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看了一眼她,“便是陛下回来,这还是要移的,难道皇后娘娘生病了,要让陛下退让吗?” “你现在去收拾东西好过等下着急忙慌,疫病可不是小事,你们也要跟着一起去,这内里的东西也要全换过。”顾嬷嬷说,“事情紧急,等到陛下回来就晚了。” 外头剑拔弩张的时候,无病正紧张的看着许杜仲为娘娘扎针,一套金针下去后,娘娘的脸由热红,转白,随后在无病的轻声呼唤中眨眼,“娘娘,你可醒来了?” “我怎么了?”王容与问,眼皮子似有千斤重,鼻息火热,使不上劲来。 “娘娘病了,许御医查不出来什么原因,杜太医说可能是疫病。”无病忍着担心直截了当的说,如今正需要她拿主意,什么事都不能瞒着。 “疫病?”王容与面大变,随后惊慌的问,“那陛下呢?” “陛下还在皇极殿,没有意外传来,大约还是好好的。”许杜仲说,“等陛下回来,微臣也会替陛下把脉。” 王容与的神一下放松下来,“陛下无事就好。” “娘娘,寿安来人,要娘娘移养病。”无病说。 王容与点头,“是该移的,不光是我,昨近身伺候过我的人都要跟我一起移走,后,后哪里都不稳妥,便去瀛台吧,只一条路与外相通,也好控制,不让疫病扩散出去。” “这个时候的瀛台该多冷啊。”无病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冷有的冷的好。”王容与有些气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就要,但她还是趁着有力气的时候多说一点,“去瀛台需快,等我们走后,启祥上上下下的物件都要换,能烧的烧,不能烧的用热水洗净收好,地面用醋稀释了地,短期内不要让公主来启祥。” “陛下,陛下若有担忧,也去别居住,暂且不要居住在启祥。”王容与勉力说完,呼似风箱,眼睛又要阖上。 “不至于此,也不一定是疫病。”无病说。 “那如果是疫病呢?”王容与睁开眼看着她,“中发生疫病之严重,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照我说的去做,快。” 无病抹了眼泪恢复坚毅的神情,应是后出去。 王容与在要昏不昏之间,对许杜仲说,“又要累你了。” “微臣份内之事。”许杜仲说。 “给陛下诊脉之事由别人来吧,你见了我,把病过给陛下就不好了。”王容与喃喃说。 “遵娘娘命。” 无病从内殿出来,对步步紧顾言晞的顾嬷嬷视而不见,只低声对顾言晞说,“娘娘说去瀛台养病,去收拾了吧,昨在内殿伺候的人都一起去。” “不等陛下吗?”顾言晞问。 无病摇头,“娘娘不会见陛下的,我们得在陛下回来之前出。” 于是才盼着陛下早些回来的人,转眼又开始念叨陛下可千万要慢点来。便是启祥的人也开始用纱巾遮口,来来回回的忙碌,收拾娘娘出外的行李,换下启祥的摆饰,一片兵荒马。 等到六个人相对着抬着盖的严严实实的皇后上辇车时,启祥当真有些风雨来的不详,娘娘真的是疫病吗?娘娘会死吗?有人太害怕以至于无法抑制的嘤嘤哭起来。 “哭什么?娘娘又没死。”无病喝止道,“你们留在里的,照娘娘的吩咐,把该做的都做好,不要让娘娘担心,等娘娘病好了,我们就回来了。” 顾嬷嬷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太后只想让皇后和陛下隔离一段时间,没想到娘娘自个儿要去瀛台。 先前还拦着她说要等陛下回来的人,等到娘娘的意思出来,立马就行动,就连她说,“也不用去瀛台,太后娘娘说了就在后,只要彻底隔离了,就没什么事。” 无人应对。 无人在意。 启祥的人也是训练有素的,直把她和她带来的人落在一边,像个灯柱。 等到娘娘上了辇车,顾嬷嬷也不敢大意,也跟着辇车走,她可不敢想事情会如此顺利,陛下可还没来呢? 娘娘曾经不是没想过让皇后去远一点的地方养病,她想的更远,想到去京郊的皇寺,但是想到陛下肯定会不允,才退而求其次的选了景。 还能一箭双雕,把恭妃和皇长子移出来,再有皇后去了景,陛下你还去不去呢?景最是偏僻,陛下去景得经过好几个,如此这般,那些妃还揽不住陛下,都是没用的,趁早再选秀进新的吧。 可是皇后娘娘说要去瀛台,这是如了太后的意,又没有如太后的意。 顾嬷嬷心想,总要亲眼见了娘娘出了,才好回去仔细禀告。 辇车走到一半,果然被叫住,朱翊钧匆匆从皇极殿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寿安想干什么?”朱翊钧看着顾嬷嬷的眼睛像是能吃人。 