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的伤口没有愈合,血是粘稠凝固的,带有污秽的黑,将周围的皮肤全部腐蚀掉。林小鹿一直没有出现,姽婳姬循着信物指示往荆谷深处去寻找,解轻裘守在她身侧。看样子林小鹿还活着,而且藏去更远的地方了。 夜行天停下步伐,再度凝出火弩。 如此狭小的范围内本避无可避,六铭隐文又防不下,白琅只能回首符,以攻势抵消攻势。但她攻势一出,夜行天就迅速散去黑焰,指尖一挑取出青铜钟。 果然像琢玉分析的一样,击钟人的权必须针对某个进攻行为使用。之前她的所有权和术都是守势,夜行天找不到行权的机会,所以现在抓住她无法集中力使用天权的机会,她出手进攻,进而行权制。 ‘还有机会。’白琅告诉自己。 因为击钟人的权敌我不分,她被止用法,夜行天自己也会被,这种情况下是夜行天被削弱更大。而她的权直到第三个阶段前都还能用,在此之前还有转机。 可解轻裘与姽婳姬回来了。 白琅看见他们没带着林小鹿,稍微松了口气……问题是现在一打三怎么赢? 就在她思考对策,慢慢构思布局的时候,一道遁光破空而来,将她拦抱走。她觉得如果上那伤口没有被血污糊起来,恐怕现在肾都要穿了。 “白沉忧?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帮你处理那个孕妇……之前跟你说过,已经找到接生的人了。” 背后几个天殊魔修没有强追,因为星幕上又落下了两道剑光,灵虚门援军终于也到了。 白沉忧带她离开主战场,在映碧川停下。 还是在那棵悉的大树边,萤火虫藏在叶子下面,周围一片青葱静谧,不受半点外界影响。他忽然把白琅反扣在树上,抬手掀了她上衣。 “???” “让我看一下。” 白琅觉有硬邦邦的条状物往她上蹭了蹭,当场尖叫出声:“拿、拿开!好恶心!!快点拿开!!” 白沉忧正在将漆灯夜照的剑柄纹路跟她上的胎记比对,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气得不行——前任峰主的贴身佩剑,她居然敢说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防课上多了(←不是) 第103章 孰是孰非 她上有一块方形胎记,虽然周围血污覆盖, 看得不太清楚, 但白沉忧可以确定它的深浅纹路与漆灯夜照剑柄上的纹路一致。 白嬛也有个类似的胎记, 不过是在颈后,而且纹路对应碧主听秋。 白言霜真有另一个孩子?不可能,当初是他亲自去叶姒那儿接来白嬛, 然后把她给白言霜的。从那时候到白言霜战死, 中间其实没有太久。如果中途如果多了个孩子,他一定会知道,更何况这中间白言霜也没空多出个孩子来…… “你这个是哪儿来的?”白沉忧戳了下她的胎记。 白琅奋力挣开他的桎梏,脸上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你贸然打断我的战斗就因为这个?” 白沉忧见她口剧烈起伏着,一副说话都要不上气的样子,只好委婉地答道:“自然不是, 方才太过危险……” “何必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我与夜行天斗, 你伺机带走你们荆谷早就盯上的林小鹿。你要是真关心我安危, 那把我带出来之后为何不先问我伤势, 而是直接动手查看胎记?” 白沉忧觉得她情绪太动了,不说出于什么目的,但好歹结果是把她带出了混战吧?莫非她很想对上那三个魔修? “罢了……”白琅见他这分神就知道他不会懂, 所以也不再多说, 直接返回战场。 可荆谷街道上一片安静,两边居然没打起来。 琢玉和解轻裘站在一起,笑容和煦,似乎在商量什么。夜行天消失不见, 姽婳姬离得远远的。折抱剑倚在废墟上,远离了几方对峙的中心。 “解魔君不看太微上人的面子,至少要看朝稚司命的面子吧?那女人是他要的,你们既是寻物,就不必伤其命,更不必与太微座下弟子大打出手……” 白琅走过来的时候,琢玉还在说着,他眼眸低垂,没有抬眼看她。倒是离最远的折忽然抬头看向了她侧那一大片血污。 “那当然。”解轻裘说得和气,但口风依然严谨,“可失物就在那女人身上,抓她过来一问又有什么不妥?” 琢玉合扇拍在掌心,与解轻裘对视几秒,忽然笑道:“自然没有。方才荆谷之人趁将她带走了,我带魔君去找吧。” 白琅想说什么,但琢玉将折扇点在她上,轻轻摇头,传声道:“我受诏而来,你不要手,先想好这次回去怎么跟太微代吧。” 这件事已经到琢玉手里,不再受她控制。 白琅觉得心下微寒,越发不愿意将荆谷和扶夜峰的事情移琢玉。 琢玉带解轻裘离开,白琅一咬牙跟在了后面,折立刻也跟上了。他悄声告诉白琅:“不要怕,琢玉会处理好的。” 怕就是怕他来处理啊。 白琅闷不做声。 慢地跟在后面走了会儿,折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召我?” 白琅现在没什么心思想这种事情,所以直接告诉他:“帮林小鹿是我自己下的决定,不好拉你一起吧。” 她可以自己行善,但是不能要求折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地帮其他人。反正折随时可以换下一任谕主,那她死了伤了没用了也算让折早点离苦海。 这种时候她更情愿让言言去找琢玉,而不是召他。因为琢玉代表她所依附的灵虚门,她和太微之间的默认契约就是——她为灵虚门效力,太微保她不受其他境伤害。他们有明确的易关系,可她跟折没有,他们什么约定都没有达成过。 这道界限划得太分明,就连折都能理解到其中不加掩饰的隔阂。 