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安菏的女人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后,冷淡的面容逐渐喜笑颜开:“白!你怎么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这是和温老爷一同回塘水县了吗?” 白氏笑道,又一一回答了安菏的问题。 安菏笑眯眯:“那这回你可要多住一段时间,这扬州首富夫人回了咱塘水县,可不得造福咱们这小地方的百姓啊?” 白氏嗔道:“成天就知道盯着我夫君兜里那点银子,当心我回去吹吹枕边风,给你明年的租金再提高一些!” 安菏笑着从柜台后走出来挽着白氏的手臂,口中一直喊着首富夫人饶命。 她二人谈笑时。 姜沐璃便微微挑起幕篱打量了一圈这个铺子,但见铺子规模不算太大,胜在简洁清,贩卖的头面样式致秀美,正是时下女子最的样式。 姜沐璃还隐隐察觉到,在这间铺子帮忙做工的都是女子,有年幼才十几岁的,也有年龄稍大将近四五十的。 白氏与安菏寒暄完,安菏这才笑着问:“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呢?” 虽说姜沐璃戴着幕篱看不清容貌,但光是纤柔的身形和那出尘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此女子绝对容貌非凡。 白氏招了招手让姜沐璃过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夫君的远房外甥女,名唤沈新云,你叫她阿云便好。” 到底是已经“死”了的身份,如今再用姜沐璃这个名字颇有不便。 沈新云是姜沐璃才到塘水县时,白氏为她取的名字,寓意是往事过眼云烟,一切从新开始。 姜沐璃袅袅婷婷立在安荷面前,轻柔唤道:“阿云见过荷姨。” ** 今冬至的长安城,比起往年更加寒冷,大雪连着下了三,目之所及皆是洁白的冰雪。 皇城紫宸,金碧辉煌的房檐顶上是厚厚的积雪,大雪停了后,潘胜和雅彤便带着小皇子正在庭院里玩闹。 月宴过去了两个月,小皇子已没有像先前那样每次夜里都嚎啕大哭了,兴许是已经忘了要找娘这件事。 也是,小皇子的生母死之时,他也仅仅月余大,这都过去了两个月,尚不会开口说话的婴孩又哪里懂的那么多。 小皇子这边没了什么大碍,也令众人放心了不少,但比起这几个月大的孩子,紫宸里头的那位,倒也没有好转到哪去。 近两个月,陛下虽说并没有再大开杀戒等暴戾手段,可仍旧每冷沉着脸,相较娘娘在世时,陛下整个人有明显的改变。 陛下整整夜的处理朝政,休息的时间甚少,像是想将自己的重心都放在公事上,就连处事方式比起以往都更加的冷漠绝情。 这种改变令所有人害怕不已。 潘胜站在廊下看着小皇子在玩耍,身后跟着一众小人,顿时红了眼眶:“干爹,小皇子真的太可怜了,刚月就失去了生母……” 吴毓轻叹一口气:“唉,这大概就是命吧。所幸小皇子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且还是娘娘生的,陛下自是不会亏待这个孩子。” 潘胜含泪点头。 虽说尚未册封储君,但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太子之位恐怕就是他们伺候的小皇子了。 但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年仅三个多月的小皇子,没有母亲。 现在小皇子才几个月大,并没有完全认人,若是这时给他找个母亲,想必是能轻易接受的吧。 正在这时,紫宸内传出不小的声响。 殿内。 谢缚辞坐在御案后,将手中的折子猛地扫在地上,奏折落地发出噼啪声响。 他怒斥一声:“朕如今还是天子,那些大臣竟敢不将朕放在眼里,还敢要朕考虑娶封后一事?他们是朕的老子吗?竟敢指手画脚朕娶一事?” 跪在下首的五名心腹大臣连声喊着:“陛下息怒——” 谢缚辞站起身来越出御案,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奏折:“皇后?你们告诉朕,这些上折子的臣子,除了将手伸向朕的房里事,还会些什么?” 其中一名大臣道:“陛下,虽说魏大人提议封后一事是之过急了,可……” 顿了顿,他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道:“陛下登基已有一年,后别说皇后了,就连妃子都没有,这,放眼望去无论是哪一任帝王都没有此等事的啊!” 本身两个月前,皇帝的后还有一个未曾面的得宠后妃,虽说无人知道那位娘娘的身份,但看在仅仅只是未封号的妃子加上她孕子嗣有功的份上,也没有朝臣敢有怨言。 可是整整两个月了,那位后妃忽然从后消失,陛下也不对外给个说法。 娘娘就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除了留下了小皇子这个子嗣,其余一点痕迹也没有,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打那位后妃消失后,各位大臣都起了一些小心思,纷纷盼望将家里头养的闺女送进皇帝的后,怎么说也能捞到个妃位谋点好处呀。 是以,近期才以魏大人为首的朝臣开始上折子请求陛下立后。 谢缚辞冷笑几声:“娶纳妃,不过都是为了皇家传宗接代罢了,朕没有儿子吗?朕的儿子还好好活着,你们这是盼着小皇子不好?” 大臣跪地:“陛下息怒,臣等并无此意。” 在场的诸位,即使是谢缚辞在太子时便是他心腹的大臣,也少不了想要将自己女儿送进后为妃的心思,是以对于皇帝封后一事,他们也巴不得早提上程。 