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道:“是啊,正巧遇到了。最近内都在说这位将军大人很是了得,实在让人好奇。” 苏子瞻颔首:“禹将军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堂堂的地方大员,如今进京,皇上又格外器重,将来自然前途无量。” 仙草笑道:“难得他长得也不错。” 苏子瞻也随着一笑:“是啊,自古英雄出少年。难道小鹿也喜这位禹将军吗?” 仙草虽知道他是戏谑的话,却仍是略觉不自在,她咳嗽了声,若无其事地笑说:“苏先生,你看这天有些,不知会不会下雪,您还是赶早出去罢,免得给风吹着着凉。” 苏子瞻却并不搭腔,只道:“其实我听雪茶说起,当你跟蔡太师以命相赌的事了。” 仙草微震,忙摆手笑道:“那个不算什么,何况已经过去很久了。” 苏子瞻皱眉道:“事关你的命,怎么能说不算什么?而且你还借着这个机会,让我重又官复原职了。” 仙草低着头不言语。 苏子瞻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笃定太师在那纸团子上写了同样一个字的?” 仙草眨眨眼,莞尔道:“其实我原先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明白太师绝不是个会做好事的大善人,而且他也不赞同皇上放我出去,若是我运气好抓到了好的,他岂不是没面子?所以我猜他必定暗中搞鬼。后来……” 后来在仙草试探着要抓阄的时候,她故意打量在场两人的脸,她发现不管她要动手拿哪一个,蔡勉都是一脸的笃定得意,而赵踞……则恰恰相反。 小皇帝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就好像不管她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般。 这才猛然点醒了仙草。 此时想起这件事,仙草眼前突然出现那在御书房中,赵踞盯着自己的眼神。 跟昔的犀利幽深不同,那时候的皇帝,眼中所有的只是焦灼跟、一丝若有似无的惜悯…… 也只有在看着那双真情的眼睛的时候,她才隐约记得当初那个无助的少年的样子。 仙草并没有说下去,只是重又凝神对苏子瞻笑道:“少傅不用在意这些,横竖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而且我还要谢少傅呢,若不是你跟小国舅千里迢迢地去了江南道,我们大爷又怎么会好好地回到京城呢?所以我为少傅做一点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苏子瞻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终于也微微一笑。 他问:“对了,你知道徐慈跟小国舅如今到了哪里吗?” 这句正中仙草下怀:“到哪里了?” 苏子瞻道:“按照路程算来,他们应该在昨已经到了沧州了。幸而有小国舅一路看护,不然的话……” 本朝押送放的犯人,作为惩戒,都是要一步一步走去放地的。 京城距离沧州虽不算很远,但如果步行的话,至少要两个月以上,如今徐慈这么快就到了,可见是颜如璋暗中相助。 这些子仙草心中最记挂的莫过于这件事了,如今从苏子瞻口中得知实情,心花怒放:“那我们大爷可无碍吗?” 苏子瞻看着她容光焕发的模样:“放心,一切安妥,小国舅安顿好了后,也会即刻回京,赶得快的话,大概会在太后寿辰之前回来。” **** 正如苏子瞻所说,在颜太后寿宴之前一天,颜如璋风尘仆仆地回京了。 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太后高兴的了,忙着催促太监快去外传旨让小国舅进,只是因为颜如璋傍晚进城,又要在府内稍微整顿,所以竟赶不及,只等次清早。 次清晨,颜如璋果然早早进,只不过他先去见的自然不是太后,而是皇帝赵踞。 