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下边人贡了一面宝镜上来,说是叫重明鉴,镜子后头雕刻着一只重明鸟,这种鸟目有双睛,据说能见过去未来,有传说这面镜子若是放在枕下入梦,能见到前世。 楚昭虽然不信,却也觉得有些意思,专门袖了那镜子晚上回殿给双林赏玩:“也不知你我前世是什么人,不如今晚咱们试试,哈哈。” 双林拿了那镜子看了看道:“我前世吗,应该是个有心疾的人,无儿无女父母双亡亲缘淡薄,不能太生气,也不能太难过,更不能太高兴,所以若是真的入梦,也没什么想看的,不如看看陛下的前世,定然是有大功德,这一世才有这贵不可言的帝皇命吧?” 楚昭看他一本正经的分析,仿佛煞有介事一般,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接了那镜子到枕下,一边已揽了他入怀中笑道:“我那大功德必然不是换的帝王命,而是换了这一世有你相伴。”说着手已亟不可待探入双林怀中:“这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天,咱们还当珍惜才是。” 两人折腾了半晌,双林被得不耐,早早趴在枕上睡了,楚昭倒还强撑着替他擦了身子,才揽着他糊糊入了梦,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四面都是十分高大的方方正正毫无美的建筑物,上头有着一格一格的小窗子,路上有着奇怪的钢铁怪物呼啸着飞奔,偶尔停下来打开门,有人从里头出来,看来像是个车,四处人匆匆而走,衣着都十分简练,男子多是短发,女子头发略长些但也最多及,所着衣裙袒腿的不少,却并无人觉得伤风败俗。人人走得都十分忙碌,四处嘈杂之极,偶尔有人瞥了他一眼,窃窃私语道:“是拍戏?还是汉服好者?气势好足……” 他有些茫然地走着,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去看路边,路边有个青年男子,身姿笔,面微微有些苍白,嘴也单薄得很,面貌很是陌生,但是他偏偏就觉得,他认识他。 那男子本来似乎只是怔怔看着他,见他回头看他,忽然微笑了下,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拉了他道:“跟我来。” 他一开口,他心里仿佛就知道了他是谁,很是肯定地唤他:“傅双林?” 双林抿了嘴,眼睛里是笑意,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拉了拉他的头,示意他低头,在他边轻轻吻了下,低声道:“这是奖赏陛下一眼就能认出我的。”说完又轻轻抱怨了句:“还是比你矮。” 楚昭脸上登时热了起来,连耳朵都烧得发热,他私底下和双林什么都做过,大庭广众之下却到底从来没有和人做过这般亲昵之事,慌忙转头看了看,发现路上的人依然走来走去,似乎完全并不在意他们行为,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似乎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双林拉了他的手道:“虽然没什么特别留恋的地方,但是好歹有一件事可以做,趁着还没醒,咱们快去吧。” 楚昭被他牵了手茫茫然地走着,看双林拉着他门路地拉着他进了一个大厦里,里头挂着许许多多的商品,想必是个卖东西的商家,双林十分练带着他上了自动扶梯,一路上了男装部,和那招徕生意的女子说道:“两套男礼服,要结婚登记穿的,立刻就要,麻烦看下尺寸,要成衣,皮鞋袜子内衣衬衫也请一并配好。” 那女子抿嘴笑着看了眼楚昭道:“先生们真是好配!”一边已飞快地在衣服架子里头拣了两套礼服出来,双林接了礼服,却将楚昭推进了试衣间内,那女子还在外头笑道:“真是情好好。” 