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裘目光再次落在她如玉的面颊上,喉结上下滚动几圈,剑目里拖拽出极深浓的火气。 又来变着法子戏挑衅自己,真是欠收拾! 亏他还真以为这小女人伤心绝,昨各种骨情话都讲到了她面前,还不定叫她怎么个得意法儿呢。 唐灼灼狐疑地瞧着那瞧着自己目光格外热切的男人,再次细细看了他的身形,一脸的笑意寡淡至极。 她回头朝着男人笑,“怎么不认得?这可不就是京都的翩翩佳公子王将军?只是这人皮面具做的别致,等会子殿下把它揭了给妾好生捣鼓一番?” 霍裘配合着沉沉低笑,“一切依太子妃就是。” 王毅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见着的是这么一副堪称琴瑟甚笃的画面,怎么会是这样子呢?明明不该是这样啊?! 唐灼灼什么臭脾气哪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贵女,嚣张跋扈一点也不会收敛,断断不会臣服在太子爷的光辉下学着旁的贵女曲意讨好的。 她的心里,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吗? 会不会是霍裘……他知道了什么,把当年落水真相告知唐灼灼了? 唐灼灼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缓缓抚上脸颊上的那道伤疤,虽然心里知道不会留疤,可这疼,却是实打实的。 “殿下不是说将王将军好生请过来?怎么如今人这样凄惨了?” 唐灼灼上前几步,眼神如刀刮在王毅的面上,眼里雾霭沉沉,端详片刻道:“这下巴卸得利索,可却不疼。” 她啧啧道,话音才落,旁边站着如同木头一样的玄龙卫突然动了,他速度极快,唐灼灼避得也快。 下一刻,王毅刺破天际的惨叫声与唐灼灼吃吃的笑声杂在一起,竟是格外的和谐。 第五十章 唐灼灼一笑, 面上的那条花枝就跟着开出一树的娇来, 王毅嘶哑的痛呼低吼之后, 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再不复以往清润有礼的模样。 从没有过这样的屈辱,被捆了这样跪在地上, 任由别人肆意嘲,甚至被人卸了下巴像厉鬼一样, 连咒骂都做不到。 唐灼灼琉璃的眼瞳美得离, 王毅能在其中瞧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女人眼底看到自己。 唐灼灼一双玉手伸向他的面颊, 霍裘的面一下子黑如锅底。 “唐氏!”他声音里淡淡的不悦任谁都能听出来。 唐灼灼略遗憾地低叹了一声,这男人凡在人前不悦的时候,惯是唐氏唐氏的唤,一到夜里情动时却像是变了个人般。 王毅因为她的举动而燃起点星希望, 原本只差一步,他今早就可以渡河回京,就只差那么一炷香的时间啊! 还是被玄龙卫逮住了。 他甚至都不知为何霍裘现在还是好好儿的,明明那画, 朱泸亲眼见他打开了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六殿下那里, 已经知晓了情况吗?会来救他吗? 唐灼灼淡淡地瞥过眼,端了桌上的白灰水就往他身上一泼, 水声哗啦,地面上也很快汇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水痕。 王毅捂着脸模糊不清地惨嚎, 唐灼灼没有耐心再看他,只是抬了抬眸,对着霍裘道:“殿下,现在可以将他脸上的面皮揭下了。” 戴了人。皮面具也还是这幅不要脸的恶心模样。 霍裘起身,朝带刀的玄龙卫示意一眼,后者就走过去毫不留情揭了那一层轻薄的面皮。 出面皮底下那惨白而毫无血的脸。 唐灼灼这时候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原以为会恨得将他挫骨扬灰才好,可如今看他落得这般田地,她却只想给霍裘处理了去。 他原就没资格叫自己那般费心。 手起刀落彻底了结了他命多好? 霍裘察觉到女人的心思,将她小手上沾着的水一一擦拭干净,头也不抬地道:“收押大牢,押回京都。” 