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心情。” 到了正式开朝的时间。楚王拖着年老的躯壳慢的从侧面阶梯走上高座,像一条将老就死的虫子。 这个笑面杀神,以前可没少给张培青下甜陷阱。他以前送了她一个好厨子,张培青觉得要是后他想死自己,只要吩咐厨子下毒就行了。 另一边的楚荆还是那么帅气妖。冰箱上的高冷攻,无论面对什么场面都能泰山顶面不改,他最擅长的就是用那双线条千娇百媚的漂亮眼睛,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一边冷酷地下达处死你的命令。 楚王欣地俯视堂朝臣,视线落在薛纪清身上:“薛纪清。” 他立即出列行礼。 “良禽择木而栖,善也。世人都传你用兵如神,寡人封你左都令,掌管军务,赐府宅一座,奴仆两百,珠宝黄金各数,丝绸陶瓷十车。” 左都令,不大不小的官,正好适合他目前的状况。不过这个待遇比自己当初可好多了。 “张培青。” “臣在。”她赶紧出列。 “汝屡立奇功,为我大楚开疆拓宇,寡人赐你楚令尹,金千斤,邑万家,典籍书术百车,汝意下如何?” “谢大王!” 楚王声音刚落,群臣哗然。 令尹可不是个小官,举朝之间除罢君王,莫有能与之相提并论者。 当初楚国从大周中分离出来,为了抑制权力,楚国本没有设置令尹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而是多方相互分权制衡。 现在竟然给张培青一人如此大的权力,着实不得不叫人震惊。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看向朝堂中央那个黑瘦的年轻人。 张培青出身庶民,可以说是从卑的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代表人物,大楚将近两百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即便在场诸多出身比她高贵多了的贵族,也没有谁能让废除的令尹重新设出。 不怪有人称她为“当世第一人”。 楚荆沉默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那表情真是太正常了,惊喜、兴奋,这样的表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恰到好处,偏偏放在张培青身上不合适。 他悉的张培青,应该是镇定的、淡然的、对诸事一笑而过的。楚荆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那种觉说不上来,却卡在心脏里,像一刺。 楚王将战事中应该分配的全部分配好,连带着之前的大将军奉初也追加了封号。最后,楚王宣布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寡人自知秋将逝,时不多,故而打算把王位传给太子。” 年迈的楚王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下方的臣子们炸开了锅! “大王终于要传位了。”大司马悄悄凑到张培青耳朵边,“我原本以为五年前就会传位。” 张培青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这个人可真是胆大。 “别这么看我,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楚国的内政从五年前就由太子全权接手,你周游列国肯定知道,外面传的都是楚太子,没有说过楚王的。” 的确,楚国的象征是楚太子,并不是楚王。说来楚王也算是诸国中的一个奇葩,历来都是父子相争互相残杀的,他倒是看的开,早早的就让太子掌权,也不怕把自己玩死。 “张大谏,哦不,张令尹。”大司马摸了摸小胡子,嘿嘿笑,“这个称呼好威武。” 他接着说悄悄话:“你年纪不小了,到现在都没有个家室,我有个侄女情温婉容貌昳丽,是司召大人家的小女儿,今年15岁,你们要是成婚保管一辈子幸福。” 又来了,张培青格外头疼。大司马这个八婆,一个当朝大臣不好好关心国家大事,天天想给她说媒。 “你这幅表情会影响我们情的。”大司马很不意,“我那侄女出身高贵样貌姣好,你有什么不喜的,郢都城里想要娶他的男子比蚂蚁还多,再说了,你要是娶了她,她还有个姐姐给你做妾,虽说是个分支的女子,但是长相同样好看。” 张培青无语。这不是重点好吗。 “黑子啊,你我同朝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我那侄女天天心心念念的就是你,你说我这个做长辈的该怎么办?”他目光悲哀,眼中闪烁着希冀。 张培青捂住搐的嘴角,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大司马见她怎么都不动摇,愤愤地瞪着她,重重哼了一声把脸扭开。 高座上的楚荆瞥了两人一眼。 下朝之后张培青刚出殿门,那方大司马就不紧不慢的晃在她身边。 她赶紧出声提醒:“你别浪费口舌了,我现在暂时还没有娶的打算,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你再和我说成不?” 大司马沉片刻,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欣地点点头。 张培青松了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方七八个朝臣热情地包围上来,七嘴八舌恭喜了起来。 “张令尹可是楚国自建国以来的第一个令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声名,实在叫我辈赞叹也——听说张令尹尚未娶亲,老朽有一小女年芳十六,诗书琴画样样通,不知张令尹何时有空去我府上坐坐?” “令尹大人今有空否,不若到我家中赏花品酒?我家有这郢都城里三百种花,每到这个时候花香怡人,令人陶醉。” “呀这不是我们张令尹大人吗,好巧好巧,我等后有个赏花会,就在淮河边,彼时还有无数女眷前来,张大人不如也来参加?” “我家有女儿……” “我家有女儿……” “我家有八个女儿……” 大司马不耐烦地将包围的人一个个推开,冷笑:“诸位,楚国才刚安定,张令尹为国劳,如今尔等却连个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这样做不太好吧。太子不将登位,诸位是不是该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众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掩面羞愧而走。 大司马赶紧拽着张培青离开,不忘记叮嘱她:“你可要记得你的话,别被那些人了眼睛。” 