楚昭茫茫然看着双林替他解了身上的皇袍,帮他换上那缚手缚脚的所谓“礼服”,一边低声问:“结婚登记?” 双林蹲下身子替他鞋换上袜子,抬头笑道:“是啊,这里是可以同结婚的呢,快点儿,不然婚姻登记处要下班了。” 说完他站起来,把楚昭拉了出来,穿上西服外套,嘴角含笑着替他结了个领结,又和那女子借了梳子来,按着他坐下,将楚昭发髻解下,替他梳理后扎成一把松松束在脑后,那女子两眼发亮道:“这位先生真是帅得好有个啊!这么长头发,还这么有男子气概!” 双林看着仍然懵懵懂懂一直任由他摆的楚昭,忍不住用手挑了他下巴,低头亲了亲他的,意地看着他再次耳又通红起来,旁边的服务员已捂着脸尖叫起来,楚昭脸不知所措看向双林,双林笑道:“我一向也不是这么轻狂的人,只是能向所有人正大光明的宣告你是我的人,这惑实在太大了。” 双林一贯低调谨慎,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楚昭心里一甜,忽然觉得这梦里的世界好的了,只见双林拿了衣服自己进了试衣间,不多时也出了来,换了一身和他身上同款的黑礼服,眉眼清淡,明明和他见过双林的面貌不太相似,却叫他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只看双林拿了张小卡片递给那女小二说:“刷卡。”之后看他刷了卡在一个机器上按了按指纹,便拉了他出来,又到了一层去,在一处珠光宝气的首饰柜前停留,对那女小二继续道:“来一对男式婚戒,要现货。” 那女小二果然拿了两只戒指出来,样式十分简洁,材质看不出,都是素面的,双林递了一只,拉了楚昭的无名指来给他试戴,换了几只终于选了个合适的尺寸,自己也挑了只,便又刷了卡,叫人装起,带了他一起忙忙走着道:“快走快走,要下班了。” 楚昭不解其意,也只是跟着他出来,看他招手拦下了个车子,上了车,一路开去了另外一处大厦下了车,双林急急拉着楚昭走了进去,看到那里正有一对华衣男女在一个有鲜花、气球妆点的地方相拥而吻,有一些似乎是亲友的人正围观着鼓掌,那女子头披白纱,手里拿着鲜花,双林忽然顿足轻轻跺了跺脚道:“糟糕!忘记你没有身份证了!” 楚昭转头看他,拉了他的手道:“这里是你的前世吗?” 双林低低道:“嗯……一个男的和男的也可以正大光明缔结婚姻,相相守的世界。”他明明没什么表情,楚昭却看得出他十分难过,心里也觉得难过起来,伸了手想去安他,忽然觉到手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小卡片,他怔了怔,伸手问他道:“身份证,是这个吗?” 双林一看,又喜出望外道:“这梦还真是心想事成。”说完拉了他到了一处前台,将两人身份证都了上去道:“我们要登记结婚。” 前台办事人员是一男一女,十分练地将身份证都在一处机器上刷了刷,点了点,还给他们,含笑道:“恭喜两位先生缔结良缘,已办好了,请移步那边的婚誓大厅,可免费提供简单的婚誓仪式。” 双林拉了楚昭走过去,一位穿着礼服的主持人走了过来含笑道:“恭喜两位先生完成婚姻登记,请问是要举行婚誓仪式的吗?” 双林笑道:“是的。”说着拉了楚昭过去,那主持人请他们站在了婚誓台前,先简单念了下开场白:“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见证傅双林先生和楚昭先生缔结婚姻,恭贺他们终于走入了婚姻的殿堂,现在,请两位新人念誓词。” 楚昭低头,看到前边鲜花簇拥的地方,果然有一本打开的书,上头几行醒目大字,便和双林一同念道:“今,我与傅双林/楚昭在这里缔结婚姻,从此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们都将彼此相,相惜,直到永远。” 楚昭读完,觉得有些动,转头看向双林,居然看到他泪盈于睫,低低含笑道:“怎么哭了?”双林抿嘴不语。 旁边主持人已笑道:“请两位新人换信物。” 