顾嬷嬷腿软,一下便跪下了,她是寿安的大嬷嬷,从来在陛下面前都有几分薄面,陛下如此不讲情面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嬷嬷吓到心悸,又替娘娘后怕,好在是娘娘自己要出的,如果现在是太后一定要皇后出,还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在寿安发火。 已经冷若冰霜的母子关系,恐怕更要糟糕。 朱翊钧要往辇车走,其余人也纷纷跪下阻拦,这次拦他的人就是启祥的人。 “陛下,娘娘说了不让陛下近前,娘娘不愿过了病气给陛下,还请陛下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吧。”无病道。 陛下处理政务到一半突然跑了,阁臣们听说可能是皇后娘娘得了疫病,几下碰头,不行,疫病这事马虎不得,于是也匆匆来了。 到地一看,皇后娘娘很理智很大气,但是陛下不肯,不肯娘娘出,也不肯不近娘娘的辇车,“什么疫病?你我朝夕相处,同食同寝,我还好好的,你怎么会得疫病?不过是普通的发热,怎么就要出去养?” “哪个太医诊的,朕要治他的欺君之罪。”朱翊钧爆喝道,他的腿被陈矩紧紧抱着,不能向前,又捶打不开。“给朕滚开。” “陛下,陛下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吧。”陈矩劝道。 阁臣也跪下相求,申时行对朱翊钧说,“陛下,您说的,难道皇后娘娘不知吗?你心里的担忧着急,难道皇后娘娘不知吗?但是娘娘还是这样做了。不为别的,只为陛下的身体,不肯承担那一点点的闪失。娘娘重陛下的这份心,赤诚可贵,难道陛下要辜负娘娘的这片心意吗?” 朱翊钧停止暴怒,看向辇车的眼神十分心酸难过,“你真的要这样吗?一句话也不跟朕说就走吗?” 无病几乎是立即哽咽了,“陛下,不是娘娘不想回答你,只是娘娘如今已经晕过去了,听不见陛下的声音。” 朱翊钧闻言又狂躁起来,一定要近前去看,别人再劝他也不听,他心中隐秘的担忧,不愿意说出来,害怕说出来,不会的,他的容与,不会就这么离开他。 还是许杜仲跪行出来。“微臣还请陛下信微臣一回,微臣必定会竭尽全力医好娘娘,娘娘如今高热,神识不清,当务之急是必须到瀛台去安置好,好方便医治。”陛下在此多耽误一会,娘娘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你说的。”朱翊钧不再闹,他就那么站着,低沉的如要下雨的云。“如果娘娘有何闪失,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去给娘娘陪葬。” 辇车重新启动,车门被颠簸开,一只手落到门外,朱翊钧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却只能看着辇车载着他心的女人越走越远。 “她想朕牵她的手。”朱翊钧低声说道,“可惜朕却牵不到。” “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后出去瀛台,后也是一阵忙,太医一下有些疲于应付,去到各处诊脉,这个紧要关头,要是谁有发热迹象,连忙就要挪出去,至于还能不能回来,就要看以后了。 防疫的药汤熬成一桶桶,谁都要喝上一碗,醋水泼地,药味和醋味弥漫在一块,不是很好闻的味道,却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朱翊钧拒绝了人提议去别的暂住的提议,自己依旧回了启祥,躺在炕上,入目的种种摆饰也和早上出门时完全不一样。 “谁让换的?”朱翊钧脾气不好。 “是娘娘吩咐的。”只余有四个人在启祥伺候,妍青道,“陛下,娘娘把昨回来伺候过她的人都一并带去瀛台了,寿安来人说怕奴婢们伺候不了陛下,又另派了六个女过来侍奉陛下。” “哪里的来的回哪去,朕用不上她们。”朱翊钧手抵着头,闭着眼说,“传旨下去,命各都在自家老实待着,别四处走动。否则就都给朕出去。” “陛下,任御医在外等候听传。”陈矩进来说,“是娘娘代的,要御医来给陛下请个平安脉。” “她都病的昏不醒了,还记挂着这些。”朱翊钧心里又升腾上一点难过,“让他进来吧。” 皇后娘娘出避疾,疑似疫病。 这事本瞒不了,不出正午,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永年伯府内,老太太听到消息后一口气没过去就晕了过去,好在太医就在府上,被丫头连拖带拽的过来,把脉扎针,老太太又一口气悠悠转醒。 人还未清醒过来,眼泪就哗哗的往下,太医劝道。“老封君如今的身子,切忌大悲,忧急攻心。” “我的娘娘,我的心肝啊,这是要我的命。”老太太捶着自己的口说。 “娘娘得了疫病并未确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娘娘才先出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病不清楚。