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歌舞 腾之中,李绾终于见到了未来的威远可汗,也就是上一世,成了永平公主李绾第二任夫君的男人。 二十多名使者一同进殿,领头的那人一身花纹繁复的衣袍,单膝跪地,向李昭施了一礼。 “尊敬的大雍君主,我乃北鹘可汗之子,哈仑。今奉父亲之命,为大雍送来贺礼,愿大雍风调雨顺!也期望求得贵国公主为我正 ,愿我们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李昭大笑道,“好好好!快请入座!” 听他与李昭 谈,能听出汉话说的有些生硬。但与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不同,哈仑长得并不吓人,相反还 好看的。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身形高大,发丝微卷,脸部轮廓深邃又漂亮,一双眸子是浅淡的琥珀 ,带着异域的美。 李绾正想着,一旁的李纷怼了怼她手臂,低声道:“呀,这什么王子还 好看的啊!真是便宜了李纤。” 李绾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次父皇定下了李纤前去和亲,在 中已不是秘密。一别之后,也不知今生何时再能相见了,李纷念着儿时的情谊,前去看她,哪知当众被李纤撵了出来。今 这般说,怕是还在生李纤的气呢。 李纤没与几个姐妹坐在一处,她独自坐在对面,一脸的冷漠之 。 人们都知,要去和亲的是她这个靖平公主。今 宴前,便费心帮她打扮。换了一身酡红 的织金 装,头戴珠翠,瞧着华贵富丽。可李纤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前儿挨了李昭那一巴掌,到现在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下去,硬是盖了四五层粉才遮住。今儿还得跟个木偶似得,任人打量。 她才不想去和亲,她只想留在繁华京都享福! 宴开始前,她便在心里将家里人咒骂了个遍,恨其他姐妹过得比她好,恨李昭做父亲的偏心,恨太后虚情假意,恨皇后仗势欺人。她恨他们,更希望那劳什子王子死在半道上才好,她也不愿嫁他! 直到见到了哈仑王子本人,李纤心中的怒火才终于平息了些。这人长得倒 致,高鼻深目,身材也魁梧,嫁给他......好像也不难接受。 她面上还冷着,一颗心却火热起来,眼光频频扫过哈仑。 可哈伦王子却没注意她,一直看向李纤对面,面 惊 之 。在场的谁也不是瞎子,李绾那般姿容,他看傻了也不足为奇。就连李纷都小声道:“嗳,我瞧那王子一直看你傻乐呢啊,估摸是没瞧上李纤啊。” 李昭见状只得轻咳一声,出言提醒,“咳,哈仑王子,朕将次女靖平公主许你可好?” 哈伦 子直白,端起杯问,“陛下,哪位是您的靖平公主呢?” 李昭指向李纤。李纤对着哈伦抿 一笑,刚要说话,哈伦却抖了一抖。他看看李纤,又看看李纤对面的女子,挠头踌躇道:“陛下,您可否将另一位女儿许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昭抿起 ,“朕的三女已有婚约。” 哈仑面 痛苦之 ,“可她实在太美了。她蓝 的裙子就像阿克库勒湖的水,她像那湖水一般清澈美丽,让我对她一见倾心。陛下真的不能答应吗?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李昭傻了眼,宋怀秀也松开紧握的拳。 蓝 的裙子?阿绾今 穿的是藕 锦裙,倒是她身边的李纷,一身湖蓝 装,这哈仑王子倾慕的是李纷? 李纷五官长得明 ,可个头太高,身形又瞧着有些 壮,不符合大雍男子的审美。若是问他们,肯定要觉得弱柳扶风的李纤更美。 但在哈仑看起来却是完全相反。他觉得高挑明 、身材丰润的李纷简直就是天山上的仙女。反观李纤, 头珠翠衬的头大身小,面 更是惨白一片,瞧着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大雍的皇帝太小气了,美丽的女儿不舍得嫁给他,非要把难看的 给他。可在人家的地盘,他又能怎样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哈仑端起酒杯,单膝跪在李纷面前。