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回身才坐下,目光扫过在场众妃嫔,最先扫见的自然是近在眼前的罗红药跟江水悠两人,皇帝本已经转开头去,不知为何重又回首,竟看向江水悠,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半晌。 方太妃在旁瞧见,便笑道:“皇上尝尝看这道酿蹄筋,用的是梅花鹿的蹄筋,吃了最能增长神力气。” 颜太后也说道:“这个我方才尝过,入口即化似的,炖的火候刚刚好。” 赵踞果然夹了一块儿吃了,点头之时,忍不住又看了江水悠一眼,却见她垂首带笑,不知在跟旁边的方婕妤说什么。 说话间,谨宁公主上前敬了方太妃一杯酒,又敬皇帝,赵踞也都喝了。 正在殿歌舞升平,外间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跑了进来,对颜太后身边的女红裳低低地说了一句。 红裳正要离开,太后已经发觉,问道:“怎么了?” 红裳犹豫了会儿,终于说道:“回太后,平安不知怎么跑了出去,他们正在找呢。” “什么?”颜太后大惊,“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 红裳道:“料必跑不多远,太后放心。” 颜太后面焦急,急忙又叫人快去找寻,又叫有消息立刻来报,红裳也亲自前去查看究竟。 方太妃也急忙从旁安抚,温声道:“太后放心,这里谁不知道平安是太后喜的,若是看见了,一定会抱了去延寿的,自然无碍。” 颜太后稍微安心,又因为是方太妃的寿宴,太后便按捺着暂时不理此事。 这会儿赵踞因为坐了半晌,前头却还有事,便起身告退。 除了太后之外,方太妃跟众妃嫔都起身躬送。 皇帝仍旧负手出了兴华殿,一路往御书房而行。 今儿风和气清,风带暖,皇帝的眼前也隐隐出现那悉的碧桃花。 先前在兴华殿内恍惚中多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心里竟有些燥热。 正走间,突然见几个小太监从前方匆匆跑了过去,雪茶也赶过去看了眼,突然回头对皇帝说道:“皇上,好像是平安的叫声。” 皇帝本正心不在焉,听了这句,突然心头一动。 当下迈步往前,转过弯又走了会儿,远远地见几个女太监挤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热闹似的。 雪茶忙又对皇帝说道:“这是朱太妃的中,他们是在干什么,难道平安在这里?”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朱太妃向来对平安很不待见,如果平安在太妃中,却不像是什么好事。 皇帝道:“去看看。” 雪茶早一溜烟地跑了上前,那几个女跟太监因为专心致志地看热闹,竟未发觉。 其中一人说道:“这太妃娘娘好像是有些失心疯了,竟然连太后娘娘的心头也敢伤。” 另一个说道:“偌大的定国公府都没了,太妃娘娘自然也不像是先前一样威风了,说来也怪,这朱家之前轰轰烈烈的何其张扬威风,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那个拦着太妃的女儿是谁?好大的胆子,莫非是太后里的?怎么看着不大像……” 雪茶听他们说朱太妃伤害平安,又隐隐听平安叫的更厉害了,当下早就着急起来,忙道:“混账东西们!”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听到雪茶呵斥才忙回头,隐隐地又看见雪茶身后皇帝的身影,早就吓得跪了一地。 雪茶气道:“知道太后疼惜平安,你们不去帮着救,反而在这里嚼舌头,如果平安有个伤损,看你们怎么断腿呢!” 众人忙磕头求饶,又说:“不是我们不救,是有人在里头救了。” 这会儿正朱太妃一声厉喝,夹杂着烈的狗叫。 雪茶忙抬头看向里头,却见朱太妃指着地上,喝命周围的太监们道:“快些打死它,这个畜生!狗仗人势的,竟敢连本都敢咬。” 同时,有一道身影抢上前去道:“太妃息怒,它不懂事,让奴婢带它走了就是了。” 雪茶瞅着那道背影有些眼,蓦地听见她开口,一下子就知道是谁。 此刻赵踞也已经走到门口,抬眸看向里头。 雪茶忙道:“皇上,是紫芝。” 正紫芝已经将地上的平安抱在了怀里,谁知那平安因为给朱太妃追逐喊打,受了惊吓,猝不及防给人抱住,还以为那人对自己不利,当下张口咬了下去。 紫芝疼得叫了出声,却并不放手,反而向着朱太妃行礼后退。 “给我站住,”朱太妃却不依不饶的:“你这狗奴才,连你也不把本放在眼里?本索连你一块儿打死!” 正在喊打喊杀,门外有人道:“太妃娘娘!” 朱太妃正是狂怒的时候,竟没有留心门口站了人,此刻抬头看时,才倍觉惊心,一时收敛了气焰。 赵踞缓步进门,淡冷的目光从朱太妃脸上扫过,看向旁边的紫芝。 却见紫芝的手上出了鲜血,但她仍是抱着平安不放开,反向着赵踞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赵踞看一眼雪茶,雪茶忙命小太监上前,一边儿小心翼翼地接过平安,一边看她的伤口,却见血模糊,伤的不轻。 