双林从怀里拿了戒指出来,拉了楚昭的手,低头替他戴上,楚昭也模仿着他,拿了另外一枚戒指,拉了他的手指,替他戴上,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楚昭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刚才进来的一幕,低了头拥住双林身,深深吻了下去,下边观礼的人们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出了大厦,楚昭也放松了许多,拉了双林道:“婚礼结束,是不是该房了?” 双林脸一红,却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点头道:“啊……对……”拉了他又上了车,再次到了一处十分富丽堂皇的大厦内,双林直奔前台:“请开一间总统包间,要婚礼套房。”然后从那貌美女子手里接了张卡,又拉着他上了电梯,楚昭看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十分稀罕,揽着他笑道:“难为你这么主动。” 双林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含了笑:“陛下从前说过,什么都听我的,那今晚这房花烛,可一定要依我。” 楚昭还没从适才那誓词的氛围中走出来,看他眼睛亮得很,笑道:“自然都依你。” 双林嘴角浮起了一丝几乎可以称得上狡黠的微笑,一直拉着他进了房间,楚昭看到那大上的撒了鲜红的玫瑰花瓣,不由轻咦了一声,双林却已拉了旁边的沐浴套间,看到里头浴缸里也的都是鲜红的玫瑰花瓣,笑着替楚昭衣道:“等我伺候陛下沐浴。” 楚昭伸了手任由他解衣,含笑道:“朕怎么觉得好像要被算计了。” 双林几下替他剥光,将他推在温热的水里,拿了桌上一瓶红酒斟在冰块酒杯里给他道:“陛下只管让我伺候,我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楚昭喝了几口酒道:“这是葡萄酒吗?”双林道:“嗯,喝得惯吗?”一边嘴里却含了口酒,过来和他接吻,将酒哺到他的嘴里,两人嘴相接,不一会儿都有些气吁吁,楚昭看着双林脸上绯红,早已意动,伸了手要拉他道:“你也来洗。” 双林早就机灵地转过身子躲开:“你先洗,我一会儿给你个惊喜。” 楚昭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笑道:“又有什么惊喜?” 双林低头在他耳边轻语:“总是一个让陛下难忘的房花烛夜便是了。” 楚昭被他红润的薄引了,忍不住狠狠咬了几口,才道:“快点,朕在上等你。” 双林笑着拿了浴衣挂在一侧,替他洗干净后擦干,为他穿好浴衣,推着他出去,自己解衣沐浴,不多时楚昭在上神采奕奕看着双林走了出来,已急不可耐上前将他抱了在上,双林却身姿极为柔软转了转,反过来骑在了楚昭身上,笑道:“说好了由我来伺候陛下的。” 楚昭嘴角本来含着笑,然而等双林伏在他身上,开始亲吻他时……他却觉到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抵着他……而双林的手,也慢慢抚摩到了他的后方…… 楚昭忽然在意情之间天灵盖被闪电劈醒了一般:“你……你是要……” 双林抬了头,双目潋滟,嘴角鲜红看着他:“君无戏言,陛下难道要反悔?” 楚昭整个人都口吃了:“这……这……双林,朕……我有些不习惯……”双林上前去吻住他,灵巧的舌头挑逗着他的舌头,许久以后才分开,双林含笑道:“我会让陛下开心的。” 楚昭看着他既生疏又悉的脸,艰难挣扎着:“啊……你不是有心疾吗?可以吗?”双林沉了脸:“我会让陛下知道我行不行的……”双手再次灵活的抚摸着楚昭最的地方,挑起他炽热的情火,楚昭身上急出了汗,灵光一闪,忽然翻身一边亲吻着双林,一边含糊着伸手替他抚着,果然这具身体还是和他悉的一般而柔软,两人都沉沦了下去,宽大而柔软的大上,玫瑰花瓣都被碎了,零的落到了地毯上。 