇室公主,与普通的民间女子格格不入。 毕竟贺缈虽将贺琳琅废为庶人,可说到底也只是废了她长公主的名号,封了她的长公主府。沦为“庶人”的贺琳琅,仍有固定的居所,虽伺候的人与从前不能比,但却仍有人照顾。 看见贺琳琅的第一眼,贺缈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 。 玉歌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贺琳琅已经被废为庶人,连忙小声改口,“贺,贺姑娘。” “民女参见皇上。” 贺琳琅垂眼,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缓缓伏身跪拜。 贺缈从她那里收回视线,既不问她是如何进的谢府,也不让她起来,只是疾步从她身边走过,匆匆丢下一句话给玉歌便想离开,“……将她逐出去。” “陛下!” 贺琳琅转身,扬声朝她唤道,“陛下!民女有要事进言!” 贺缈却像没听到似的,又好像早已预测她要说什么慌忙抢在她前头,“朕不听,朕也不想再见你!” 然而贺琳琅却是在来之前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见贺缈头也不回地要离开,竟是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 致的匕首,神 决然,“陛下果然是一句话都不愿听我说了么?” 看清贺琳琅手里的匕首,玉歌惊呼了一声,贺缈也不由转头看了过来。 一转头却见贺琳琅已经扬起手,“陛下怪我伤了首辅大人,若我将那些伤全都偿了,陛下可愿听我一句?”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将那匕首狠狠往自己 前扎下…… 贺缈眸光骤缩,下一刻人已经闪身站在了她跟前,一把夺过那闪着冷光的匕首,冷声叱道,“你在要挟朕?!” 贺琳琅苦笑,“若这要挟的法子还管用,那也不至于太糟……” 不过是掐着她心软罢了。 贺缈愈发被 怒,将匕首往地上一掷,刀尖稳稳扎进她脚边的石子路里。 贺琳琅敛起面上的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终于道出了她今 的来意,“民女愿和亲大晋。” “…………” 贺琳琅抬眼,面上多了些坚定,“民女愿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解大颜燃眉之急。” 贺缈僵在原地,手脚冰凉。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