雪茶已经叫起来:“这如何了得!”又催着去传太医。 朱太妃躲在旁边,低头不吭声。 赵踞也并没有跟她说话,只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出门。 身后雪茶拉着紫芝也往外而行,且走且说:“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松手的?难道咬的不疼?” 紫芝小声说道:“起先已经给朱太妃踢了平安一脚,我怕再放开,会踢出个好歹来。” 雪茶深看她一眼,叹道:“唉,怎么那头鹿变得狡猾起来,你反而倒傻了?” **** 皇帝回到了御书房,入内仍旧批那些没完的奏折。 外头,雪茶监督着太医们给紫芝看过了伤,上了药,又包扎妥当。 雪茶又问紫芝怎么跑去的朱太妃中,紫芝说道:“我是去送衣裳的,无意中看见平安跑了进去,太妃一看它,就叫嚷什么小鹿之类的话……” 雪茶听了道:“太妃是把那头鹿恨之入骨了,仿佛朱妃的死都记在了小鹿头上,却好像忘了是谁抗旨不遵,导致朱妃伤口开裂而亡的。” 紫芝笑了笑:“是啊,对了公公,你可知道那禹将军一行人到哪里了,小鹿可怎么样呢?” 雪茶往内看了一眼,小声道:“之前听说禹将军一行人过了历城,把历城盘踞了数年的匪贼都给清缴了,跟着这样厉害的将军,那头鹿自然该是无碍的,唉,她可是找到了个大靠山。” 紫芝道:“这我就放心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了。” 雪茶迟疑地看着她:“你、一向在尚服局可好?” 紫芝脸平静:“多谢公公,我已经习惯了。” 雪茶本还想多跟她说上几句,毕竟自从仙草离之后,他总觉着心里眼前都空的,有时候想去宝琳,但是快到门的时候,又想起仙草并不在里头,那股心头犹如冰水过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因为赵踞不曾去过宝琳,内的人都说罗昭仪有些失宠,但是只有雪茶心里隐隐猜到皇帝的心意,只怕是跟自己一样的。 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又会多想起那个不该想的人。 她扔下了这些人,头也不回跑出去天下的撒儿去了,想想实在可恨。 送走了紫芝,雪茶怏怏地回到了内殿,却见皇帝立在窗前,并没有看奏折。 雪茶愣了愣,凑过去小声问道:“皇上可是累了?不如暂时小憩片刻?或者奴婢给您端一碗参茶?” 赵踞不言语,过了会儿才说道:“那件衣裳……” 雪茶怔怔地听着,皇帝却没有说下去。 “什么衣裳?”雪茶按捺不住,口问道。 赵踞的眉峰微动,终于道:“徐太妃的那件遗物,你拿来。” 雪茶这才明白,他颠颠地跑回偏殿,从箱柜中翻了出来那件缎子装,上好的丝缎绵密顺滑,摸上去好像是青丝般的触。 雪茶看着上头有些眼的碧桃花,终于又端着跑回了内殿。 “皇上。”雪茶躬身将缎服呈上。 赵踞回头,看见他手中毕恭毕敬捧着的装。 那丽的颜在瞬间撞入他的眼中,连同许多不该有的旧记忆。 本来那让高五将这东西给鹿仙草带上,从此不生瓜葛,没想到那人居然不肯要。 “是内的东西,自然该留在中。”当听见高五转述的她的话的时候,皇帝的心微寒了一下。 她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绝情人物。 却比自己更强。 皇帝盯着那缎,半晌,猛地一掀。 的缎服给起,自雪茶肩侧掠过,坠入了他身后的白铜炭炉之中。 雪茶不知所措,回头看时,却见那炉火透红,很快将娇贵的缎服烧出了一个。 “啊……”雪茶惊呼了声,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冲了过去。 他抬手揪着那衣裳,不顾一切将衣裳从炉子里扯了出来。 赵踞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望着那本来完美无瑕的装上烧出的,突然窒息。 雪茶哭无泪:“皇上、您这是……” 赵踞看了半晌,转身回到了御桌之后。 抬手拿起桌上的小玉狮子,片刻,赵踞道:“高五。” 几乎皇帝的话音刚落,高五那瘦长的身段就从雪茶旁侧的柱子后闪了出来。 雪茶瞪着他,却听皇帝道:“你找个可靠能办事的人,即刻赶去追上禹泰起……” 雪茶忙回过头看向皇帝。 赵踞的话音顿了顿,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用什么法子,把鹿仙草带回来。” 第82章 从历城县到济南府的官道上,白马飒沓而过,疾如星。 官道上来来往往自然有许多的百姓,众人只是惊叹世间竟有这样快的骏马,却再也想不到,这跟自己在转瞬间擦身而过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夏州节度使禹将军。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