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宁珩又道:“颂心。” 最冷面的连颂心被点到名,只好第一个站出来。要说写策论他拿手,作这些黏黏腻腻的催妆诗他还真是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上,道: “乌云却罢朝晖暖,瘦李新华又一程。 置酒良时多仰盼,待月移转入芳洲。” 总之就是一个催字,但公主的门前没有反应,他便又道: “鸾箫十里列楼前,飞入浮花雅颂传。 本是丽质冠天下,何须脂粉赘芙蓉。 妍妍描就翠鬓影,却叹 光渐渐无。 浮觞走马转 迟,只等东风掀帘栊。” 按理说,一般催妆诗做个一、两首,就该开门了。 可是,除了霍家兄弟两人,十来个傧相全都做了一遍诗,时间一点点过去,甚至最后都有人念出:“莫使镜中牡丹开到老,鸾过影渺月还孤”。诸如这样不是太美好的诗句了。 然而阁楼里,萧慕微还是静静坐着,没有半分反应。 宋端看了霍宁珘一眼,使了个眼 ,觉得长公主多半是刁难小七,毕竟要上位夺天下的是霍宁珘。 这太 都在头顶正上方了, 头高悬,今天又是难得的大晴天,更是 光灼灼。霍宁珘沉默看着那道门一阵,便也道: “昔年上苑棠荫雪,年少妆梅遇箭池。 陇山阙下岁几重,遥望相系便几重。 曾立灯初至曙霞,长对缺盈闻 滴。 青梧尤在举眸处,永奉雉扇与王姬。” 上苑箭池,正是霍宁珩与萧慕微初见的地方。后来,霍宁珩去了陇中,萧慕微依旧在 阙中,霍家在那时犯事,两人的婚约也是那时解除。 因为习俗是新郎不能亲自催妆,霍宁珘便模拟霍宁珩的身份,也开始催妆。将兄长不能说的说出来。 萧慕纬没想到霍宁珘还知道她与霍宁珩初遇之地,又沉默少顷,便慢慢移动手指,握在扶手上,道:“出去罢。” 当这位长公主身着吉服,姗姗走出来,一群大男人都舒了口气,又觉得,等了这样久也是值得的。 大乾的公主下降都是不遮盖头的,凤冠垂下密密的金缕 苏,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影影绰绰已可见真容之美。更别提那高挑有致的身段。 队伍 出公主便立即往肃国公府回去,自是都为四爷终于抱得美人归而高兴。 *** 霍宁珩的亲事,是霍家上下期待已久的。因此,尽管霍宁珩本人邀请的人较少,仍旧是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就连太后霍灵铭,原先哭闹着要与霍家恩断义绝,也借着此次弟弟成亲,顺着霍家给的台阶下来了,前来参加婚礼。 霍家本就重视霍灵铭,又是霍家人要取代她的儿子接掌江山,自是要弥补她,锦衣玉食就不说了,霍老夫人出于歉疚,对她比进 前还要溺 。 对于萧慕微的进门,霍家的女眷们,其实并不是那么 意。从霍老夫人到霍灵钧,对这一桩亲事都不大欣悦,只有容夫人是真高兴。 陆莳兰也跟出来看新娘子与 亲队伍。她也准备了贺礼呢,是自己亲手画的一幅鸾凤和。 第109章 还有一对巴掌大的玉雁。陆莳兰原本也想送再贵重一些的物品, 但如今实是囊中羞涩。 等到行拜堂礼仪时,她也想去看看,但正堂那边的人太多,即便是侍卫放了她与谢遇非进去, 他们也 挤不到前面。 陆莳兰蹙了蹙眉,原本今早出门的时候, 霍宁珘还打包票说, 可以让她观礼,但现在他却人影子都见不到, 早就将她抛在脑后。 陆莳兰与谢遇非便站在甬道旁, 直到礼成之后,一双新人从堂中走出,她才又看到四爷和公主。虽然知道新郎新娘未必会注意到自己, 仍是朝两人 出笑容,以表祝福。 萧慕微隔着金 苏的 隙, 倒是瞧见了陆莳兰, 她今 看过很多笑脸, 但那些笑容俱是对着霍宁珩一人的, 她觉得,若说最真诚的笑意,应当是这个跟她没有多少 情却颇有缘分的少年给的。 萧慕微便翘起嘴角,看陆莳兰片刻,隔着 苏朝她也笑了笑。 新房中,自是只有女眷可以去, 而且都是已成了亲的女眷。 “闹 房”什么的,谢遇非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谁敢真的去四爷的新房里闹呢,只敢趁着他高兴,一会儿在酒席上多敬几杯酒而已。 霍宁珩的院中,挂着同式红璃花灯,就算是白 里也亮着灯,如片片绯霞,在风中涌动。厚重的红毯铺过萧慕微走过的每一步,炮仗在院落再次点燃,端的是喜庆。 寝房中,喜 则早铺好凤鸾 的锦被,悬挂百子千孙罗帐,就连桐枝灯上的烛台,都换成红烛台座。 萧慕微被引到 前坐下,垂着眼睫,她知道,跟进来看自己这个新妇的,都是霍家的女眷居多。她们的一道道目光都 含深意,令人难以忽略。 然而,叫她最无法忽视的,还是身旁的霍宁珩。现在的他,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先前那样在人前为难他,她并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会有芥蒂,甚至不 。 或者应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那个时候年纪小,瞧着人的姿仪风采,便一头栽进去了。 这喜娘高声祝福新人后,婢女便托着漆盘过来,将玉如意呈给霍宁珩。男子便将萧慕微面庞前的金 苏挑到冠上,再无遮挡。 这一刻,众女眼中齐齐闪过惊 。然而,惊 之后,年长些的隔房女眷恰到好处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只有太后霍灵铭, 出一丝轻蔑。 霍宁珩也看着萧慕微为他凤冠霞帔的丽态,他原本以为,她在“却扇”这环节还会为难他,谁知并没有,她甚至都没有拿扇子遮过面。但是……目光也没有看他。 喜娘也看得愣了片刻,随即才回神,看出了萧慕微的紧张,开始活络气氛。 这喜娘便开始唱撒帐歌,还指挥着女眷们开始撒帐,往新人身上,还有喜 上掷洒花瓣、桂圆、花生、红枣、金银双 喜钱等物,以祝美 和悦,多子多福。 这撒帐歌本就是为了缓解新妇的羞怯,提前让新娘 受 房情致,以免女方过于生涩害怕,影响了夫 间的第一次,尤其是导致以后夫 生活不睦。 因此,词句开始还以吉利为主,渐渐变得暧昧,越到后面越是 骨。诸如—— 入眼绵绵尤胜雪, 珠一捻樱桃红。 鸳鸯衾里 颈游,双双好梦到蟾 。 今宵共去乘仙舟,五更仍就不得休。 红绡裙底楚云梦,花枝颤颤挽 风。 喜娘是随口就来。她是在各家新房唱惯了这些帐中歌的,在场的又都是已成婚的妇人,更有不少是孩子都生了,早就是知道这新婚入 房的规矩,都打趣地哄笑。 霍宁珩亦是八风不动,听着便听着,除了眼神要更幽深一些,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唯有萧慕微,虽然出门前,霍家派去的周嬷嬷便用小人画和合 镜给她作了一番讲解,但仍旧是无可避免的 面通红。 还好,还可以用接喜果来掩饰尴尬,这些彩糖 果,自是接得越多越好,萧慕微便假装听不到喜娘唱什么,只顾牵起裙幅去接。 不过,那些硬东西砸在身上还真是疼,但也只能受着。 撒帐完了,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合卺礼。 漆金描彩的托盘中,乘放着一对白玉莲花杯,透薄如雪,杯中酒 如琥珀。 霍宁珩端了一杯,递给萧慕微,她去接时,难免碰到了他的手。 在平时,她原本可能没什么反应。但刚刚才听完那喜娘唱的歌,简直是端着酒杯的手都不能自控地微颤。 这合卺酒杯之间的线又连着短,两个人喝合卺酒时,难免地要靠近彼此,连她的脸也贴了这男人的脸一下。 萧慕微完全不敢看霍宁珩。她总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沉着依旧,对着她话也不多,却令她 受到一种平时没有的强烈侵略 。 还好,喝过合卺酒,霍宁珩便要出去宴客了。他走的时候,一众女眷也跟着离开。