但是许御医跟着去了瀛台,许御医年少有为,医术了得,想来娘娘也会逢凶化吉,病体安康的。”太医劝道。 老太太本就只是在死命撑着,只是想到皇后还未诞下皇子,虽然王容与进就是皇家的人,不用为娘家人守孝,但是王容与与祖母情甚笃,就是明里不守,私下里该守的孝道是一概不会短缺。 皇后娘娘还没有对诞下皇子,若她不管不顾的去了,娘娘最少一年不会与陛下同房,这耽误一年,会发生多少变故啊。 所有老太太一直在强撑着,不敢病,不敢死。只是皇后得了疫病的事传来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孙女这个得了病总不见好,吃了药总不管用的病,如此怎么能不忧心,不伤。 她泪眼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老人到了年纪总不死,就要克下面小辈的寿命了,我如果早死了就好了,娘娘就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祖母。”曾氏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哀求道,“祖母别这么说,娘娘听见了心里该多疼啊。” “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娘娘病好了,再听闻祖母身体不好,伤心之下又有什么不好,祖母可怎么能舍得?” 王雅量上前来,握着老太太的手,“祖母莫要担心,我等会就进,去求陛下,让我去瀛台值守,好歹知道娘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老太太闻言握紧他的手,慌忙点头,“要的要的,你妹妹自小就不喜吃药,你一定要劝她,好生的吃药,你告诉她祖母在盼着她好,她若不好,祖母一也安睡不下。” “我会转告娘娘的。”王雅量说,“祖母千万听太医的话放缓了心,等着娘娘的好消息。” 老太太晕过去后崔氏来院子里看了一会,等到老太太醒来,她借着头疼,既然母亲身体无碍,她就先回房了。 懒得在这里看他们一家子着急上火的模样。 自王芷溪去了的消息传来后,崔氏经此打击,人也消沉森,但是老太太和老爷都怜她丧女,也就由她去了。 子愈发古怪。 等回了房,崔氏让人都下去,她一个人卧在上,在枕头下的暗格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头放着一个白布人偶,上面用纸贴着王容与的生辰八字。 崔氏嘴角浮现笑容,拿出针来扎在人偶身上,“你们还有盼着她好的一天,我的溪儿,躺在冷的地底下再没有好的一天。” “王容与,哼,我的溪儿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崔氏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王容与死。老太太每天烧香拜佛替王容与祈祷,崔氏每天也在佛前坐着,却是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王容与。 老爷怜她丧女,又真以为王芷溪是为了王容与才死的,更愧疚,对她颇有温情照拂,这原本是崔氏一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她不在乎了。 她的女儿没了,她的指望没了,她腹心机幸苦筹划,都成空了,王伟不会和她同葬,他早和他儿子说过,要回老家和章氏同葬。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而她,自己比不过那个死人,她的女儿也比不过那个死人的女儿。 崔氏疯了,但是她疯的心甘情愿。她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看着王容与死,若是有机会亲眼见了她,她一定要亲自把刀子送进她身体里。 是她害死了她的溪儿。 她凭什么还活着。 王雅量回自己的校园收拾,毕竟如果去瀛台,恐怕几都回不了家。若云比她先一步回来,早让人安排好了,王雅量看着她,再看看一边躺着才过周岁的儿子,他怜的亲亲睡着的儿子,“我走了。” “嗯。”若云道。 “三爷,你不能去。”三少冲过来拦住,“皇后娘娘那可是疫病啊,人人都躲之不及,你非要上去做什么,有什么消息,自然有旁的方法知道,如何能让你亲自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