那玄龙卫抱拳领命,像拎崽一样的把他拎了出去。 从始至终,王毅就没有机会开口说一句话。 柳韩江摇着扇子微妙地笑,目光落在唐灼灼半边描了花样的脸上,心里啧啧称奇,这太子妃可真是个妙人儿。 半年前瞧着还是一副对王毅痴的样儿,如今就能做到视无睹,其中变化,就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等人都出去,屋里燃起袅袅的香,唐灼灼挽了男人的小臂,刻意将那半张俏生生的脸凑到他跟前,道:“殿下今儿个可觉得好些了?” 霍裘垂眸望她,“好了不少。” 唐灼灼这才正,小小的手指头娇娇的挨着他,垂眸低声问:“殿下明知道那副画有问题,为何还要打开来看?” 朱泸那人和王毅好,又是个没脑子一筋到底的人,送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这男人心思那样锐,怎会看不破这么个小把戏? 霍裘皱眉,嘴抿得有些紧。 只因为画中的人是她,他哪里受得了旁的男人拿了她的画像念想?就是这么一想,心底堪堪住的暴戾和嫉妒又开始作祟。 唐灼灼见他不说话,惦着脚往他跟前凑,一边还指着脸上的疤委委屈屈道:“太医说妾脸上要留疤的,殿下可要记着,往后要可着劲疼妾这个心尖尖儿。”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回 听女人如此明目张胆的邀宠,这就是搁在琼元帝的后妃里都没有一个有这样胆子的。 他低头去看她,目光停在那栩栩如生的花枝上,声音哑了许多,“瞧着这疤比昨要好了不少。” 昨还是有些吓人的,血微微向外翻着,如今却隐约能瞧到结了疤,照这样下去,莫说是留疤了,只怕不到三五就恢复如初的。 唐灼灼自然知道昨夜里的小动作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说别的,就说昨喂给他的那丹药,太子殿下如此人物,若不是清醒着纵她所为,哪里就能那么顺利? “若是好不了了,殿下是不是就要去宠幸旁的美人儿了?”她捧着小脸愁眉苦脸地叹气,时不时偷瞥他一眼,“果然如他们所说,殿下只是喜妾这张脸的。” 霍裘险些被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气笑了,他轻轻哦了一声,带着疑问的语气,而后道:“那娇娇觉着是你子叫孤喜?” 不说旁的,光是平里的无理取闹,她就没少干过,嚣张肆意恃宠生娇更是不在话下。 唐灼灼被男人的话噎了噎,捂着左边小脸走到桌案前,细细看了那张从王毅脸上揭下来的面具,而后瞳孔一缩,道:“是真的人。皮。” 霍裘身子动也没动一下,只是漫不经心地轻嗯一声。能做得如此真足以以假真的面具,自然是从人脸上活剥下来的,他手里头也有不少,王毅能从霍启那拿到也不奇怪。 唐灼灼别过眼去不敢再看,“殿下准备怎么处置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王毅了。 霍裘神终于有了些波动,他转动了几圈手里的佛珠,道:“先押着,等回京收拾了言贵妃一派,让他们主仆相见。” 霍启这会怕是以为他躺在榻上等死了吧?从昨晚间到今,派来的杀手都好几波了,他这皇弟还是这样耐不住子。 原定两后启程回京,却因为午间传来的一则消息,一行人不得不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踏上了回京之路。 琼元帝大病卧,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如今只靠着药石吊命,帝都顿时人心惶惶,六皇子一派尤其活跃,开始大肆拉拢人心,一时之间风雨来。 这消息是李德胜传来的,他来的时候,唐灼灼正和叶氏磨了花汁制口脂。 经此一事,她们两人关系好了不少,说话也更加随心所起来,再加上本就是师承一派,可聊的东西也多些。 叶氏细细看了唐灼灼脸上的伤口,低低叹道:“师父给的丹药,果真是极好的。” “只是可惜了。”唐灼灼随着她说道,“再没有剩下的了。” 