他琥珀 的眸子中 是悲伤,“我的仙女,虽不能带你回北鹘去,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你的眼眸比天上星光还要 人。上天如此厚 ,你一生必会幸福美 的。” 就在他带着惆怅将酒一饮而尽时,忽然听到女子小声道:“我愿意。” “什么?” 李纷红了红脸,“我说,我愿意同你回去。” 哈仑忍住 动,看向李昭。李昭只得又问四女,“纷儿,两国 好乃是头等大事,不可戏言。你当真愿意前往北鹘和亲?” “当真。女儿愿和亲北鹘,以结两国秦晋之好!”李纷表情有些羞涩,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李昭愣愣的看着四女,以往从不曾注意过她,今 才发现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愿为大雍牺牲,也愿为他这个父亲分忧解难,是个好孩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那便如此吧。两厢情愿,总比生拉硬拽强。他点了点头,“好!那朕今 便封你为康安公主,食邑再翻上一翻,嫁妆也以最高规格。另外、再晋你生母胡氏为仪妃。” 李纷拜了下去,“女儿谢父皇隆恩。” 场面又再次热闹起来,官员、命妇们皆在道喜。 能娶到李纷,哈仑王子更是比谁都高兴,若不是碍着大雍礼数太多,这会儿怕早就要抱起心 的姑娘转圈了。 在场唯独两个人面 难看。一是原本要和亲,却被人家当众嫌弃了的靖平公主李纤。她不愿意和亲,可也得是她来拒绝才行,被男人拒绝算怎么回事?真是没了脸! 二是刚晋了妃位的胡氏。和亲这样的苦差事别人躲都躲不及,她这闺女愣是抢着去,真傻不成? 可君无戏言,无论她们是怎么想的,和亲的事情反正已经定了下来。 李绾前脚回 ,后脚仪妃便跟了来。一通哭诉后,道:“我真是要被她气死了。眼下只能求阿绾,帮我向陛下美言几句,让我陪她一道去也好啊,那山高路远、人生地不 的,她一人去了可怎么办?” 李绾扶额,“您是父皇的妃子,怎可能同妹妹一道去北鹘呢?父皇不会答应这事的!您先别急,待我先去和四妹聊聊,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胡氏已是急晕了头,见李绾愿意帮忙,自然是千恩万谢。可临要走了,又跺脚道:“绾姐儿处处帮衬我们娘儿俩,我可是不能再瞒你了。外边儿有些风声,可大家都怕惹事,不敢告诉你......也不知是真是假,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想着你总得心里有数,提前防范着些才是!” 李绾听得 头雾水,“什么事?” 胡氏咬咬牙,“说是、说是宋将军养了个外室。” 第70章 眼瞎 赐婚的旨意刚下来, 正是娇羞欣喜的时候。可那甜味儿还没咂么够呢, 忽冷不丁听人说‘宋将军养了个外室’,这事任谁也受不住。 李绾也是寻常人,甚至在‘情’之一字上, 是个有些傻气的姑娘。昔年她发觉自己 慕玄真, 便夜赴冬青寺,直白的将心意诉与他听。她没想过成功如何、失败又如何, 她只是喜 他, 便想要告诉他。遭了拒绝,还傻傻站在雪中不肯走, 因为喜 ,所以舍不得放弃,更因为喜 ,不敢再强求他半分。 世上就是有她这般的傻人, 明明长了张惑人的面孔,可实际上, 就是个倔强又呆笨的姑娘,喜 上了谁,既不会勾引,也不会耍手段,远比不上别人在 情中的缜密心思。她就只会折腾自己, 那年在雪地中站了一宿,腿脚落下的 病要伴她一生。 这还只是年少时一场无疾而终的 恋,若是换做如今呢? 要是换做指天指地, 说此生只 她李绾一人的宋怀秀,才刚定下婚期,便养了外室,那这傻姑娘又该当如何? 她心中‘咯噔’一声,有些茫然的坐在圈椅上,默了半晌才讷讷问道:“这事儿是从哪传来的,又是怎么传的,娘娘可否与我细说说?” 她强装镇定,胡氏哪能看不出?连忙按住她的手,叠声道:“哎呦我的祖宗,你想知道什么,我便统统告诉你。只一条,你可千万不能起急,气坏了你自己。要是你有个好歹,你父皇非活剐了我不可!” “我不急,您且先告诉我,这事儿是怎么传的?” 胡氏在她身旁坐下,叹气道:“阿绾应该知道,我娘家那边早没人了,我总觉得自己跟浮萍似得,每每看见裴妹妹召她母亲进 ,我都羡慕的很,想着自己要是也能有个亲人就好了。哪怕是在我说起家乡的一条河、一棵树时,他能明白我说的是哪都好。