天亮的时候,楚昭从一夜光怪离的昏梦里醒来,看到双林仍沉沉睡在一侧,头抵在他的肩窝里,忽然笑起来,从枕下摸出了那面镜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低头抱着亲了亲双林,双林睁了眼,看到他,似乎仍未从梦里醒来,伸了手有些嫌弃地推开他的下巴,呢喃了声:“别闹,下次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第131章 赐食 又是一年上元夜,因国孝才过,天子虽未和历年一样与民同乐城楼赏灯,却也没有止民间赏灯,因此四处多少还是点了些灯起来。双林下了轿子,到了已经被揭了牌匾,撤了亲王规制的福王府门口,看着这曾经繁华的朱漆大门斑驳黯淡,有些怅惘。宗人府丞文如华一大早已在这里候着,亲自了出来,脸笑容道:“怎么劳烦傅公公亲自过来办差,前儿听说傅公公病了,如今既能当差,想必可大好了。” 双林回礼道:“有劳大人关心,已好多了,今儿是奉了陛下口谕,给庶人楚旼赐食元宵,劳烦文大人了。” 文如华笑道:“陛下仁厚,前儿还吩咐了太医院柯院使亲自来给庶人把脉,真真儿的是皇恩浩。” 双林问道:“不知病情如何了?回去陛下若是问起,我也好回答。” 文如华一边请他往里走,一边道:“柯院使也说了是风寒,另外因为不进饮食,因此弱了些,已开了药方来,听说药下去后倒是好些了,只是听说夜里有些看不清楚,似是得了雀蒙眼,柯院使说想是冬里果蔬进得少了,让饮食里些豆汁,多进些豆腐、豆芽、萝卜白菜之类的看看,我们也已吩咐了厨房照样做来,只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起来的。” 一边说着已到了圈的院子里,这院子四面高墙,除了福王府外押着重兵以外,这院子外头又围了一圈的兵卒,看押十分严密,文如华道:“平里这院子门都锁着的,吃食从门上的门里递进去,前儿柯院使来的时候开过一次门,今儿上元,公公若是还有别的差使,我们命人送进去便好了。” 双林道:“不必,这差使陛下亲自代的,还吩咐过要看看情况的,废王楚旼虽然因罪废了,到底也是陛下的血亲,先帝念着他是怀帝一脉遗孤,宗籍上也并未除名,便是想着为怀帝承嗣的,咱们这些当差的,还当知道上边的意思才好。” 文如华忙笑道:“自然是的,这府里原本的侍妾,除了良家籍的放出去了,其他的都还在呢,伺候得很是小心的,相信不多时,定能丁的。” 守门的侍卫打开了门,门里一位小内侍在门内缩在墙角,青灰的棉衣皱巴巴的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看到有人进来吃了一惊,慌慌张张站了起来,文如华喝道:“快进去告诉废王楚旼,说陛下赐了元宵下来,快让他准备接赏!” 那小内侍忙飞跑了进去,文如华伸手请双林,双林往前走去,几名侍卫跟在后头护卫着他们,双林走进去,看到楚旼正被人扶着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穿着棉袄看着并不单薄,但头发暗淡,鬓边居然有了些银丝,双目浑浊,肤萎黄,乍一看他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当年那风倜傥,未语含笑的福王殿下,心里吃了一惊,他轻咳了道:“庶人楚旼,今元宵佳节,陛下念着兄弟情分,赏了你一份元宵,还不谢恩。” 楚旼跪了下来,低声道:“罪人楚旼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林心里恻隐之心已起了,低声道:“起来吧。”一边让后头的小内侍端了元宵上来给他,为他布了碗筷,看他用那筷子夹了半没夹起来一个元宵,转头命人道:“去换个勺子来。” 