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听到后面两个字,像是有什么在自个儿心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似的。 终于,赵踞咬牙道:“命人去叫她回来,即刻回来。” **** 宝琳里,罗红药的榻前。 仙草坐在椅子上,看着榻上罗红药安详的面容,怔怔出神。 而在榻前,安儿,小禄子等都跪了一地,哭声不绝于耳,宁儿却不在其中。 大家一则是因为念着罗红药昔的各种好处,温柔怜下,不肯为难,这样的好人偏偏横死;二则,因为罗红药意外身亡,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何心意,如今由太妃娘娘做主,只暂时把当时贴身伺候的宁儿跟内掌事的紫芝给收押起来,可若皇上动怒的话…… 尤其是仙草正在跟前,有些人触目惊心,不免想起了紫麟的旧事,当时徐太妃娘娘给赐死后,皇帝便几乎杀光了紫麟所有人,难保宝琳众人的命运如何。 所以大家只顾低着头,伤心绝地哽咽哭泣。 仙草正在出神,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门外有道影子若隐若现。 她转头看去,依稀瞧见一张女的脸,一探又消失了。 仙草想了想,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果然见一个女转过身,正匆匆地想要走开。 “站住。”仙草喝了声,迈步走过去。 那女脚步一顿,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行礼:“姑姑。” 仙草道:“你是哪一里的?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女见问,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姑姑,奴婢的姐姐是御花园里执事女官阿盛,听说因为昭仪意外身故,皇上不肯饶恕今在御花园当值的人,要将他们尽数处死……奴婢实在不忍心,求姑姑大发慈悲,开恩救救他们吧!” 仙草看着她泪面的样子,眼前却掠过罗红药惨白的脸。 当下淡淡道:“皇上若真有旨意,谁能抗旨。何况,昭仪在清晏湖里挣扎的时候,她是何等的绝望,又有谁去救过她?” 那小女哭道:“姑姑……我姐姐不是管清晏湖的,也给牵连在内,实在冤枉的很。” 因罗红药这件事,让仙草现在的心且寒,实在无意去听这些话,才转身要走,女拉着她的衣袖道:“姑姑!” 仙草叹了声:“放手,不要我。” 女仰头看着她,突然说道:“其实、其实奴婢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姑姑。” 仙草听她的话有古怪,便低头道:“什么事?” 女道:“当时事发的时候,奴婢的姐姐无意中经过翡翠桥,那边能看见清晏湖,她曾跟我说过,远远地好像看见了有个人跟罗昭仪说话。” 仙草浑身一震:“什么人?” 女脸上出畏惧之,迟疑不说。仙草道:“你说的若是实话,若是有用,或许我可以帮你救人。” 女听了这话,才把心一横,低低道:“姐姐跟奴婢说,跟昭仪说话的那人,看着像是、像是……刚进的冯贵人似的,两个人好像还在争执什么,后来不多会儿……就听说昭仪出了事。” “冯绛?!”仙草的手陡然握紧。 第105章 乾清的小太监来到宝琳,请了仙草回去。 仙草一路上且走且想那女的话:罗红药在御花园内遇到了冯绛?莫非是两人一言不合,冯绛动了手? 以她所听说的冯绛的情为人,似乎有这个可能,或许是争执中失了手之类的…… 但罗红药曾跟自己说过绝不会招惹冯绛,又怎会跟她争什么? 然而假如,退一万步说,那个嫌疑人真是冯绛。 又该怎么对付她?冯贵人出身将门贵宦,身后还有蔡太师撑,美貌不说且有武功。 何况自打她进之后,内的妃嫔们就如同见了老鹰的小,瑟瑟发抖,不敢跟她一争短长。 **** 仙草回到乾清,才进内殿,就见雪茶低着头,侧着脸,偷偷地看着她。 雪茶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担忧,想必也知道因为罗红药突然身故,对仙草的打击颇大。 仙草的脸看似平静,上前垂头行礼。 赵踞正在提笔写什么字,听见她的声音,抬眸瞥了眼:“你在宝琳做什么?” 仙草反复地呼了数回,才总算能够出声:“罗昭仪刚刚身故,当然要守一守她。” 赵踞盯着她微垂的脸:“你果然是……对哪一个主子都这么尽心。” 仙草越发不能言语。 赵踞道:“那不知道这一次,你会不会以身殉主呢?” 仙草听了这句,嘴角一动,仿佛想笑一笑,但是笑容却比哭更难看。 