原就是个念想,哪知还真让我找着了个远房表姐。” “上个月我就将他们一家都接到了京都来,买了个宅子安置,说来也巧,就在茂叶胡同,与宋将军的宅子紧挨着。” 胡氏没有娘家帮衬,手里的银子,全是这些年攒下的月例,别看如今是仪妃娘娘了,可她这娘娘才做了几天?虽有封赏,那一 主位开销也大,又要打赏底下 人,又要帮李纷攒钱,胡氏着实是不富裕。 她不富裕,京都的宅子还不便宜。所以帮她那表姐一家,在茂叶胡同买的宅子不大,说是与宋怀秀的宅子紧挨着,可宋家那是五进的大宅子,他们那门脸小,瞧着跟人家门房似得,显得有些寒酸。 这人啊,骤然暴富没几个能记得本心的,十个里头九个都得飘,胡氏这表姐也是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做了皇帝的仪妃娘娘,还将他们一家都接到了京都。嗬,可了不得,越琢磨,越是拿自己当回事儿,论起来她就是皇帝的大姨姐儿,正经的皇亲国戚啊!住这么小的宅子,哪里像样?不光她这么想,她男人、她儿子都这么想,撺掇着她进 与娘娘说说,换个气派的宅子才好。 反正是全忘了上个月自己一家子,还挤在穷乡僻壤的土房里住的 开心。 可这话该怎么说呢?表姐想了又想,进 后与胡氏夸起了旁边的大宅院。‘大宅子好啊,金碧辉煌,规规整整的一进又一进,瞧着舒服,连树都比别地长得 神。可这么好的房子,住的竟是个外室,一个不入 的外室,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过 子,瞧着比老家的那些官太太还气派咧!京都真是不一样,一个什么将军的外室都能如此尊荣,那我可是娘娘的表姐,是不是也该......省的堕了娘娘的面子,那便不美了。’ 表姐弯弯绕绕说明白了来意,瞧胡氏脸 大变,还洋洋自得,以为这事儿能成。人谁还不要面子啊,胡氏如今可是从一品的仪妃娘娘,她娘家人住的,尚且还不如一个啥将军的外室,她心里能痛快? 表姐腆着脸凑上前, 油加醋将那外室如何如何, 本配不上住那宅子,又念叨了一遍,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当口,却被胡氏用帕子堵住了嘴。 胡氏脸 铁青,咬牙道:“嚼蛆嚼的这般来劲!那也是你能说得的?再不闭嘴,小心脑袋都没了!滚出 去!” 表姐费了半天心思,到了大宅子没要着,还挨了一通骂,灰溜溜的回了家,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说错了。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开始听她话音儿,胡氏也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手头不富裕,想劝她先在小宅子凑合两年,将来有了合适的再给他们换。可越听越是不对,茂叶胡同、五进宅院、将军的外室...... 听到一半终于想起,那不是别人家的宅子,那是昭义将军宋怀秀的宅子!陛下才下了赐婚的旨意,他宋怀秀便养了外室? 胡氏哪还敢听,直接将人给骂了出去。又偷偷找人去打听了两回,生怕自己记错了。可这一打听才发现,这事儿不假。听闻有个年轻的娘子一直在那住着,时 已是不短了,附近的人家都知道。 在茂叶胡同住的又大都是朝中官员,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将这事儿捅了上去。这荣安公主李绾,是皇帝最宠 的女儿,又是那般绝 姿容,谁娶了她那可就是皇家的乘龙快婿,说是一条青云路也不为过,京都谁家公子不惦记?这准驸马养了外室,只要捅出来,他们别人不就有机会了? 可偏偏这准驸马是宋怀秀!朝中谁敢得罪他?那就是个记仇的疯子!要是把他丑事抖搂出来,怕当场就要身首异处。所以众人都假作不知,都想要好处,可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 要问这事儿李昭知情吗?他还真不知道。当年他对黑羽卫有过许诺,若他事成便将黑羽卫改成银甲卫,让他们不用再藏于暗处。李昭没有食言,他将藏于身后的暗器改成了一把握在手中的利刃,他们锋芒毕现,再给他一段时间,必能所向睥睨。情报网虽没有取消,但却散在边关各城。宋怀秀的身边,或者说近臣家中,还真没他的探子。用人不疑,当初章和帝处处疑心,不还是一败涂地? 胡氏知晓这事之后,也不敢与人言。依陛下对阿绾的疼 ,若是听闻了这事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知说了,是帮了阿绾,还是害了阿绾。 