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且说且行,远远地张望着乾清的方向,却不敢擅自前往。 *** 且说仙草出了富,一路往乾清急行,平里走惯了的,也不觉着这内的路有多长,但是现在,却漫长的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在从京城一步一步地奔向夏州。 上乾清台阶的时候,仙草双腿都在发抖,摇摇坠。 幸而有一人快步拾级而下,将她扶住:“娘娘。” 仙草恍惚看见是颜如璋,便并未出声,由得颜如璋半扶着自己上了台阶。 恰好里头雪茶眼睛红红地走了出来,看见仙草,忙过来接替了颜如璋扶住她。 仙草看着乾清的殿门口,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她撇开雪茶,三两步冲了过去。 手扶着乾清的殿门,仙草抬头往里看去,依稀看见是皇帝的身影立在殿内。 仙草的目光按捺不住地慌,急急忙忙地搜寻,唯恐所寻成空。 目光掠过皇帝,他身后的高五,谭伶……终于,仓皇的眼神落在皇帝身旁的一个极矮小的身影上。 正在此刻,赵踞因为看见了仙草,便抬手在那小家伙的肩头轻轻地敲了两下。 那孩子若有所觉地转过身来。 乍然对上拓儿乌溜溜的眼神,仙草神魂都飘飘的,若不是死死地抓着门扇,几乎要跌在地上。 “拓儿……”她紧紧地盯着拓儿,哽咽的呼唤,沙沙哑哑,噎在了喉咙里。 那边,拓儿怔怔地看着仙草,却仿佛并不认识她一般,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疑惑。 仙草再也忍不住,松开手迈步往内奔去,可还没有走到拓儿身前,双腿便已经无力。 她踉跄着往前跌倒出去,若不是赵踞及时将她扶住,只怕要重重摔在地上。 仙草却不顾一切,只是竭力伸手向着拓儿的方向,泪珠滚滚而落:“拓儿,我的孩子……” 拓儿微睁双眼,却并没有靠前。 赵踞皱了皱眉,又道:“拓儿,这是你母妃,你还不过来?” 仙草却不等他说完,便推开皇帝。 她独自上前,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张开双手紧紧地将拓儿抱入怀中。 当孩子软软的身体落入怀中的时候,好像长久以来的荒芜都在瞬间变得充盈,仙草用力抱着拓儿,身心战栗,泪落如雨。 此刻才终于无法忍受地发出了一声痛哭,仿佛是埋藏隐忍心底已久,终于在此刻发了出来。 在颜珮儿跟江水悠来到乾清的时候,眼前所见,便是这样的一幕:仙草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个小小地孩子,只是看不清脸孔。 皇帝负手在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仙草跟拓儿,闻听外间太监报说两位妃子来到,抬头看见两人,却也并未言语。 颜珮儿徐步入内,行礼道:“听说德妃的小皇子终于回了,臣妾跟贤妃特来探望。” 赵踞淡淡说道:“你才有身孕,应该好生保养为要,只是难得你们有心了。” 江水悠见仙草哭的不能自已,便上前俯身扶着仙草,温声劝道:“德妃妹妹,这本是大喜事,快不要哭了,免得伤身……何况,小皇子见你这般,岂不也跟着伤心?” 颜珮儿勉强道:“正是这样说呢。” 仙草哭了一阵,心里却好过了许多,又听江水悠说的在理,她唯恐吓着拓儿,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仙草缓缓抬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却见拓儿仍是异乎寻常的安静,也没有惊恐害怕之,也没有伤心痛哭之,只是两只眼睛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就在仙草放开拓儿仔细打量的同时,颜珮儿跟江水悠却也趁机把拓儿看了个清楚明白。 当看着小小孩子那张酷似皇帝的脸的时候,以及有些跟皇帝类似的气质之时,颜珮儿只觉着一阵的晕眩,连江水悠也觉着心头倏忽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凉意。 颜珮儿身形一晃,多亏身后的嬷嬷及时扶住。 江水悠反应甚快,当即笑道:“真是的……如何长的跟皇上一模一样呢?又是这样神不俗的样子,年纪虽小,却一派的龙章凤姿,天潢贵胄之气,臣妾恭喜皇上,也恭喜德妃了。” 赵踞见她这般识趣,也笑道:“可知这不止是朕跟德妃的喜,是这后,乃至本朝的大喜事。” 颜珮儿闻听更是情何以堪,江水悠却笑着应道:“皇上说的是。若是后的姐妹们看见小皇子如此,不知多高兴呢,还有前朝的那些文武大臣们,这会儿总该放下心来了。” 赵踞点头,又看向颜珮儿:“你的脸不对,怎么了?” 颜珮儿勉强定了定神,强笑道:“臣妾最近的妊娠反应有些厉害,大概方才又晒了太,越发有些不受用,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赵踞道:“说了你该好生保养,以后不要再这般了,虽然是你的好意,可只叫个人来看一看便是。”皇帝温声说罢,又命人传肩舆,让妥帖地送颜贵妃回。 江水悠十分机警,当下也躬身道:“皇上跟德妃、正跟小皇子天伦相聚,臣妾就不打扰了,也陪着贵妃回吧。” 赵踞颔首。 当即江水悠陪着颜珮儿转身,两人缓步往外而行。 将出乾清的时候,颜贵妃又回头看去,却见皇帝正微微俯身跟小皇子说着什么似的,那小孩子仰着头,仿佛在聆听父皇教诲…… 颜珮儿心中一阵揪痛,原本所谓妊娠反应只是托辞,这会儿却真真的不受用起来。 她勉强出了乾清,抬头看时,却见是颜如璋立在殿门口。 颜珮儿止住脚步:“小皇子回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颜如璋道:“是曾见过高公公传回的密信,只是事关机密,不能透。” 颜珮儿脑中越发昏沉:“好,好的很。