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撅着嘴没说话儿。 小路子挥了手叫小太监把膳食摆上车厢里的桌案上,指着几道致清口的小食道:“娘娘早料到你回府该是不好过,一早就叫奴才送饭来,还说让你回去继续上学。” “吃吧,趁热吃。” 小孩儿抿紧了嘴巴,半晌伸了手接了碗筷,低头噜起来。 “好吃吧?这些可都是娘娘的早膳里克扣下来的,否则这么一大早的,哪有这么多好吃的。娘娘昨被您气坏了,您回去好好道个歉,在学堂里得守着学堂的规矩,您瞧哪个大人上朝敢喧哗打闹的?这理儿到哪儿都一样。” 小路子是个话痨,碎碎念,平时没他发挥的余地,这会儿没忍住说了个。 小孩沉默吃着饭,任由那些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他依然固执道:“我没错。” “打架没错那还有什么是错的?” 小路子略微好笑,在边上伺候了小孩用膳,这一顿饭吃完,刚好进了门。 聂珑上午没课,就在寝里躺着,脑子昨晚那个梦。 一会儿想着小路子去接人会不会晚了,一会儿又想,那崽子长大后的样子,简直没法儿想象,少年一杆长,在战场上随意挥动,便要了一条人命,献血在他脸上,他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神毫无波动。 许是闲着没事便容易多想,越想,那个梦就越清晰,以至于小路子领了人到她面前,聂珑反地后退了一步。 面对小崽子无波的眼神,聂珑强行将那个染血少年的形象从脑海里挥去,用眼前这个瘦弱团子来代替。 人搬来了小凳子,让小崽子坐下,就在聂珑躺椅边上。 聂珑道:“去请太医来,给小公子看看。” 小孩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眼睛里含了血丝。 身边人都退下去了,聂珑坐在躺椅上,俯身手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与小孩对视。 “褚远,你想不想在里上学?” 小孩不说话,抿着嘴看人。 聂珑倒也不需要他开口,以这孩子骄傲跋扈的格没说话就代表想了,她继续问:“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惹事打架,欺负旁人?” 也不说话。 “以后想不想当个大将军,把所有进犯的敌人都打倒,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小孩眼睛亮了亮,片刻又归于平静。 聂珑了然眼里含了真切的笑意,她伸出一手指头点了点小孩的鼻子,略带亲昵道:“本表兄唐邵唐将军你可知道?” 小孩仰头看她,眼睛带了几分不自觉的憧憬向往,嗓音稚沙哑:“知道。” 聂珑哄道:“你若在学堂里乖乖听我话,不惹事不欺人不打架,规规矩矩读书,一年之内将扣掉的积分全部涨回来,本就将你介绍给唐邵将军,求他收你为徒,教你带兵打仗,你觉得可行?” 聂珑没错过小孩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和嘴角的翘起,她伸出拳头,眼神示意。 过了两息,小孩犹豫后,将小拳头也伸了出来,与她碰了碰。 “那就说定了,褚远是个小男子汉,可不能食言哦!” 小孩顺着她的话说,“男子汉……不食言。” 等褚稷来了,一大一小已经达成了约定。 褚稷探究地看了几眼那熊孩子,不明白宝儿是想干什么,这孩子除了熊还有什么特别的? 学堂里有一堂课是户外写生。 这一堂课聂珑教小崽子们画画,可里的景致说来说去就那些,看久了没个意趣。 听说这届的茶画会又开始了,聂珑去找褚稷申请了,说想出,想带小崽子们出见识见识。 正好这个茶画会是朝廷主办的那场,安保自是不必说,人员也有限制,褚稷安排好了才答应下来。 聂珑水眸微亮,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拍马道:“谢谢皇上,您英明神武,盖世无双!” 当天把这消息公布了,小团子们可高兴了,各个手舞足蹈,别看他们出身尊贵可实际上见过的场面也不多,民间那些个地方向来也少去,更有因为年纪小出门从来都在马车里,就没在外面的地儿落过脚的。 小团子们一高兴,有了盼头,上课就格外认真,课堂上的测验,两个先生说成绩都还不错,都很聪明,就是个别跟不上来的,那也是天赋问题。 聂琥学习这些天赋就差些,他大哥聂珏是个状元之才,偏偏他走偏门,手工课的积分遥遥领先,文化课却跟不大上来。 这回文化课第一名依然是俊秀团子褚文煊,小男主在这方面从来不让人心,优秀得发光。 几个团子围坐在一起,啃着手指头,边上放着一堆刚批完分数的测试卷,暗戳戳对着褚文煊的身后嫉妒。 “又叫他领先十分了!” “先生是不是又夸他了?” 第38章 阁楼庭院,穿着青袍白衣的学子俊杰,华服美裙的贵女熙来攘往,园里座无虚席。 茶画会是办在天花园内,一张张小桌案摆在草地上,贵女们矜持些斜斜坐在小板凳上,也有那不拘一格的才子们开袍子席地而坐。 聂珑一行人到的时候,刚巧正要开始,管事引着他们进一旁单独的亭子,四周皆有纱帘隔着,朦朦胧胧,从外头看瞧不真切,只隐约透出点儿人影来。 这回来的团子不是一个两个,是二十二个,光是一群衣着显贵的小团子们就极为惹人眼了,更别提算上跟在身后伺候的女太监们,还有各家不放心小孩派出来随身的奴仆,浩浩一行人,以中间一男一女为首。 