楚旼抬头看了眼双林,忽然含笑道:“有劳傅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 双林道:“不敢当,是陛下念旧仁慈,才叫小的跑这一遭儿。”他想了一会儿了一句:“瑞王殿下,也很是关心您的身体。” 楚旼眉目平静道:“罪人恩不尽,烦劳公公出去后致意了。”,眼看那小内侍拿了把瓷勺过来,接了过来,双林看那勺子却是缺了口的,微微皱了皱眉,看楚旼低了头并不嫌弃,舀了个汤圆慢慢吃着,却看那文如华早已知趣的带了几个人走了出去在门外守着,心里知道这些宗室官差,一个比一个油滑老成,怕听到什么皇室秘辛,索躲了出去。 只看楚旼缓缓吃了几个元宵,抬头看双林默默坐在一侧,笑道:“公公当未接福王府的邀约,如今想必心里极为庆幸吧,否则今和我在这里一起圈着的,只怕就是你了。” 双林想起这桩陈年旧案起来,微微诧异道:“不知当年小的如何入了殿下的眼?”他心里一直觉得福王冤枉,不知不觉又将旧时称呼带了出来。 福王笑了笑,微微侧了侧脸,眯了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灯光下看,长眉一直延伸入鬓,睫纤长,仿佛依稀还是当年那个风恣意的人儿,双林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在山里的惊鸿一瞥来,只听福王笑道:“那一回楚昀那蠢货借了舅舅的园子请客,那一天突然下了大雨,你和楚昭,看到了我和瑞王吧?” 双林一怔,福王继续道:“那一天大雨滂沱,大家匆匆而散,辞行的时候,楚昭还算了,他身边的侍从穿得仍都是衣服,唯有你换了衣服,而且那衣服虽然没什么纹饰,料子却是贡料,正好就是楚昭的,我当时就上了心,等人走后,找侍从问了问,觉得按当时路线和时间,楚昭带着人在山避雨换衣的可能很大,后来看到了我们,便匆匆走了,后来细想了想那我们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都是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过是我和瑞王的事发了,这事对楚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他一贯人品,也不会胡说出去。” 双林那的事情的细节,早已忘得差不多,如今回想起来,的确那侍卫们在外头,里头楚昭当时命了自己换衣袍,原来居然是这一点就了马脚,福王含笑道:“不过我当时就对你上了些心,再后来仔细查查,你居然就是外头同兴镖局的二爷……王皇后果然思虑长远,亏我还花了那么多心思笼络崔总镖头。” 双林腹不解:“殿下既然当初已看透,为何……” 福王呵呵一笑:“我当时不过谋求个自保罢了,总想着什么时候能隐姓埋名离开京城,楚昭就藩那会儿,我知道路上有了安排,旁人都还罢了,你到底是个人才,若是白白死了,倒是有点可惜,因此给你递了个帖邀你,不过也知道你未必会来,王皇后既然敢用你,想必也有什么挟制你的手段……如今时过境迁,这点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公公如今想必也是今上跟前极得宠的人了,不知能不能念着当初我曾帮过你一点的份上,也帮我个忙?” 双林默然,没回话,楚旼却自顾自说道:“我不过只是求个速死罢了,只是在这里生不得死不能,身边的侍妾内侍们早就得了命令,一旦我有个意外,他们是一律殉葬的,所以一直防得甚紧,前儿病得沉重,还以为要能解了,没想到陛下皇恩浩,又派了人来给我医治,一三顿药的喂下去,居然又让我活了过来。” 