其实最开始她撂下话说“你什么时候想沉默都可以”的时候就已经划清了关系——折不愿意就保持沉默,而他以后的所有沉默,白琅都体贴地理解为不愿意。 因为从未被触及,所以折一直没有受过这道界限在哪里。 直到今天爆发生死之战,他才发现白琅早已经把自己的命划进了跟他不相干的地方。 后面一段路全是寂然,比以往更加沉重僵硬。 到一个简陋的帐篷面前,琢玉用折扇帘进去,白琅从帘子间隙中看见浓郁的红褐。扑面而来腐臭气让人窒息,原本被用作产台的桌案已经彻底被漏下来的腐没,房间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黑红汁一直淌到外面,沾帘幕,被光一照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这堆腐还微微起伏着,像一座活着的山。 姽婳姬甚至没站进去,她问:“这是什么?” 琢玉回头笑道:“是你们之前试图抓住的人啊。” 白琅手脚冰凉,头脑中无法形成一点真实。她认识的林小鹿是个嘴谎话,情跳,乐观地说“就算有异处那也是我孩子”的年轻女人,跟眼前这堆山一样的腐没有关系。 但她明白眼前一切并非假象。 没有人可以在映镜的权面前完美复制林小鹿的气息,也没有人知道林小鹿之所以神结胎是因为梦见了这样的腐。 “是神结胎吧。死胎、畸胎、母体异常……这些在神结胎中都很常见。”琢玉抬头回望,笑意盈然,眼里盛着光,“圣妃应该比我了解才是。” 白琅不知道是眼前这堆腐让他快乐,还是揭姽婳姬伤疤让他快乐。 姽婳姬面苍白,她又后退一步,抬袖掩,对解轻裘道:“信物还有反应,去找找吧?” “不是吧?我来?”解轻裘这次是真翻了个白眼,抱怨道,“要不是夜行天跑得快……” 他没办法,只能在众人的强势围观中上去翻腐。 但是翻了一圈,一无所获。 “没有吗?” 解轻裘只想赶紧回去换指套:“没有。” “会不会是这样……”琢玉好心提醒道,“此人携带过失物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又与失物分散了,所以一直残留着气息……我当然没有开的意思,如果魔君和圣妃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守一段时间,看看她会不会死而复生,那个失物会不会再度出现。” “嗯,我们会的。”姽婳姬话一出口,解轻裘都绝望了。 他还要强颜笑:“多谢上人提点,不过不劳你费心了,此事我们会再想办法的。之前冲突确实是误会一场,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琢玉摇头,诚挚地说:“怎么会?是我们该向魔君道歉,耽误了这么多事情……” 他们来来回回的客套话在白琅耳边越拉越远。她看见所有人都是麻木微笑的,没有谁分一个眼神给躺在产台上变作腐的年轻女子。没有人想过她还有没有意识,这堆腐里有没有一颗心跳动,也没有人知道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是不是痛苦。 白琅站在光下,有种遍体生寒的恐惧。 这世道竟然没有人在乎另一个人的生死,他们站在未寒的尸首边,谈笑间全是权与力的锋。 夜行天说任何事情琢玉可以做到十分的,她只能做九分,确实如此。 他多厉害,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争执,谁也没有损失。死的是个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林小鹿,而且她还是自然死亡,跟谁都没关系——跟追捕她的万缘司没有关系,跟迫她的天殊没有关系,是她自己的命。 命就该如此吗? * 万缘司,司命神。 又一把缘签被扔在地上,脆响声回在空旷的殿里。寒玉上搭起了雪蚕丝的帐子,司命身影影影绰绰,看得不清。 纪雅之看了封萧一眼,示意他上前制止。 封萧第一个字的第一个音刚出来就被另一把缘签甩在脸上。 纪雅之吓得动都不敢动。 封萧深一口气,神情平静地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缘签,有些是玉的,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碎最狠的那个是林小鹿的,司命刚算到她命缘已断,姻缘已了。 纪雅之终于看不下去:“谕主,这也不是封前辈的错啊……” “上次追捕失手的是谁?不是他的错还能是谁的?” “是您自己的问题。”纪雅之鼓起勇气说,“您没有跟小鹿姐好好过,她才会逃跑。当时小鹿姐知道自己神结胎的时候已经很慌了,您还这样对她,她肯定……” 封萧低声斥责:“闭嘴。” 纪雅之委屈地沉默下去。 封萧收拾完地上的藉,才起身道:“司命,东王圣公诞辰还有几场仪式需要您出面主持,我到时候再来找您吧。” “你出面主持吧。”司命淡然道。 封萧静了一会儿,冷笑道:“怎么?您要退位让贤,学虚极天尊一样成天画眉花?” 帐子内司命“噗嗤”一声笑出来:“林小鹿这蠢蛋哪儿会画眉花?我们一起在内司当值的时候,她连罚恶使绶带都不会系……” 他忽然又静下去,没有再说。 “你记得把那几场仪式要用的东西给我,诞辰庆祝很快就要结束了,不能掉以轻心。” 言下之意是答应出席了。 封萧也没再深聊,带着那些碎玉起身告退。 纪雅之要随时照看司命身体,所以一直留在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靠墙睡得糊糊,隐约听见司命说了句:“是……你说得一点不错,都怪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