将一路上的经过跟皇帝说了一遍,颜如璋笑道:“正如皇上所料,太师果然是不死心,一路上遇到了两拨刺杀徐慈的人,幸而我们早有防备,处处留心,才有惊无险地到了沧州。” 赵踞问道:“那沧州营里都安排好了没有?” 颜如璋说:“皇上放心,牢城营里也安排了咱们自己的人,不会让徐慈吃亏的。” 赵踞点头,又笑道:“这次辛苦你了。因为派你出了这趟差事,朕给太后念叨了多少回,说不该让你去冒险的。如今你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可好还赶在太后千秋之际,赶紧去延寿让太后安安心吧。” 颜如璋笑着行礼,又问:“皇上不一块儿去吗?” 赵踞说道:“你先去,太后必然有好些话跟你说,朕去了反而不方便。” 当下颜如璋便辞别了皇帝,先去去给太后拜寿。 颜太后向来最疼他,见他终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只是毕竟比先前清减了些,脸儿也比先前略黑了,太后不免心疼,一叠声地要人找库房里的补品送到颜府去给他调养。 紧接着,皇帝便来给太后见礼拜寿,而后是内的各太妃太嫔,以及皇帝的妃嫔,内的女官,掌事嬷嬷们等纷纷进延寿跪拜行礼,好不热闹。 到了中午寿宴开始,御膳房将心准备的一道道菜呈上,不多会儿,众人面前的桌子上五彩斑斓,一道道佳肴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滴。 只在最后,有几名女分别又捧着一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送了上来,分别放在颜太后,皇帝,以及太妃太嫔们面前。 寿宴上的菜品单子是经过颜太后亲自过目的,如今见是净白玉的瓷盅,在万紫千红之中格外打眼,太后诧异,不记得单子上还有此物。 当下问道:“这是哪一道菜?” 这会儿在座的妃嫔中有一人缓缓起身,原来是江水悠。 江水悠屈膝行礼,含笑说道:“回太后,这是臣妾为了恭贺太后寿诞,特意准备的菜,是臣妾亲手调制的。” “哦?你亲手所做?”颜太后有些好奇。 旁边的嬷嬷忙过来将那玉盅盖掀开,出了瓷盅之内的菜品。 太后一看,脸大变。 赵踞就坐在旁边,一眼看去,瞧的很明白。 他也有些不信,当下不等雪茶动手,自己也把面前的盅子打开,果然碗内跟太后那边的一样,是什么呢?原来竟然是孤零零地一颗白菜心,浸在清汤寡水里头。 赵踞向来知道江水悠是个别有心机之人,见她特意给太后调制菜肴,知道她是想讨太后心大出风头,如今见面前放着的竟是这种寒酸拿不出手的东西,不由大为意外。 第45章 跟皇帝的反应一样,太后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东西,脸上的不悦之越来越明显。 太后迟疑地问面前的江水悠,皱眉问:“这是何物?难不成、是御膳房送错了?” 江水悠道:“回太后,皇上,御膳房并没有送错,这正是臣妾心为太后寿辰所准备的菜肴。” 这会儿太后身侧的朱太妃跟方太妃等人因为发现太后脸不对,也纷纷地掀开碗盖,当看见里头是这种东西的时候,一个个又觉好笑,又是困惑。 太后见众人都是异样的反应,又听了这话,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你莫非是在戏耍我吗?” 江水悠听太后动怒,忙跪地道:“臣妾万万不敢,臣妾斗胆请太后试着尝一口,若是太后不喜,臣妾愿意承受任何责罚。” 颜太后的怒气高涨:“什么混账话,送上这种东西已经是不妥,还敢让本亲尝!” 朱太妃见状便道:“江婕妤今是怎么了,太后娘娘的千秋好子,做什么要惹娘娘不快?还不赶紧向着娘娘请罪?” 江水悠有些着急:“娘娘……” “住嘴!”颜太后不等她说完,便嫌恶地看着面前的汤:“快把这东西拿开泼了!” 江水悠睁大双眼,额头见汗。 正在此刻,却听到旁边有人道:“太后且慢。” 原来开口的是小皇帝赵踞。 众人忙都转头看向皇帝,却惊见皇帝手持调羹,正舀了一勺子汤。 他向着颜太后微笑说道:“江婕妤行事一向谨慎,想必这汤中自有乾坤,就让朕先替太后试一试吧。” “皇帝你怎么能用这种鄙之物?” 