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颜珮儿蓦地回首,却见身后七八步之遥,幔帐之下站着一人。 明黄的身影,负手玉立,器宇轩昂,竟正是皇帝。 有那么瞬间,颜昭仪的脸上闪过一抹张皇失措的表情,但她却又很快意识到现在并非慌张的时候。 “皇上……”颜珮儿屈膝驾,低眸垂首,迅速地调整脸。 但是她的心却在不安地怦怦跳,暗中揣测皇帝是否听见了,又听见了多少,亦或者…… 颜珮儿琢磨仙草的反应:到底是鹿仙草一人所设的圈套,还是他们串通了起来故意的?若真如此,那就表示皇帝已经怀疑自己了,这才是最糟糕的。 但是最后这一点,颜珮儿却是多虑了。 仙草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赵踞这人也并不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今夜所为,她只有一个同伙:就是雪茶。 雪茶负责引颜珮儿到内殿等候,又负责在外拦挡皇帝,捡着合适的时机请皇帝进殿,虽看似轻松,实际上做起来却很有些难度。 幸而雪茶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赵踞缓步走到跟前,眼神暗沉地扫了仙草一眼,便又看颜珮儿:“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颜珮儿道:“臣妾……” 她是甚是机变之人,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便垂着头道:“小鹿姑姑方才跟臣妾说了几句玩笑话,臣妾就也随口回了她两句。并没什么。” 赵踞哼了声:“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是最会说笑的。只是以你素的情,不像是个会当真的。” 颜珮儿道:“是臣妾一时失仪,请皇上恕罪。” 仙草在旁也不言语,虽然垂着头,但时不时地会扫一眼皇帝。 此刻赵踞道:“你先退下。” 仙草行礼过后,一言不发地后退数步,转身出外。 剩下赵踞一袍子,在龙边儿上坐了。 他静静地看着颜珮儿,也不做声。 颜珮儿却觉着呼有些困难,壮胆抬眸看他一眼,见皇帝面无表情。 颜珮儿挪步上前,温声道:“表哥……你知道我的,方才小鹿姑姑有几句话实在难听,我才没忍住。你可别真的怪我呀。”她抓住赵踞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 赵踞道:“你说是玩笑,但是人命之事,岂是玩笑,何况朕瞧你方才答的那句,却不像是随口说笑,倒像是急了之后真情。” 他果然听见了,颜珮儿心头一紧:“表哥……” 赵踞道:“你当朕真的不知道?” 颜珮儿愣住。 赵踞冷道:“罗淑妃是什么情,朕总也知道八九分,她是最安静不跟人争吵的,怎么会因为紫芝想要另奔高枝而动怒。你说的话本就有破绽。” 颜珮儿脸微变:“表哥,我……我也不知道呀,又或者是我悟错了,淑妃只是不高兴了而已……” “你不用说了,”赵踞抬眸,眸如寒冰般冷利:“假如没有曹嬷嬷的这件事,以前这些事也就揭过去了。如今你身边的人自己吐出来,你再说别的,不觉着可笑吗?” 颜珮儿脸已经白了:“表哥,你怀疑我……你觉着我害了淑妃?” “不是你亲手所害,可是也跟你不了干系,何况还有个不打自招的曹嬷嬷。”赵踞淡淡地说。 “表哥!”颜珮儿忍不住握紧赵踞的手臂,“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曹嬷嬷她也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才胡言语……” 赵踞抬手,颜珮儿往后一倒,几乎跌在地上:“表哥!” 赵踞微微俯身,轻声道:“因为你是颜家的人,朕不会追究你,至于那个曹嬷嬷……她自作自受也就罢了。朕只希望你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自作聪明。” 皇帝说罢霍然起身,负手往外而去。 颜珮儿从没经过这样的冷遇,一时泪如泉涌:“表哥,表哥!” 外间雪茶已经了过来,赵踞吩咐道:“送颜昭仪回,即起降为美人,叫她在富内足三个月。” 雪茶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这一夜,原本病中的曹嬷嬷竟突然死在了富,内务司的太监迅速处置了。 次,曹嬷嬷“病死”,颜昭仪失宠受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中。 延寿内太后闻听大惊,起初还不信是真。 太后起驾先赶往富,进内却见颜珮儿已哭的本是昏死,太后看着她泪痕脸伤心绝的样子,心疼之极,几乎也当即落泪。 太后询问缘故,颜珮儿屏退左右,才跪在地上,哽咽道:“珮儿也是才知道,原来当初淑妃娘娘出事后,曹嬷嬷怕紫芝说话,那夜曾去过内务司,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昨儿皇上好像知道了,皇上疑心我也参与其中,很是生气。” 