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还以为是和尚的话出了错,不想过了没多久,她最为看重的大孙儿染了风寒没熬过去,她方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与成帝商议后立了当时的庶长子凌维舟为太子。 她也搬去了五台山吃斋念佛,一晃几年过去,没想到曾经面团似的小丫头,不仅出落得如此明 动人, 子也坚毅果敢与老一退了亲。 前几 知晓凌越的心事时,她以为小姑娘有可能是赌气的成分,想要报复凌维舟,又或是一时鬼 了心窍。 直到听见她如此直白又袒护的话语,她才发觉,这两人竟是彼此 喜,且程度还不浅,竟能让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姑娘顶撞长辈,她这儿子倒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苏太后甚至有些想不通,小姑娘难道不怕他的吗? 连她瞧见凌越都止不住战栗,更别提他那冷漠的目光扫来,能让人背脊发寒到极致。 苏太后睁着混沌的眼,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毫无动摇,顿觉算盘又落了空,怕是从小姑娘这下手的想法也要打消了。 而沈婳却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只是在心底愈发心疼凌越,也能理解他是为何长成如今的冷漠的 子,但凡换了别人,恐怕早已死了千百回,也唯有他才能活下来变得如今这般无坚不摧。 “哀家没有那个意思,你莫要往心里去,哀家是高兴能有人照顾阿越。” 沈婳 了 鼻子,真不是她 心狗肺,照理来说苏太后待她确是没话说,从小恩宠不断,也能从她的言语间 觉到喜 之情。 可正是知道,她才更难过,待外人尚且如此,为何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子更好一点,不说偏宠疼 ,即便不保护最起码也不要伤害他。 “娘娘,臣女与王爷私下往来虽不多,但承蒙他多次出手救臣女与危难之间。” “若要说照顾,倒都是王爷在照顾臣女。他坦 磊落,英武不凡,是整个大雍的战神,不仅百姓敬仰钦佩他,就连臣女也唯恐配不上他,从未想过能被王爷所喜 ,就像是甘霖洒落,能沾染一分便足以庆幸不已。” “您能有这样的孩儿,真是您之大幸,大雍之大幸。” 如今沈婳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 ,连眼睛都不眨,又或许是除了私下往来不多外,句句都发自肺腑。 她是真的没想到凌越会喜 她,在猜到会有这个可能时,她真的受宠若惊,直到后面越是了解他,才越是不可自拔地 上他。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所喜 的人有多了不起,他值得所有人敬仰。 苏太后先被顶了一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小姑娘喜 凌越,但听到这般毫不遮掩又热忱的喜 ,还是惊得连眼珠子都停滞了。 沈婳口中的凌越,与她所认识的那个 狠凶戾的恶鬼,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碰上你们这对男女,才真是她的大幸。 她迟疑了下,才扯了扯发僵的嘴角:“是,你说的是,他是哀家身上掉下的一块 ,哀家自是以他为荣。” 说完到底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难道你不怕他吗?” 沈婳毫不犹豫地 口道:“为何会怕呢?” “若您是说王爷那双异瞳,臣女瞧见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一的清透璀璨,犹如明珠宝玉。若您说的是王爷身上的那股煞气杀意,则是常年在战场厮杀拼出的血汗,该怕的是那些敌寇宵小,臣女是被守护的子民,只有敬没有怕。” “您也是念佛修行之人,也该明白相由心生的道理,世人看佛祖不也如此,人若敬它、礼它,他自仁眉慈目,可若厌它、惧它,他便面若狰狞。” “您与其问臣女,不妨问问您自己的心,为何要怕他呢?” 若没做伤害他的事情,无愧于心,又何来的畏惧! 苏太后从不知道小姑娘的口齿竟如此伶俐,简直是被她接一连三的话语给说懵了,期间玉嬷嬷想要拦,也都被 但也确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在孩儿生下之前,她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 当初有孕的消息传出时,太医与 娘都诚心地劝过她,说这个年岁再生孩儿会很辛苦,尤其是她前一个还没能保住,本就很艰难了。