你们都瞒着我。” 她强忍着不适的觉,缓缓上了肩舆。 江水悠在旁边虽然听见了两人对话,却仍是置若罔闻状,向着颜如璋一点头,也上肩舆而去。 颜如璋目送两人远去,他心里本也还有些话要叮嘱颜珮儿,可是见她的情形竟很不好,且江水悠也在,一时也不能说了。 小国舅摇头,回身之时,却见乾清内,赵踞俯身,一把将那小家伙抱入怀中,举了起来。 拓儿似乎紧张,张目四顾。 皇帝言笑晏晏,像是极为开心。 雪茶扶着仙草起身,仙草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拓儿,那小孩子却并不跟她格外亲热,目光稍微一对,便又转开去了。 还是赵踞抱着拓儿凑到仙草身前:“你瞧,朕跟你说的话,哪里有一句是假的?说徐慈无碍,徐慈就能死里逃生,说拓儿是福将,拓儿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仙草眼中含泪笑了笑:“是。” 怪得很,也许真的是天子之言,金科玉律,所以连天也听顺着赵踞的意思。 赵踞又笑对拓儿道:“会说话不会?朕是你的父皇,这是你母妃,叫一声来听听。” 他毕竟才为人父,又是头一次抱孩子,姿势不免不对。 拓儿似乎觉着难受,双紧闭,哪里肯听他的。 除了对仙草,赵踞从来不曾这样尽心竭力地哄逗过别人,如今见自己带笑哄劝,这小家伙却不理不睬,皇帝竟有些不自在,便回头对高五道:“他怎么了?” 高五忙上前道:“回皇上,多半是一路上劳累了。且、奴婢听说,这样年纪的小孩子,还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最后一句,却是陪着笑说的。 赵踞哈哈一笑:“朕倒是忘了,罢了罢了,横竖在内将养一段,自然就好了。” 仙草忙道:“皇上!” 赵踞跟她四目相对,便晓得她想什么,当即笑说:“只管放心,自然得让你养在身边,好不容易母子重逢,朕难道连这个都不知?” 仙草看着皇帝朗朗的笑颜,此刻却有一种万事俱足之:“多谢皇上。” 赵踞也不顾有人在跟前,便轻轻地将仙草揽住:“又谢个什么,显得生分。” 他回头看向拓儿,看着小孩子眉清目秀的模样,甚至连那安静而略带警觉的眼神,都有些类似小时候的自己。 皇帝有些百集,“你为朕生了这样一个好孩子,是朕该谢你才对,你辛苦了。”他低低说罢,转头在仙草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亲。 皇帝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句心里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昵,在场的雪茶,甚至高五都震了震,只有谭伶因为曾近身伺候仙草,很有些见怪不怪。 然而目睹这一幕,拓儿那本来安静的眸子也在瞬间慢慢地睁大了些。 赵踞却又回过神来,他咳嗽了声,掩住那一丝窘然,道:“好了,如今终于算是雨过天晴,高五,谭伶,你们办事得力,回头自有赏赐。” 两人忙跪地谢恩。 雪茶这会儿也由衷地说道:“高公公,以后我可再也不损你了,就算你欺负我,我也忍着罢了,毕竟你做了这件大好事,就也是我雪茶的大恩人。” 高五啼笑皆非,当着皇帝的面,想还嘴又不便。 赵踞却啐了口,笑道:“什么大恩人,小皇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雪茶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忙又说道:“奴婢的意思是,毕竟是奴婢的小主子,小主子安然无恙,奴婢自然。” 给他们这样一闹,殿内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赵踞回头,见仙草仍是目光依依地望着拓儿,两只眼睛温柔的令他心悸……虽然皇帝自诩两人已经“两情相悦”,但仙草还从没有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一时之间,皇帝竟有些嫉妒。 此后,仙草便带了拓儿先回了紫麟,皇帝见雪茶很是不舍,就也许了他一同前去,这却正中雪茶下怀,他颠颠地跟着仙草去了。 皇帝重又转回御桌后坐了,便又询问高五:“你方才说,是怎么找到夏叶跟那个莫不亢的?” 高五说道:“说起来,这也多亏了清社的人,他们先前跟踪那两人却给察觉,损了几名好手,正好我们也追踪前往,他们便指点了我们夏叶莫不亢的去向,这才如此顺利地把小皇子救出。” 皇帝欣一笑:“很好,可见徐慈教导有方。” 谭伶笑道:“皇上说的是,先前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奴婢还并不敢相信是真的呢。” 皇帝又问道:“那么,夏叶跟莫不亢现在何处?” 高五面有难。 谭伶看他一眼,终于说道:“回皇上,当时夏叶一心想要救小皇子,只是那莫不亢冥顽不灵,夏叶不惜自残来威胁,这才让高公公得到机会成功救出皇子,那莫不亢吃了高公公一掌,命垂危,夏叶便恳求我们饶他一条命。” 皇帝不言。 高五见他都说了,才也道:“另外,据夏叶所说,小皇子身上的余毒,多亏了那莫不亢倾尽心血相救,所以奴婢大胆……便答应了夏叶许他们去了。” 两人说罢,各自捏了把汗,却不知皇帝是何意思。 赵踞沉了半晌,终于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他们去吧,想来这也是拓儿的机缘,若不是那莫不亢从中作梗,拓儿的病又怎会机缘巧合好的这样利落呢?倒是可以放他们一马。” 高五跟谭伶听了,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 且说仙草带了拓儿往紫麟而行,他毕竟才学会走路,小腿蹒跚。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