太后忙叫人扶着她起来,又抱入怀中道:“我的儿,不要哭,我是相信你的,至于曹嬷嬷,原本因为她做事干净利落,所以我才特意把她派到你身边去伺候你,她倒是个忠心的,可惜忠心的有些过了头,逾过主子去了,那天也是她撺掇着让我尽快处置了鹿仙草,现在想想,必然是她打着什么主意呢。” 见珮儿在怀中哭的哽咽,颜太后百般安,又说要亲去乾清寻皇帝说话。 颜珮儿闻听忙道:“太后千万别去,您一去,皇上必然知道您是为了我……必然更恼我。” 太后道:“难道我就忍气声了不成?如今曹嬷嬷已经没了,她又原先是延寿的人,皇帝就算要连坐,也该连坐到我头上才是,为难你算是怎么回事儿?” 颜珮儿只是拦着太后,见太后气不肯消,颜珮儿擦擦眼泪,道:“其实比起珮儿自己的委屈,另还有一件事,太后却是要仔细留心处理才好。” 太后诧异:“还有什么事?” 颜珮儿道:“我隐约听说,十四叔他好像要跟皇上讨要那鹿仙草。那鹿仙草手中甚至有十四叔的随身玉佩……太后……” 这话还未说完,颜太后整个人身形一晃:“你说什么?” 颜珮儿忙给她捶背抚,道:“太后别急,我也只是听说,太后倒要找个机会当面问问十四叔,千万别叫他给人了眼睛心窍才好。” 颜太后离开了富,整个人怒不可遏。 她恨不得立刻到乾清,先质问皇帝为什么这样对待颜珮儿,可又想即刻见到颜如璋,询问他到底是中了怎样的。 太后乘着凤辇前往乾清,眼见乾清将到,却有个小太监来报说道:“方才蔡太师进,现在正在乾清面圣。” 颜太后一听,勉强下心火,正先行回,身边女突然道:“太后您看。” 颜太后随之抬眸,她在凤辇上,高高在上看的自然远些,就瞧见在乾清的殿外门口处站着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太后一眼就认了出来,自然是颜如璋,而另一个却是掌事女官的服,两个人站的很近,透着一股亲昵。 太后心中升出不好的预:“那个跟小国舅说话的是谁?” 女红裳瞧了会儿道:“像是小鹿姑姑……” 太后顿时想起了先前颜珮儿跟自己说过的话,无法按捺中怒火:“去!去把如璋叫来!” **** 颜如璋之前陪着皇帝退朝,才说几句话,外间就报说蔡太师进见。 小国舅只好先行退出。 天气已经渐渐地转凉了,秋风乍起,一扫夏的燠热,颜如璋沿着廊下往前而行,正将转弯的时候,却正见仙草带了四名女从底下上台阶而来。 颜如璋见她垂眉低眼目不斜视的,忙上前拦住她。 仙草抬头看见他高高在上,便往旁边挪开一步,不料颜如璋也即刻挪过去挡住。 仙草无奈道:“小国舅,我在内还有事呢……” 颜如璋道:“你停一停,我就几句话。” 其他的女见状,都忍着笑,低头先回去了。 仙草只得垂首站住:“小国舅有什么话?” 颜如璋道:“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 仙草道:“小国舅说笑了,我只是个女,怎么敢不理您,只是身份悬殊,不敢靠近而已。” 颜如璋道:“我可不听你的搪之语,以前你怎么就敢靠近我呢?” 仙草咳嗽了声,试探说道:“小国舅才进?难道没听说过内出了事?” “你是指的富?”颜如璋问。 仙草见他脸如常,略有些疑惑:“是啊,昭仪给降了位份,又给责罚,小国舅难道没有去看看?” “不用看,”颜如璋的口吻淡淡的,“珮儿原本就有些心高气傲,让她受些磋磨也是好的。” 仙草很是意外,顿了顿才道:“小国舅倒是很想得开。” 她之前还担心,颜如璋机警过人,若是猜到了是自己设计颜珮儿,兴许会怪罪自己,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反应。 殊不知对颜如璋而言,如今的情形却正是他所乐见的。 颜如璋笑地看着仙草思忖的脸,不知不觉上前一步。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小国舅悄悄地问道:“皇上难道没告诉你,我跟皇上要你的事?” 仙草咽了口唾沫:“小国舅真是会开玩笑,怎么竟然跟皇上说这种无稽之谈?”抬头之时才发现他离自己有些太近了,几乎能看见他双眸里倒映的自己那小小地影子。 仙草忙后退一步。 “是无稽之谈吗,”颜如璋角勾起:“当初在御花园吃拨霞供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当时皇上没有去打断,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原本就想着把你讨出来罢了,免得在这内……皇上既然跟你说了,那你意下如何?” 仙草怔怔地听着,到最后才哑然失笑道:“小国舅问我做什么?就算我愿意,那太后那边儿呢,皇上那边呢?” 颜如璋笑道:“先不用管别的,这么说你自个儿是肯的?” 仙草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您为什么会跟皇上说,我心系于您?” 颜如璋道:“你不是这般跟禹将军说的吗?” 仙草惊愕:“是禹将军告诉你的?” 之前赵踞告诉仙草,是紫芝告诉颜如璋,说她的心上人是他。 仙草百思不解,自己曾经跟罗红药说谎心仪于禹泰起,假如紫芝要告诉的话,那“心上人”也该是禹泰起才对。 如今谜题总算揭开,却更叫仙草哭笑不得。 颜如璋一笑:“我没跟皇上承认是禹将军,你可别说漏了嘴,内臣跟外官是不能有私下际的,你该明白。” “这个我自然知道。”仙草点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