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在先帝还不知晓前,也不会伤着身子的合适时机,将孩子给拿掉。 可到底是舍不得,虽然才怀上没三个月,她却仿佛能 觉到他在怀中血脉相连的那个奇妙 受,这是独属于母亲才有的羁绊。 即便再危险,她也还是毅然决然地说要留下,大皇子也同样很期待这个弟弟,会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问她弟弟何时出生,会说等他出生后带着他读书写字。 母子两尽情畅想着,她已有许多年没如此期待与欣喜过。 是从何时这股期待开始变质的呢,哦,是先帝兴奋地承诺,但凡她能再生下个小皇子,便要给她再封赏。 她都已经是贵妃了,再往上本就只能是皇后了,身边越来越多人提前恭喜她,说只要再诞下个小皇子,她便能稳坐后位。 她渐渐地也将腹中的孩儿看做了所有的希望,直到那双眼睁开,不仅打破了她所有的美梦,甚至还让她瞬间跌入泥潭。 她失去的不单单是宠 ,而是她的所有。 可孩儿又何其无辜,他无法选择降生在谁的腹中,也无法选择他的眼瞳,他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子。 她有过心软吗?也是有的,在看见他浑身是伤,血 不止时,她想为他擦泪为他止疼,但一看到他那双诡异的眼瞳,短暂的母 又全都破灭了。 “娘娘,陛下是您的孩儿,王爷同样是您的孩儿,他无错,错得是愚昧的世人。” 是了,若说他的眼眸是原罪,那生下他的她,才是真正的错。 苏太后的背脊愈发弯曲,耳畔回 着小姑娘甜软却郑重的声音,屋内燥热发闷,她的手指却是冰凉的。 她有多少年没被人如此不客气地教训了,居然还是个半大点的小姑娘。她失笑地摇了摇头,连小姑娘都懂的道理,她到这会才参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与凌越之间,早已无回头路可走,即便她真心悔过,凌越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小姑娘说得很对,她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屋内一片寂静,两人相对而坐都没有开口。 沈婳是说得口都干了,正端着茶水小口抿着,但她很畅快,她也没想着太后能醒悟又或是如何。 只是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已经很久了,她不怕得罪太后,只怕没人能懂凌越所受之苦,还要背上不敬长辈的骂名。 苏太后则是被她的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沈婳喝完了茶水,眼见太后也没要继续辩解的意思,有些兴致缺缺,正打算要起身辞行,外头就有小 女前来通禀,说是太子来了。 这会她再出去也来不及了,反而还会正面撞上,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便自然地坐着。 太子前来探望,太后事先也不知情,她也没那么蠢,明知太子做了亏心事,还把这两人凑在一块,那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但凌维舟如今还是太子,她也没不见的道理,见沈婳镇定自若,便虚弱地抬了抬手让人进来了。 很快凌维舟便跟着小 女走了进来,他知道皇祖母病了,也知道沈婳在侍疾,却没想到一来便碰上了。 他先是恭敬地上前行礼,而后目光就不自觉地往她身上落。 几月不见,她竟比之前更美了,缓缓起身向他行礼,那陌生又疏远的态度令他烦闷又痛苦。 偏生他还什么都不能做,只能 是苦涩地让她起来。 而与他一道来的,竟然还有许久未见的赵温窈。 上次小产以及如月的事后,赵温窈便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听杏仁说她想见老太太, 着小产后虚弱的身子跪求了半个时辰。 沈婳还 唏嘘的,想着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应当会再次心软。 不想杏仁却摇了摇头,“哪儿见得着呀,老夫人被气得病倒了,一直昏睡不醒,大夫 代了不许老人家受刺 。” “表姑娘去跪求的那 ,正好又是三太太在侍疾,三太太这会瞧见表姑娘那是恨不得咬块 下来,好一通 怪气,表姑娘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着呢。” 沈婳连连咋舌,三叔母原先是 拍赵温窈的马 ,如今见她彻底失势,女儿的亲事没着落,又有三叔父被勾引的事在,自然是恨死她了。 