雪茶在旁边看的分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胆大包天地嘴道:“皇上,小鹿她、她只是为昭仪难过而已……” 赵踞目光一转,雪茶已经主动地弹后数步了。 赵踞才道:“你为罗昭仪难过?难过到忘了自己是在乾清当差了?” 仙草轻声道:“皇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赵踞道:“你倒是个极多情的了,多情到连死都不怕?” 仙草不做声。 赵踞喝道:“回答朕!” 仙草想了会儿,终于道:“我当然怕。我也并非皇上所说什么多情的人,其实罗昭仪才是真正多情的人,只可惜情无可托,情深不寿。” 赵踞听出了她最后一句话里的丝丝怨念。 皇帝哼了声,淡淡道:“上次罗昭仪病了,你就曾抱怨朕不曾去探望她,现在,你又是在怪朕吗?” 雪茶虽然退后,却仍听的明白,见两个人又有些针锋相对的架势,不由悬心。 却见仙草摇头:“我怎么敢怪皇上。” “是吗?”赵踞显然不信这话。 仙草了鼻子,才说道:“皇上知道,对昭仪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能够见到皇上,跟你朝夕相处,看到你快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踞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种话,不由怔住。 对于罗红药而言最重要的虽然是赵踞,但是对皇帝来说,罗红药显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所以就算知道了她出了事,自始至终皇帝竟然并没有出现在宝琳。 仙草眼中早就润,却笑了出声:“真是可惜……” “你可惜什么?”皇帝勉强地问。 仙草眼前恍然模糊,轻轻地说道:“皇上……又错过了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啊。” 乾清周围并没有许多高树,但不知从哪里仍是有噪的蝉声阵阵传来。 起初两个人说着话,那蝉唱还并不如何明显,如今殿内寂静一片,那蝉声却仿佛得势似的,阵阵高亢。 仿佛会有蝉从乾清敞开的门窗户间直飞而入。 半天后,赵踞才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说‘又’?除了罗昭仪外,还有谁?” 仙草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又”。 她半是疑惑地看向皇帝,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口而出了。 慢慢地咽了口唾沫。 是啊,怎么会用一个“又”。 同样付出真心喜着皇帝的,据她所知的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鹿。 但是要怎么跟皇帝说? ——“另一个人是‘我’?” 好像是自己无意中挖了个坑,仙草苦笑。 皇帝道:“怎么不说了?” 仙草深深呼,无可奈何道:“还有一个人,自然是、是徐太妃娘娘了。” 赵踞的表情,好像比方才还要意外,眸都随之暗沉了数分。 “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微冷而涩。 仙草低着头,看不见:“皇上也知道,太妃娘娘实则是想护着皇上的,偏偏给皇上赐死……奴婢统共伺候过这两个主子,都、没有得善终。所以一时慨而已。” “呵”半晌,皇帝才轻笑,“还说你没有怨恨,你就是在怨恨朕。” 仙草认真道:“请皇上恕罪,奴婢的确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奴婢另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恩准。” “你、你居然还要求朕?”赵踞皱眉,却又好奇她想求的是什么:“何事?” 仙草定了定神,道:“奴婢觉着罗昭仪的死很是蹊跷,请皇上命人暗中追查,奴婢、不想昭仪死的不明不白。” 赵踞淡淡道:“这个不用你说。” 这么说,皇帝也是这个意思?仙草抬眸:“如果害死昭仪的,是、是后身份尊贵之人,皇上也会为昭仪讨回公道吗?” 两个人目光相对,赵踞道:“本朝律法:‘杀人者死’,后当然不是超然之地。” 仙草点头:“多谢皇上,这样我就放心了。” 赵踞浓眉微敛,倒也没再说别的。 仙草退出内殿之后,雪茶借故也偷偷跟了出来。 “你还好吗?”雪茶看着仙草黯然伤神的脸,担忧地问。 仙草实话实说:“不大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