双林想了一会儿说道:“殿下,人活着,总是有机会的,今上仁慈……来未必不会没有转机……” 楚旼短促笑了声道:“傅公公,这些骗人骗己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想死的理由也很简单,不怕公公笑话……我在这里活着一,外头那人只怕就不会死心一,我一想到他在外头不知道是如何煎熬,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也不知怎么才求得公公出面,只是楚旼今生已完了,还是早些了断,长痛不如短痛,那人死了心,毕竟有儿子在,慢慢着等时间过去,想必总能缓过来,再找一个可心的人……他本来也不是这条道儿上的,被我死皮赖脸地磨着赖着把他哄了过来,当时只想着人生得意须尽,哪怕能得了他一天也是好的,真的到了这了断的一天,我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去招惹他,我喜他喜到了骨头里,一点都不想他再为了我做什么了,公公若是再遇上瑞王,和他说,我和他今生缘已了,愿结一段来世缘。” 双林走出福王府的时候,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楚旼的话:“傅公公,楚旼死志已决,若是傅公公念着当年那一点点情分,能给我个痛快也好,若是不能,也不过再熬些时罢了。”轿子外头已是花花绿绿的华灯初上,怔怔想起当年自己失明求死的那段子来,不过当时自己是为了不肯屈辱活着,这人却居然是为了让外头那人死心才一心求死,倒像个痴人了。 扪心自问,当初元狩帝要杀了他,以他对楚昭这些年的情,依然是动摇了,同样是忌的无法公之于众的情,楚旼居然能痴至如此……若是他的话,万万不能做到如此。他不是这儿的人,他来的地方,人们都这么说,不是唯一,不可为放弃自尊自立,工作才是付出便能得到收获的地方,不要将自己的所有给别人,一个人不可没有尊严,在最合适的时候身,才是聪明人。 轿子行到一半,已被人拦了轿子,双林接了轿帘,居然看到李一默笑道:“我远远看见敬忠,就说应该是你,今晚我那儿请了几个人小聚,你要没事的话,一起去乐一乐啊!你家崔老大也在的,还有雷老狐狸,也说想你得紧。”又十分惑他道:“光酒水就有好多种,相请不如偶遇啊。” 双林道:“国丧才过了几天,你们小心被文官参上一本大不敬。” 李一默笑道:“你也说才过么,而且就几个人,不多,我在护城河那边了个游舫,一边水上赏灯一边私下喝喝酒罢了,肯定不会连累你。” 双林想到今夜元宵节,再怎么面上不合,楚昭也要给洛太后请安,还要带着嘉善长公主、大皇子和一些宗室一起用个膳应应景,他回也的确没什么事,加上这些天心情不好,原就想疏散疏散,便道:“你等等。”转头叫了跟着轿子边的敬忠道:“你回去和英顺了差,就说我今晚在外宅这边,前头差使反正也没安排我,若是陛下问起便答一声,若是不问起也就罢了,明儿我有空再进。” 敬忠忙道:“是,那公公这边没人跟着……”双林道:“没事,李二当家的地头,能出什么事,你只管回去差销了牌子先。” 第132章 夜宴 李一默财大气,说是个小游舫,其实说得上是纸醉金,豪阔之极,船舱内上好大红软毡铺地,几上清一几乎全是金的器具,骨地显示着主人的豪阔。舱内温暖如,侍女们一的轻薄雪白纱衣,隐隐出里头金的裹,头上戴着金莲花冠,手上脚上全佩戴着金环铃铛,透明的灯笼下赤着雪白双足,指甲上都绘上了金莲,红美目,香气盈盈,手里捧着托盘四处轻盈行走,铃铛发出了细碎的声音。今宴请的人不多,就几个,却都是楚昭在辽东或是这一次平叛手下的铁杆亲信如雷恺、谭西云,也是如今朝堂上刚刚崛起炙手可热的新贵了。 双林才上去,就已被雷恺迫不及待地拉了手笑道:“果然还是李大人才有面子请得公公出来。”一边又笑着叫雷缙过来和双林行礼后,又道:“辽东一别经年了,公公又清减了许多,听说生病了在休养?可大好了?” 双林道:“雷大人客气了,微躯何足挂齿,前些子是有些不适,听闻雷大人如今进京任职,未能登门贺喜,是我的不是,雷云兄如今是留在辽东了?” 雷恺看他还是一贯的谨慎低调,心下暗暗佩服,又拉了他的手在一侧窃窃私语道:“辽东那边是我老雷家的本,如今留着雷云在那里顶着,如今只有件事还请公公平多美言几句,如今我想要给长子求尚公主,还请公公能在陛下身边说得上话的说上几句也好。” 