她入 的东西是老太太屋内的嬷嬷置办的,但她是以没名没分的侍妾入 ,连 女都不如,不能招摇只能带些金银,一个小布袋便跟着接人的小太监走了。 赵温窈今 穿着不起眼的衣裙,一声不吭地跟在凌维舟身后。 不过隔了几个月没见,她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容貌还是那副容貌,依旧是沉稳安静的 子,可以往她也病秧秧的,却有股温和的书卷气,可如今周身笼罩着层 郁的气息,让着瞧着便不喜。 她许是也没想到会碰上沈婳,在看见她后脑袋垂得更低了,捏着手掌站在一旁的 影处,若不仔细甚至要忽略她的存在。 凌维舟不敢多看沈婳,凝神屏气,几步上前恭敬地给苏太后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听闻皇祖母病了,孙儿 忧心,您这会可是好些了?” 苏太后对孙子都是疼 的,奈何凌维舟实在是不争气,沈婳的心留不住,男子花心倒也没什么,但让后院起火,这就是他的无能了。 她也确有让别的孙儿取代他的心思,可如今沈婳与凌越是拆不散了,成帝说的也对,更换太子动摇国本,若凌维舟没有别的更大的过失,能不换还是不换的好。 既然不能换,那就得让他更长进些才好。 苏太后睁着泛白的眼,拧眉瞥了过去:“哀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是太子, 都有国事要忙,莫要成天往后 跑,多放点心思在朝政上。” 这几个月来,凌维舟在父皇母妃口中听了太多这样的话,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没有 出丝毫不快只垂着手恭敬地听着。 “是,皇祖母教训的事,今儿折子都已经批完了,才过来的,一会便回御书房。” 苏太后这才 意了些,就听凌维舟继续道:“倒是辛苦沈家妹妹在这为祖母侍疾了。” 沈婳扯了个浅笑:“娘娘自小待臣女宽厚恩宠有加,娘娘病了,臣女自然是要在旁尽孝的。” 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却唯独没有亲近。 凌维舟 是苦涩,收回了恋恋不舍的双眼,“孙儿听太医说皇祖母有头疾,难以入眠,恰好孙儿房中有人略通岐黄之术,可为祖母缓解病症。” 说着朝身后看了眼,赵温窈这才缓步走上前去,“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沈婳适时地捂着 低呼了声阿窈,而后不忍心地撇开了眼,犹豫了下扶着椅背缓缓站起:“娘娘,臣女还要去为您抄佛经,就不打扰殿下尽孝了。” 苏太后多少 明的人,若还看不出那女子是谁,就枉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了。 反正她与沈婳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略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沈婳从那两人身边走过时,凌维舟还低低地喊了声婳儿,但她却恍若未闻,脚步丝毫未顿地大步离开了。 待到她走后,苏太后才重新将目光放在这两人身上,尤其是赵温窈。 她只是一只眼瞎了,另外一只眼还是清楚的,锐利的眼在她身上扫过,就知道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你会治头疾?” 赵温窈跪地伏身道:“奴婢在家时,偶尔会给家中长辈 捏, 过后头疾缓了,也好入睡了。” 苏太后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声,“那便试试吧。” 赵温窈沉着气站起,小步上前,前世她能胜过沈婳一步步往上爬,除了有镇国公府做靠山外,便是她很得太后的 心。 她进 后,凌维舟待她再无那些情 与温柔,甚至从未召进过她的屋子,她在东 的待遇连他殿内伺候久了的 女都不如。 若不是她略施小计,让他瞧见身上的伤痕,以及夜半的哭声,让他想到那个没出世就没了的孩儿,他或者还会一直冷着她。 但即便偶尔会去她房中见她,陪她用膳,东 的太监 女才不敢再作践她,可他却怎么都不肯让她亲近。 美 无法再使他动摇,赵温窈只能再换个法子,为他排解忧愁,为他出谋划策,终于等到了为太后治头疾的机会。 赵温窈的手指搭在苏太后两侧的 位上,轻轻地 着,她把控着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舒适。 为了着手艺,她苦练了多时,练得半夜睡觉手指都是 筋的,也不敢片刻松懈,她想要翻身,便必须不放过任何机会。 眼见一刻钟过去,太后闭着眼似乎是很 意的样子,她在心底真要松口气,就见太后缓缓睁开了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