叶氏抿了一口清茶,又捻了一些花汁捈在手背上,嫣红的颜极鲜,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也用完了,统共两粒,一粒生潇潇时服下了,一粒给了寒江。” 李德胜这时候带了人过来,脸严肃,见了她就道:“娘娘,殿下有令,今晚回京,连夜赶路,您快叫底下人收拾收拾吧。” 唐灼灼动作一顿,微微讶异,“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李德胜只摇头不说,带了人匆匆下去了,避她如避洪水猛兽一般。 若是京都没有发生要事,男人断然不会下令连夜赶路回京的,唐灼灼浅浅皱眉若有所思。 而直到天微微黑下来,霍裘才出现在悠曲阁里,他裹挟这一身的浓重寒气,大刀阔斧坐在太师椅上皱眉不语,身子前倾双手叠,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唐灼灼正在偷吃一碟子糖枣儿,她自打重生后就格外喜吃甜食些,吃了又闹牙疼,太子殿下没了法子下了令,一天只准三颗,再多却是没有了。 这一小碟还是安夏怕她伤口疼,偷偷去厨房做了拿来的。 哪知道这男人突然就冷着脸回来了。 屋子里东西少了许多,显得有些空,唐灼灼不动声将几颗糖枣含到嘴里,离霍裘更远了些。 霍裘气极,了眉心,道:“再不过来以后都别想吃了。” 一击毙命,唐灼灼顿时漾开了笑,理了理裙摆上的细微褶皱,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伸手了他的眉心,霍裘身子一松,眉间才舒缓一些。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唐灼灼点头,男人身上的点星龙涎香缭绕在鼻尖处,她浅浅出了一口气,问:“殿下有烦心事?” 只要不惹到她头上,她向来懒得问,特别是朝堂中的事儿,听起来就头疼得慌,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能将人头绕晕。 霍裘素来知晓她秉,见她主动问了也没有多加隐瞒,这事原也就瞒不住,“父皇早朝时突然倒地,太医皆说时无多,现在靠药石吊着,孤这才决定连夜回京。” 琼元帝老了,又有年轻时征战落下的老病,一病如山倒,竟厉害到了这般程度。 唐灼灼心里算着时间,最后默然,心底暗叹一声,这回怕真真是药石无医了。 她偏头望向身侧的男人,只能瞧到一边坚毅的侧脸和微微低垂着的清贵眼眸。 都说天家无情,可这男人面对着与至亲的别离,分明也是伤心的,只是这伤心不可对外述说,于是所有人也都以为太子爷是赶着继承皇位的吧。 唐灼灼长这般大,从来都是被别人宽的,面对着男人这样沉默的样儿,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儿又默默咽了回去,最后也只是学着他往常哄自己的样儿揽了他肩膀,软言温语道:“殿下别伤心,妾陪您一块儿。” 前世这个时候,他一个人生受了这许多,登上皇位的男人生死予夺,更加的不近人情,可没人知道他一个人陷在黑暗的泥沼里,也曾苦苦挣扎无望。 她拙劣的安倒真慢慢抚平了他烦的心绪,霍裘反手握了她的小手,细细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微的刮痕,闭了眸子轻嗯了一声。 夜黑雾浓,月光惨淡,被掩在云层里泛着幽光,不知名的鸟鸣和蛙声织,怎么觉着都有些凄凉。 几辆马车飞驰而过,留下几团黑浓的影子。 马车里,唐灼灼与叶氏坐在一处儿,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残局,只是瞧着两人的样子,心思显然都不在这棋局上边。 第五十一章 马车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颠簸, 小茶桌上摆着的棋子散了一地, 还有几颗顺着滚出了车边, 天的那边打起了闷雷,轰隆隆的听着就叫人心里烦闷,怪不舒服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