双林道:“雷大人也是宦海沉浮多年了,旁人家求尚公主,大多是为嫡幼子次子求娶,如何大人倒让嫡长子求娶?你难道不知尚了公主,这仕途上也就这般了吗?公主的情形你也知道……做不了长门长媳,支应门庭的,贵公子这时候都还没订亲,可知大人对他期望定是很深,如何如今反做此决定,我实不知大人如何这般打算了。” 雷恺一听双林这说话,倒是真心实意为他打算,心里熨帖,叹了口气,低声道:“公公有所不知,我们辽东这一系的官员如今进了京,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京里各部,隐隐都有些排斥,我们这干起事来,不容易啊,一件事儿跑几个衙门都办不下来,兵部推户部,户部推工部的,这圣宠,能得一时,谁能保一世?更何况陛下后来奉诏撤藩,也不知……不知到底后来对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心有嫌隙疑虑,说难听点,只怕我们辽东这批曾跟过陛下的人,还是比不上后来他平叛带起来的……那边谭西云自不必说了,虽说先太子妃去了,陛下如今追封了她为皇后,给他封了西平侯,到底有个爵位在,家里眼看就上去了,我老雷家这边,白白在藩地苦熬这些年,如今连这李家都不如了。陛下如今倚重李家得很,有些什么事都让李家去办,我想来想去,要为陛下分忧,也只有这尚公主了……” 双林听他的意思已明白,当时撤藩之时,藩地将领官员一样面临着人生的重大选择,或者拥立之功世代富贵,或者成为叛军全家覆灭九族诛灭,不管如何,大多数人是有些首鼠两端的,这也是当时楚昭担着巨大力的原因,他当时如果反了,手下这批人到底谁会跟着他,谁不会,不确定因素太大,虽自有手段服,可是难免主臣之间一点犹豫都会埋下后患。虽然最后楚昭选择了奉诏撤藩,心里却未尝不会对藩地里一贯倚重的将领官员们,有个分数,而雷恺这官场老油子一贯明哲保身的,当时多半态度不如其他如洛文镜、何宗瑜这些人明朗坚决,以至于如今虽然得楚昭重用,却到底分了层次,不得不再抛出重大砝码来求得皇帝的恩宠,既然要求尚公主,那些不成器的孩子自然不能提,而雷恺如今最有出息的两个儿子,雷云已娶了妙妙,雷缙一直待价而沽,身有军功,却到底不如雷云有前途,他这是决定舍弃大儿子的前程,求个忠心和富贵长久了,毕竟嘉善长公主在楚昭眼里,那可不是一般地位。 双林迟疑了一会儿道:“大人,当年我们是共过生死的情,您必是有远见卓识的,我见识浅,就冒昧说一句,陛下为人你是知道的,当时他既然选择了撤藩,那就是存了保全大家的心,你军功摆在那里,将来只要尽忠职守,陛下自然看在眼里,若是非要和天家做了儿女亲家,到时候动辄得咎,巧成拙,反倒不美……” 雷恺握了他的手,眼圈微红道:“我知道老弟是个念旧情的,对陛下又是忠心耿耿,只是老弟啊……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天家的心,我老雷亲眼见过多少陛下跟前的宠臣,宠的时候那是君臣佳话,人人侧目,这一朝反复,那是连个埋身之地都没有的,特别是我们这些武官……但凡权重又不自知收敛的,哪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冷眼瞧了这么多年,倒是那些皇亲国戚们,只要莫沾那些边的,平平安安都能混个爵位世代富贵,如今陛下才登基,朝中人还没想到,以嘉善长公主这地位这身份,她的孩子,必定是有爵位的,只怕侯爵都能指望的,只是有些人还存疑,我老雷这率先一求娶,还是嫡长子求娶,这态度摆出来,自然就有人消了疑心,接下去求娶的人就多起来了,那身份比不上咱们家的,也就未必敢胡开口,那长公主的身价可不就是拉上去了?陛下其实未必看得上我们家雷缙,但是我这态度摆出来了,他心里就熨帖了,龙心一悦,这官才好做啊?既然求尚,那就必须得做出真心实意要娶的样子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