颜太后正要阻止,赵踞已经低头吃了一口汤。 他先是垂眸品尝,继而眉头一动,然后他抬起头来,忍不住秀雅的笑意。 目光在江水悠面上掠过,赵踞看向太后。 颜太后见他出笑容,大为讶异:“皇帝,你觉着怎么样?” 赵踞意味深长地:“这个很不好说,还请太后亲自尝一口。” 颜太后见皇帝的反应这样古怪,终于也勉为其难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不料一品,却觉着鲜香异常,且又透着一股自来的清甜味道,简直令人无法以言语形容其鲜美可口。 太后不信,忙又舀了一勺重新品尝,一刹那只觉着齿颊留芳,回味无穷。 她看一眼江水悠,便又夹了一片白菜叶子,菜叶入口,软糯鲜甜,入口即化似的,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肯相信白菜竟会是这种味道。 “这个……”太后简直忘了言语,迟疑了会儿后,便示意众人:“你们都尝尝。” 此刻众太妃太嫔见皇帝跟太后都尝过了,反应又这样奇怪,早就好奇难。 太后一声吩咐,当下众人忙开动,一刹那纷纷发出了赞叹惊愕之声。 江水悠眼见如此,那颗已经奔到了嗓子眼的心才又慢慢地放回了口。 她忍不住看向在颜太后身边的皇帝赵踞,手心里暗自捏着一把汗。 本以为自己会出奇制胜、大出风头,没想到事情不按照常理进行,一个微小的细节出错,结果就会天差地远。 她当然算的到众人在品尝过这道菜之后的反应,只是她漏算了颜太后的反应,“以貌取菜”的颜太后差点儿连品尝的机会都不给,就要让江水悠“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是……好险! 此刻江水悠看着在旁边垂眸淡然的皇帝,心中升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情愫。 颜太后又喝了半碗汤,吃了几片白菜后,才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她和颜悦地看着江水悠:“没想到方才竟是错怪了你,这道菜果然如皇帝所说,看着平常,实则乃是内里自有乾坤的,这是什么菜?如此好吃,却又从来不曾听过见过?” 江水悠忙凝神回答道:“回太后娘娘,这是一种民间的佳肴,知道的人甚少,原本名字唤作‘开水白菜’,臣妾取巧给它换了个名字,叫做‘金玉堂’,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子孙堂。” 赵踞在旁听见她巧舌如簧,又说“子孙堂”,眉梢不由一。 颜太后则乐的大笑,又道:“开水白菜?倒是果然菜如其名,方才本还真以为你送了一碗开水冲泡的白菜上来呢。至于金玉堂也很贴切,这菜叶微黄,半截又如玉,浸在清汤之中,赏心悦目,可不正是应景?只不知你是用什么法子才把它的这样鲜甜可口的?” 江水悠才含笑回答道:“回太后,这开水,其实是用老母,鸭子,火腿,排骨,海参,瑶柱等熬炖两个时辰所得的清汤,至于白菜,只选用心,而每片叶子上面的筋膜都已经给揭了去,再用先前熬好的清汤生生地将菜心淋浇烫,最后把烫好了的菜心再上新鲜的汤,便是大功告成了。” 太后跟众人听得悠然神往,颜太后频频点头道:“怪不得你要将它呈上,果然是极有心思,极为巧妙,也大费了功夫了。” 方太妃笑道:“先前听人说,江婕妤不知为什么从御膳房要了好些食材去,自己在平章内开了小灶,我们还以为江婕妤是嘴馋了呢,原来是为了太后而起的一片孝心。” 方太妃说到这里,又看着太后笑道:“江婕妤的心思倒是很好的,听说她因为亲自下厨的缘故,还伤了手呢。” 颜太后吃了一惊,忙问:“伤到了哪里,可要紧么?” 江水悠道:“多谢太后关怀,只是不小心给汤烫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大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