那男的一身深紫长袍,身材修长拔,五官深邃面容英俊,大手将带着面纱只出一双盈盈水眸的娇美少女揽在怀里,占有和保护意味十足。 众人下意识安静了下来,见连管事都对那行人恭敬有加更加好奇。 也有几个权贵家出来的年轻才俊,早早认出那对年轻夫的身份,又不敢轻易叫破,只得拘谨站着。 光看那对外貌姣好年轻贵气的夫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但一群穿着华贵的小团子们,都是各家权贵宗亲的孩子,总会认出那么几个,再一想能带着这些孩子组队出来的,除了里那两位还能有谁? 管事将主子们领到亭子里,聂珑一看,这亭子坐几个人无妨,若是坐二十来个团子便有些拥挤了。 她拉了拉男人的手,对管事道:“不若寻处空地,同旁人那样,席地而坐便可。” 管事面纠结,怎么能让贵人坐地上?听得男人笑道:“便听夫人的。” “亭子周围这片儿不错,位置大,人少,不挤着。” 管事命人将亭子里摆好的东西全搬到外头来,桌椅点心瓜果茶水,这些是茶画会必备的,另外就是每人都会备上一份宣纸画笔。 茶画会有个规矩,但凡你进来参加了,那必须留下一份亲笔画,不论画得好亦坏,如若不然会有人请你出去,下回也别来参加了,被拉黑。 往因着这项规矩闹出不少笑话来,也是茶画会一大看点之一,是人都凑热闹,就看人闹糗事,久而久之,没个两手的都不敢来参加献丑。 管事帮着摆盘,说道:“官人夫人或可凑个热闹一二,早先便听说娘娘画得一手好画,风格独树一帜,旁人都学不来。” 聂珑也就画过几幅素描,以她的眼光来看,自然是比不上这里的大部分人,里那些画师技巧境界比她高太多了,笑道:“也就取巧儿,比不得旁人,倒是官人一手字写得极好,想必画画也不差?” 男人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下,扯了扯角,说:“朕、我便不献丑了。宝儿来。” 小团子们可兴奋了,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汹涌。 好几个团子兴奋地学着那些大人着小短袍子,一股墩坐在草地上,兴奋地哇哇叫。连那些随行的奴仆都拦不住。 皇上皇后不管,他们没人敢开口说,叫这些团子们好生放肆玩了一把。 光坐在地上不稀奇,矮团子干脆试探地躺在草地上,有人觉得好玩儿,推了他一把,矮团子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开始还叫了起来,说欺负人要站起来跟他决斗,还喊着先生,说有人欺负他。 可滚了几圈发现还有趣的,天草儿刚刚发芽,在上面正是微微有些刺又不疼的时候,在上面来回滚上几圈,好玩得很。 矮团子来来回回地滚,小小的一颗,刚好穿着一身青绿小袍子,和草地颜几乎一样,如果不是那颗圆乎乎的黑脑袋,还真看不出来。 围观的几个团子撑着下巴看他滚,睁大了眼睛好奇,“好玩吗?” “好玩儿啊,哈哈,比在府里蹲着好玩儿!” “比学堂外沙地上那些滑滑梯好玩儿?” “那没有,先生的滑滑梯更好玩儿!你滚一滚不就知道了?” 说着矮团子玩得兴奋了胆子上来,扯了那人衣服,将他也拉倒在草地上滚圈。 跟着有好几个团子也去凑热闹,尽管团子们年岁尚小,可权贵人家,尤其是皇室宗亲,免不了规矩束缚,一言一行皆要受到长辈或嬷嬷们的管束。 以往在里幼儿学堂是他们难得放松的时候,漂亮的娘娘先生每天总会带他们做游戏,少说有一堂课可以在外面的沙地上玩。 学堂里没家里那些人管得着,小团子们可以可劲儿地玩儿,以至于那些送了团子进上学的爹娘都在抱怨说孩子自从进了上学,都不乐意回家了。 每天一大早不用人喊,自己就爬起来要穿衣服,说要早点去学堂,那积极比当爹的上朝还积极。 聂珑也没管,任由他们在那闹腾,等闹完了该学习该画画还是得画。 也不是所有团子都去滚草儿了,有好几聚集在先生身边。 紧紧挨着聂珑坐,褚景西和盛多这个卷团子,两只团子个子小,身手灵活,最先占据了有利地方,一左一右靠在先生两旁。 聂琥晚了一步,就坐到自家姐姐对面,跟着身后又有不好动的俊秀团子褚文煊,连冷着脸戾气十足的团子褚远也默不吭声站在聂珑身后。 几个团子贼,心里再也没跟着去滚草,早早就把属于自己的位置占好了。 等褚稷出去一趟回来,发现自家宝儿前后左右全是团子,竟没有他落脚的地儿了! 褚稷:…… 他抬起脚走过去,鞋尖踢了踢坐在地上挡路的几只团子,团子们背对外面,正对着聂珑做的,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肥股,左右看了眼,“谁踢我!?” 聂珑正在铺画板,准备等会儿写生课用的东西,随意抬头看了一眼,面对黑沉沉的目光,她没忍住勾了勾。 褚稷嘴角了,又踹了踹小崽子们下,这下可不得了了,几个团子跳了起来,叉着小肥,“谁、谁这么大胆!大……” 小团子们跳得再高也只到来人大腿,微微退后了几步,又短又圆的团子仰得脖子都快断了,才看到来人的脸。 团子们:…… 几只躲到聂琥身后,因为他们知道聂琥是先生的弟弟,是皇上的亲小舅子,这么小的团子已经懂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动作麻利得很。 聂琥扯了扯肥脸,皱成一团,“皇……” 男人皱了眉头,“喊什么?” “姐、姐夫。” 褚稷往小胖子身后看了看,“没事都坐着干嘛?挡路?一边儿玩去。” 小团子们面为难,迟迟不挪动。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