可到底是没忍住,阿绾处处帮衬她们母女,她哪能欺瞒于她? 胡氏将打听到的所有娓娓道来,说完后小心去瞥李绾神 ,见她垂眼不语,低声劝道:“要我说,阿绾切不可为这事动气,这男女本就不同。女子是水, 情大都是细水长 ,哪怕开始没那么倾心,在一起久了也是掏心掏肺的待他好。可男人是火,一开始为了得到你,他们有用不完的热情,但这团火是会熄灭的,越是久了便越冷,你要他一辈子只你一个,永远待你如初,那不切实际。” “可你莫与他置气,只要他还待你好,那别的事就都不是事儿。你是大雍的公主,谁敢让你不顺心?听闻那外室本是英国公府的奴婢出身,你父皇一句话便能要了她祖宗十八代的命,你可犯不着因为她生气。” 李绾忽然‘噗嗤’一乐,抬起头道:“那以后他的女人,有多少我杀多少?” 胡氏被她这一笑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愁云密布的,这会儿怎么又高兴上了?可她还是点头道:“你要她们死,她们必是没活路的。” 李绾摇了摇头。宋怀秀要真是那样,还在一起做什么?在一处过 子,只为了与他生气、打杀他的姬妾吗?那倒不如自己一人痛快! 刚才初听闻此事,李绾心里像 了一团棉花,憋闷的不行,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可这会儿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无风不起浪,这事儿传出来必然有缘由。胡氏更不可能骗她,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这喜 犯傻也不全是坏事。只要遇对了人,傻气也是福气,直白些不绕弯子,倒省得相互误会。 她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起码现在,现在的宋怀秀只一心一意喜 她,她是能 觉到的。与其相信谣言,她更该相信他。 自己在这瞎猜,倒不如...... 李绾叫来冬雪,耳语一番。 又扭头对胡氏道:“娘娘可愿陪我出 一趟?” 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倒不像是想不开,胡氏松了口气问,“出 ?阿绾想做什么,是去找宋将军?” 李绾脆生道:“不找他,我去会会他那‘外室’。” 直到稀里糊涂坐在马车上出了皇城,听着耳边渐渐喧闹起来,仪妃娘娘这才醒神,唉声叹气道:“你说我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陪你胡闹了呢?这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了,定要说是我拐带你出 ,我可没有好果子吃!真是美 害人、害人不浅呐!” 李绾掀开帘子打量车外集市,扭头笑道:“横竖您已经上了我这贼船,可就别想下了!” 暮 中,绝美的少女回眸一笑,就连胡氏都晃了神,心道:若得了阿绾还能瞧上旁人,那这宋将军的眼得多瞎? 第71章 比较 虽还未入暑伏, 可天已热了起来, 也就是这会儿太 落了山,晚风一吹,还有几分凉 意味。门房的婆子昨 吃大了酒, 头昏脑涨的还没缓过来, 这会儿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扇子。 正舒坦着, 却听有人叫门。婆子抬眼看了看天 , 这不当不正的时辰来敲门,定是那送米面瓜果的小跑腿儿。她照地啐了一口, 喝道:“来了来了!敲你 个腿儿!” 这也不怨她嚣张,宅子是昭义将军的宅子不错,可主子一年到头也不来一回,家里只住了个女眷, 平 里 本无人上门。没人约束,奴才们自然个顶个儿的会偷闲, 想是那看角门的徐婆子又躲懒去了,这不长眼的才来烦扰她! 撂下扇子,婆子懒懒散散的起身开门,可门前站的却不是那来送菜的小工,而是个穿戴不俗的陌生女子。婆子心生警觉, 将门轻掩只留下一条 隙,斜眼道:“你找谁?” 这女子正是仪妃身边的大 女云锦,蹙眉道:“你这婆子, 这是什么礼数?还不快快将门打开!” 婆子还是一副狐疑脸 ,堵着门不肯动。 云锦与她说不通,回到马车旁问:“主子,要么来硬的?”她拿眼 扫了扫身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