张培青连连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楚国新王即将登基,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天下,诸国纷纷接到了来自楚国的书信,彼时他们的代表会一一前往楚国参礼。 小国们本来就因为诸大国轮番灭亡而惶恐,听说楚荆要正式上台,更加恐惧了。而远方喜气洋洋的燕国终于觉到了一丝不妙。 楼中正享受美人捶肩捏腿的燕王听见下手边谋臣朗读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你说什么?楚王要退位?换成楚荆?” “然也。”那臣子赶紧弯回答。 “楚王这个时候退位……”燕王咦了一声,总觉得心头膈应。 “大王,楚荆向来野心,此番称王只怕后会对我们燕国不利。”臣子忧心忡忡。 早前楚国邀请他们一起攻打秦国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阻拦,他也是其中之一,怕的就是今的场景,只可惜大王本不听他们的话。 “哼,楚荆小儿有何惧哉。”燕王才不会将这个放在心上,他牢牢记得张培青当初开的条件呢。 楚国承诺了不会攻打燕国,张培青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想通了,燕王再次舒舒服服的软倒在榻上,招招手,美人连忙殷勤地喂上一颗果仁。 臣子悲哀地看着他,将凄怆的叹息咽下喉中。 多事之秋,各种消息接连不断,前段时间齐国才灭亡,紧跟着就是秦国,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楚国新王要上位。 若是别的什么小国,人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可问题是楚国如今是诸国中的龙头老大,上位的人还是可怕楚荆,这就不得不叫人心惊胆颤了。 况且楚国有个天下闻名的张培青,她的手段大家有目共睹,近年来诸国间这么多动统统拜张培青所赐,就连韩国百里仲华和鬼谷的薛纪清都败在她手中,若任凭她和楚荆胡作非为,后他们这些小国还怎么存活? 最可恨的是,因着张培青复一飞涨的名气,近年来天下才子十有□□都因为仰慕她而大量往楚国。如今秦国战事告一段落,这种趋势更加疯狂了。 人才短缺于其他国家而言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后果,但没有一个人不明白其重要。 所以说,如果楚荆是想要除掉的头号敌人,那么张培青就是必须杀掉的绊脚石。 怀着这种想法的人诸国中数不胜数,只可惜迄今为止尚且没有一个成功的,包括以剑客闻名的齐国。 听说当初齐楚战的时候,齐王曾经派出宗师太昭暗杀她,最终却铩羽而归。这让诸国私底下惊骇了许久。 作为当世第一大国,楚国的登基典礼不可谓不盛大,礼仪之繁琐叫人咂舌。 一大早张培青就穿戴整齐,和众臣一起来到王,然后再跟随太子以及楚王,前往楚国最雄伟的山峰白蛉山,在那里点燃火堆开始祭天,接下来要到山下的黄水凹地祭祀大地,下午还要到天星台祭祀寒暑四季,然后到宗祠祭祀先祖…… 以上仅仅是第一天,整个典礼要举办十天才成,中间包括新王驾车在郢都城内逡巡百姓,包括和诸国使臣一一见面问等等,想想都觉得麻烦死了。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楚荆的礼服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楚国的朝服向来大气端庄,以深红为主,辅以黑滚边,今天楚荆身上这件也不例外,只不过在此基础上多绣了三山八川、月星辰、黍菽稷稻,看起来庄重而华丽。 同系的礼帽上,从冕的两侧垂下来长长的缎带,映衬着白皙的皮肤、冷漠的双眼,有种难以言喻的惊。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张培青有种电蹿过头发丝的觉。 她深深觉得,楚荆之所以这么受平民和贵族的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长得太帅。 毕竟楚国是诸国中最看脸的国家。 典礼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开始正式会见诸国使臣。 来的人有许多张培青认识的,也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对她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无数的赞美声喧喧嚷嚷,自来的使臣们用三寸不烂的舌头将她夸成了花,好似在他们眼中张培青就连指甲盖都完美无缺。 ——反正他们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曾经无数次唾弃过这个人的。 此时大家的称呼也由之前的“张大谏”“张黑子”,自然而然的统一改成了“楚令尹”。 没错,张培青现在可是今非昔比。 楚国令尹是什么样的地位?放眼天下那个敢不给几分面子? 何况就算没有这个名头,光是“张培青”这三个字扔出去,谁能不知道它代表的含义和价值?金钱、地位、权力,甚至是国家的昌盛和荣誉。以一介谋士之名,掌握天下兴衰,百年来独此一人尔。 被包围的人不只是张培青,还有楚国新臣薛纪清。 说起当世数一数二的谋士,大概所有人都会想到三个名字,薛纪清绝对是其中之一。他入世的时间真正来算只有一年,却是天下唯一一个将张培青打败过的人。 “用兵如神”这四个字,是从张培青嘴里说出来的给他独一无二的评价,丝毫没有人质疑他是否担当的起,薛纪清这三个字代表的可是鬼谷兵法。 此时的楚荆早就换上了另一套礼服,那是代表楚国最高地位的、楚国大王的专属袍服,而原本的楚王,早在两天前祭天之后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老去了。 楚荆在问候诸国使臣的同时,不忘记顺便介绍一下他身边的张培青。于是通过他的嘴巴,本来就够出名的她现在几乎万众瞩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培青心底总有种不祥的预,这种觉和当初齐国对付她的“捧杀”之法如此相像。 过程走的差不多了,楚荆让她去招呼宋国来客,在张培青离开之前轻轻附耳说了句,“两个时辰后来章华台见我。” 章华台…… 没错,现在的楚荆的寝已经搬到那边去了。 算好了时间过去,正一如既往的候在外面,看见她来,出一个牵动脸褶子的笑容,“令尹大人,大王在等您。” 张培青点点头,褪了鞋,踩着素袜慢慢地走进去。 还记得第一次在楚王看见楚荆时的场景,他笔直地坐在常德正殿的主座上,仰着下巴,玻璃的双眼从上往下俯视她,深红织黑边的袍服蜿蜒在脚边,那种仿佛天生的贵气和迫,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