指不定后位就出现在他们家女儿其中呢? 谢缚辞自是看穿了这些人的想法,踱步走了几圈,全身散发危险摄人的气息。 大臣纷纷汗颜,心知陛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手段,便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殿内氛围森然,如霜雪凝固。 正静得吓人,忽然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啼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潘胜抱着小皇子入殿,回禀道:“陛下,小皇子方才在台阶处磕伤了……” 谢缚辞脸微变,“快去传张太医过来。” 舒舒嚎啕大哭,见他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谢缚辞冰冷的眼神骤变鸷,“你们都是废物吗?这么多人看着小皇子竟然也能伤着?” 潘胜苦哈哈地回道:“奴婢知错——小皇子方才听到殿内的动静,便自己爬上台阶想要进来找陛下,一不小心这才……” 大臣听完,脸尤其古怪。 陛下议政竟然也把小皇子带在身边?历代以来,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帝王,这是对小皇子的宠毫不掩饰啊! 加之这是陛下的独苗,恐怕…… 恐怕储君之位,非小皇子莫属了。 张太医背着医药箱赶来,暖阁内,谢缚辞坐在榻沿,一错不错看着张太医给舒舒清理伤口,黑眸浮起自责。 倘若缘缘知道这孩子伤了,她得多心疼? 遂又转而想到,她会知道吗?那她会知道他每个夜里有多想她吗? 一盏茶后,舒舒的伤口被清理干净,哭声也渐渐停了下来,随后便睡了过去。 张太医道:“回陛下,陛下无需担忧,小皇子只是轻微的磕碰,但婴孩的肌肤娇,恐怕会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谢缚辞淡淡颔首,安抚好舒舒后,便出了暖阁,继续与大臣商议朝政。 五名大臣等了许久,就为了等到陛下的答复。 其中一名大臣更是趁着小皇子方才受伤一事,大做文章,道:“陛下,就因后无后无妃,也没个女子可以当做母亲一样照顾小皇子,才会导致小皇子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早立后,也是为了小皇子着想啊!” 谢缚辞负手踱步走了几圈。 最后眼神投向暖阁,黑眸眯了半晌,方淡声道:“也好,皇后之位,朕会考虑的,要不了多久,朕会公布于众。” 大臣得到意的回答,登时欣喜不已。 夜如墨,寒风凛凛。 谢缚辞哄好舒舒入睡后,便独身出了寝殿,踩着夜去往紫宸的地下室。 如今正直寒冬,凉的地下室内比起外面冷冽的空气,竟还要冰冷,谢缚辞往深处去,每走一步,周身都升腾着袅袅白雾,带着外头明显的寒意。 暗的墙壁上点着昏黄的烛光。 烛光拉长他高大拔的身形,背影孤寂得渗人。 推开石门,四周都是黧的墙壁。 谢缚辞缓缓走到一处白玉石砌成的榻上,榻上是一套已被损坏到不成型的淡蓝长裙,和几支枝嵌宝的金步摇。 他伫立在白玉石榻旁,深深看了良久,黑眸里蕴了悲戚。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上那已经污脏不堪的衣裙。 向来洁癖成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嫌弃,来回触碰,方淡声道:“他们都认为你死了,可朕总觉得你没死。” “缘缘,你看,你那疼得要命的嫡亲弟弟,他都没有朕了解你。” 他如捧着至宝一般将裙子放置自己的侧脸蹭了蹭,轻语呢喃:“朕对你的身体是那样的悉,又怎会认不出你?你没死,对吗?“ “若是还活着你就快回来,骂朕无之徒,告诉朕,你不是有意抛下朕和孩子的。” 谢缚辞声落,陡然间,地下室墙壁上的烛火都被窗外的凛冽寒风毫不留情地尽数吹灭。 谢缚辞眼前蓦然漆黑一片。 他紧紧攥着那支金簪,久到手掌心溢出了鲜血。 血水顺着掌心一滴一滴往下落至他的龙袍。 顷刻间便洇成一团暗红的血块。 寒风呼啸,不停吹打最上方的雕花窗,细小的雪籽透过吹开的窗口接连飘落进来,转眼化为冰水。 他单膝跪地,拳头攥了殷红的血,双目赤红,死死看着眼前幽黑的一切,久到毫无动弹,最终从喉间溢出森冷的笑意。 “你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朕,你不在人世了?” 半晌,他含着诡异的笑意,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缘缘,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朕。朕若是想要你,即使你变成鬼,朕也无惧。”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男人长身而立站在白玉石打造的榻前,对着空气,冷声道:“即使你真的化成了鬼魂,朕也要将你拖到朕的怀里,永生永世困着。 “你想摆朕?终其一生,都是妄想!” 他攥着金簪沉步出了地下室,带着狠的戾气进了御书房,奋笔疾书写下圣旨,甩至吴毓的怀中,吩咐道: “明早朝就将这圣旨内容公布于众。” 吴毓正诧异着,小心翼翼打开看了一眼,紧接着,瞳仁渐渐睁大,脸跟看见鬼似的。 陛下,果真是疯了。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