霍宁珩尤其是看向霍灵铭,见她也不情不愿地离开,才往前厅过去。 萧慕微自是留在新房中,等候**良时。 *** 霍家人和宾客们早就等候在喜宴间,等待着今 的主角。 霍老夫人则是在与容夫人说话:“隔了这样久,老四还是娶了萧慕微……而且,你听说了没有,今 老四带着大伙儿去 亲的时候,萧慕微让每个傧相都做了好几首诗,连小七如今这身份,都得作诗捧着她,她才肯出门。” 霍老夫人就不明白,怎么自家孙儿就这样死脑筋,非把萧慕微给娶进门。 容夫人笑了笑,安 霍老夫人道:“母亲,这催妆、却扇都是礼俗,新嫁娘捉 捉 自己夫婿,也无可厚非。我倒是觉得,究竟是一国公主,骨子里是骄傲的,若非她就是这个脾 ,四郎也未必会中意。” 容夫人心中的长媳人选也并非萧慕微,但是,儿子喜 ,又接过了门,已是自己的儿媳,她总是要维护一二的。 容夫人说的理,霍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不过是心里不乐意接受,不 看自家孙儿被人家捏扁 圆的,更何况当初还闹出过那样的事。 霍老夫人便顿了顿又道:“还不止老四,你看到的,小七又总是带着陆槿若那孩子,对一个男孩子这般上心……唉,这是造了什么孽!” 容夫人这回就不说话了。虽然心里清楚小儿子的事,但答应了要保密,实在不好说什么。 霍老夫人又叫了那教导萧慕微的周嬷嬷来,问了那边的情况,周嬷嬷如实道:“公主瞧着很是青涩。”周嬷嬷是霍老夫人的心腹,明白主子的意思,是担心公主并非完璧之身,这句“青涩”便是委婉的回答。 霍老夫人略微颔首,又道:“你今晚在那边给我盯紧了,有事及时禀我。”周嬷嬷自是应下,接着又去了萧慕微那边。 *** 萧慕微也不知霍宁珩几时会回来,随意用了点果粥,就是发呆出神。 墨鹊倒是将喜房里里外外好好打量过了,觉得不愧是四爷的地方,陈设叫人极为喜 ,与公主也十分相称。 傍晚一过,墨鹊便服侍着萧慕微取了凤冠,换下繁复吉服,沐浴过后,改穿柔滑简洁的红绸裙。 可霍宁珩回来时,萧慕微都快歪在 柱睡着了,听到外面的声音,才又打起 神坐直身子。 霍宁珩并未先给萧慕微打招呼,而是径直去净室浴身,出来时,除去一身吉服,只穿着雪白里衣,漆黑丰泽的长发也放下来,披散在高大伟岸的身形后。 墨鹊等婢女都怔怔看着霍宁珩,比之平时的温和疏冷,男子这一刻显得格外慵散,叫人完全无法挪开眼睛。 霍宁珩的目光则落在 边安静坐着的萧慕微身上。 女子身上这绸裙颜 虽鲜 ,却是素 ,只衣袖领口有 致纹饰,几乎是贴着身子,紧紧包裹玲珑动人的身段,将曲线勾勒得一览无遗。整个人在烛光下,更仿佛带着一层光晕。 霍宁珩一步步来到萧慕微身边。随着他的脚步的靠近,萧慕微的心跳一下疾过一下,有种快从嗓子跳出来的 觉。 但她飞快瞟一眼对方后,蹙了蹙眉,她知道霍宁珩今 应当会喝酒,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喝这样多。萧慕微还没有见过这样带着醉意的霍宁珩。 周嬷嬷原本特地留了伺候两人房事的婢女,众人却听到低沉而简短的男音:“都退下。” 这周嬷嬷也清楚,四爷只是瞧着比七爷温柔好相处,但其实,同样是积威甚重。那周嬷嬷虽是按照霍老夫人的 待行事,却也不敢随意对着霍宁珩唱反调。 周嬷嬷便笑道:“四爷叫退下,大家都快出去罢。” 周嬷嬷却是自己将一个锦盒端过来,放在霍宁珩能看到的小几上,里面不是别的,而是一张雪白的元帕,道:“四爷,奴婢给您放这儿了。” 这是老夫人特地 代过的,毕竟这是惯例,而且这位公主跟洛家大公子有过一段,这公主过去追求四爷的时候又那般不知矜持,老夫人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一对新人闻言,都转过头,看了那东西一眼。 霍宁珩早有所料,答:“嗯。”以示知晓,随即收回视线。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