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翊,你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她推开他,飞快地穿上鞋跑出门,匆匆起身之时,打碎了桌面上的一只碗。 许翊盯着地板上的瓷碗碎片,懊恼地捂住眼睛,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怎么能跟她说出这句话呢? 她那么傻的女孩儿,万一当真了,怎么办? 一语成谶。 小兔子果然当真了,正如他最害怕的那样。 过往的二十年来,许翊从未有一刻彷徨和无措至此。 小兔子又傻又好骗,她需要一个能帮她抵挡风风雨雨的人,她需要一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她需要一个稳妥又能让她有安全的人。 可他不是。 她这样积极努力的女孩儿,理应喜那种顶天立地有追求的男孩子,最起码能跟她一样懂得如何生活。 可他也不是。 说来可笑,他这辈子唯一的目标,不过只想毫无负担地游戏人间,将所有兴趣的事尝试一遍罢了。 等哪天他玩腻了,便随便找个寺庙出家当和尚。 反正生活如此无聊,在庙里或者其他地方,对他并无本质区别。 他终其一生,不过就只想混吃等死而已。 这样的他,会是她真正想喜的人吗? 当然不会。 许翊拒绝了她。 遥遥相望,他看见她明亮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去。 失望、伤心、不敢置信…… 种种情绪在她眼睛里翻涌不歇,直至尽归于无。 许翊忍着口处强烈的窒息,淡淡收回了视线。 “阿翊,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回到公寓,许瑶在他房间里环顾一圈,摇头叹道:“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你就算不为别的,也得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许翊敷衍地问了句。 许瑶勾着高跟鞋的指尖顿了顿。 半晌,她沉声回:“小墨渐渐也大了,他很乖,很受长辈们喜。再加上叔叔阿姨两人情甚笃,叔叔的大部分产业以后肯定是要留给他的。” 许翊怔了一下,偏头望向窗外在天际滑翔的鸟儿。 “这有什么?”他哂道:“他要,那就都给他吧。” “许翊,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无无求!” 许瑶一下子来了火气,指着他,言语间尽是讽刺:“全给小墨,那你吃什么?喝什么?住到哪儿?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子很悠闲很自在很享受啊?” 见他不语,她扔掉高跟鞋,轻笑一声:“可没了叔叔给你那张银行卡上的数字,你以为你现在平静的子还能持续多久?你……” “姐。” 许翊回头,唤了她声。 “你是不是也觉得……” 他扯了扯角,淡声问道:“我没了我爸后,什么都干不了啊?” 许瑶瞬间噤声,错开了他的目光。 “还真是。” 许翊仰头靠上沙发,喉咙里溢出一阵苦涩的轻笑。 好久后,他叹了声,幽幽地说:“想那么远干嘛,起码我现在很自在。哪怕将来我可能会宿街头,过去这几十年我也逍遥够了,没亏。是不是啊姐?” 许瑶眯着眼瞪向他,咬牙切齿地说:“许翊,你简直是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 哟呵,这词还形象。 许翊闭上眼,脑海里又回想起小兔子那双是失望的眸子,口处又忍不住泛起酸涩。 是啊,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世上哪还有药可医? 像他这样无可救药的绝症患者,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大好前程了。 第四十三章?败类(五) 许翊很有危机意识。 如果他手上的钱以后注定不属于他, 那就在他还能用的时候, 花个够本。 从学校里消失的这段时间里, 许翊去做了许多事。 赛车、越野、只身闯入无人之地…… 但做的愈多,见识的愈多,他反而愈空虚。 心脏的某处角落仿佛一直是空落落的, 无论他做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 都始终无法将那处空白填补。 许翊没法描述心里的觉, 只能将一切不安归咎于这些事太容易了。 对, 还是太容易了。 轻而易举就能超越旁人,毫无情可言。 最后, 许翊上了追风。 呼啸而过的风暴,残忍地噬着周围的一切,汽车、房子,乃至生命。 世人引以为傲的东西, 可能皆在一次风暴中消失殆尽。 待风暴退去,除了地的青草香,万物尽归于无。 这是大自然的力量,可敬可畏, 又充了惑。 更重要的是, 他从未追到过,一次都没有。 在一次追逐龙卷风的过程中, 他的车子被气得急转弯,撞上了旁边的车辆。 破碎的玻璃在他额角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他被迫离队,去附近的医院将皮肤里的玻璃渣取出来。 “幸亏来得及时。” 处理过程中,医生跟他开起玩笑:“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万一毁了容,女朋友岂不是要天天以泪洗面?” 许翊敛着长睫,突然想到了那只小兔子。 她会哭吗? 为他。 可不过片刻,他便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之中。 “我没有女朋友。”他对医生说道。 医生怔了下,叹道:“可惜。” 过后,他又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没有牵挂的人,才能有勇气去做各种疯狂的事。像我们这种有家有口的,好好活着,才是心里最大的祈愿。” 许翊抿,沉默了良久。 片刻后,他轻笑,摇了摇头:“好好活着,才是最需要勇气的事情。” 半个月后,许翊回到了学校。 头顶上的伤口还未拆线,看上去有些可怖。许翊将额前的刘海拨到一边,勉强遮住了伤口痕迹。 四月的太懒洋洋的。 许翊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很快泛起了困意。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坐到了他身旁,轻手轻脚地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慢慢、慢慢地凑近。 许翊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小兔子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她倏地收回手,紧咬下,手舞足蹈的,似乎是想要解释。 可最终,红通通的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层水花。 她了鼻子,哽咽地问:“疼吗?” “疼。”他回。 是真的疼。 针的时候他都能忍着一声不吭。 可看见她的眼泪,不仅伤口疼,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小兔子的眼睛更红了。 “伤在我身上,你哭什么?”他笑她。 小兔子可怜巴巴地瘪起嘴,摇了摇头。 “许翊,”她哭过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你能不能,能不能……” 她说到一半,突然挫败地埋在胳膊里大哭起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