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隔了一段距离,声音从头顶石板上传来,还是叫她一下子认了出来。 常这样的仙君,是很专长赐福的,反而在仙法上相对逊些。纠察灵官已经病急投医到想让越去干赐福的活计,可见人间状况并不容乐观。若不是她实在干不了赐福的活计,也轮不到她来这界。 如今人间动,碧霞元君没道理不去人间赐福,反而来这地府。 越下意识看向了身下的人。难道是因为筠心,不管不顾地跟过来了? 这个想法甫一出头,她便觉心头有股诡异的别扭,厌弃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撑起身子,重新拉开了与筠心的距离。 她刚张嘴想要说什么,便听上头声音重新传下来:“……先放了那些鬼差……” 凝神屏气,也只听清了这半句。越再竖起耳朵听,依稀听到另外一人的答话,声音朦朦胧胧,本听不清内容,而顶上的两人似乎也是渐行渐远,声音逐渐萎顿消失。 越见听不着声音,也不再够着脖子。松懈下来,又见筠心一脸沉思,显然刚刚听到的也不比她少。 虽只听清了两句,不能仓促地定了常的罪,但至少能肯定,她与罪魁祸首是认识的,且还隐瞒未报。 越想到眼前这人还是常的未婚夫,更加不自在,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你刚刚都听到了吧?” 筠心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脚下继续动作起来。 越一时不防,差点跌下去。等攀上了他的脖颈趴稳,见他这般无动于衷,更是一股气怒上头,怪气道:“也是,碧霞元君毕竟是您未过门儿的子,便是再怎么糊涂犯下滔天大罪,也是容不得我们外人置喙半句的……” 筠心听她收不住的酸话,干脆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道:“不会包庇。” 越正涛涛不绝输出,猛然被这句话噎住,半晌才讷讷道:“最好是。” 她说完便偃旗息鼓,抿紧了一言不发。 很快筠心又停下了脚步,面前赫然是一堵实墙。 越道:“奇怪,这是死胡同?” 筠心显然也没料到,后退几步,靠着墙小心将她放到实处,才运起仙法往墙面砸去。 法力轰在墙壁上,起浓郁的灰尘,连站在后面的越都有波及。但等尘埃落定再一看,也不过轰掉了一层墙皮,倒像是确实无路可走。 见此法行不通,越道:“应是路上有什么线索被我们遗漏掉了。” 筠心点点头,算是认同。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仙法受制,自然得灵活些。 只是当他回头的一瞬间,越突然瞳孔一缩,惊恐万状。在他们两人之间,竟然凭空升起一面石墙! 这石墙升地迅猛又突然,二人本毫无防备,越右腿又不便利,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筠心转过身来突变的面一瞬被石墙挡住。 越瘸着腿走上前,拍打着石壁,企图得到一些回应。奈何石壁严实又厚,本听不见里面丝毫的声音。 越出了一身冷汗,只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但她还未及转身,后颈处突然挨了重重一击。 痛意叫她面目狰狞,却没有半分昏厥的意思。但下一瞬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异香,猝不及防了肺腑,身子顿时软了下去,意识也变得混沌。 -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别人的谈,却似隔了一层罩音。分明意识还算得上清醒,但身体却重逾千斤,动弹不得?这觉甚至算得上悉。 “……你将她掳来做什么?”是常的声音。 “姑娘家家的,哪能丢去受那种苦?”一个轻佻男子音,尾调微微上扬,有些似曾相识。 常听了这话,像是有些不认同,背过身低低说了几句。奈何声音太小,越无法拼凑出具体的意思。 男子嬉皮笑脸:“那可不成呀,将她放了,仙京的人不消片刻就来来了,到时候……” 短暂的寂静,常像是被说服了,轻叹一口气,道:“这药不了神仙许久,你现下打算如何?” 男子像是认真想了一番,道:“要不就试试我的新宝贝。” “这是什么东西?” “好梦如旧。” - 还没等越思考完“好梦如旧”是个什么东西,她的神识便再也支撑不住,逐渐陷入混沌。 再醒来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朱漆横梁。 一瞬间,越以为自己甚至回到了身为陈贵妃的凡间几年。 她坐起身,四下扫了扫。眼前的陈设摆件,很明显与殿里的金银玉器大相径庭,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人间所有物。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逆反时间。 越还要观察,但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出了声:“阿杏,父母亲可要回来了?” 越猛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伸手抚自己的脖子,手却未抬动分毫! 她犹在惊惧中,阿杏已经走到了跟前。小丫鬟低眉顺目,像是不忍心道出事实。犹疑片刻,还是道:“没有传消息回来。” 紧接着,“越”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 越此刻才反应过来,这分明也不是她自己的声音。难道这“好梦如旧”重现的竟然是别人的旧梦? 紧接着,“她”才走到黄铜镜前,不悲不喜地梳妆打扮。天昏然,黄铜镜瞧着不甚分明,越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确认了,这分明是常。 越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入了常的梦。难道是自己人间几年误了她的姻缘,自己有愧在心? 只是现下肯定没人能给她这个答复了。 常难得画了个娇的妆,又偏了偏脸仔细端详了,见没有疏漏,才离开梳妆台,站定在桌前。她拿起小刀,将巴掌大的月饼仔细切成了四块,两指轻轻拈起,道:“中秋快乐“,然后将那一小块月饼吃下。 垂下眼睫之际,视线还在剩余的三块上停留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 今午憩久了些,现下天都泛着朦胧的昏暗。常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街巷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唯有她沉寂得仿佛局外人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为神思寄存在常体内,越对她的这些情绪颇为同身受。但这不影响她开始质疑这个旧梦的真实。 未闹掰之前,常在越面前一直都是个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光芒万丈,自信非常,从未有过这样的落魄。 此刻的常只想逃离那个空无一人的家,但是在这热闹中她又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往灯火阑珊处走,等她意识到危险,已是几个纨绔将她围堵在巷子里。 为首那个嚣张不已:“前些子娘还擒故纵答不理的,今就找上门来了?” 常为此刻亦有些后悔未曾带几个婢女小厮出门。不知是不是此刻年纪还小,越能察觉到她的忐忑。但常嘴上气势分毫不输:“滚。” 领头纨绔自然不滚,冷哼道:“先前那般栽赃阿沅,不知若是残破之躯,可还有这样的底气?” 他手轻佻地挑上她的下巴,带了点劲儿摩挲,像是在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后面同来的纨绔哈哈大笑,煽风点火。 常自知危险,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当即拨开人群要跑。 但她一个孤身的小姑娘,自然斗不过众多强壮的男子,很快落了下风。 常背贴在粝的墙壁上,道:“侯府不会放过你。” 着她的人停顿一瞬,道:“你猜令尊便是知道了,会选择下还是上门讨公道?” 俗世偏见是能淹死女人的,哪有不要面子的自己往外说的?他们肆无忌惮,笑声猖狂,说罢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准两片,狠狠吻下去。 近在咫尺的陌生男人面孔,叫越瞳孔皱缩,若是此刻能动,必定要狠命呸他一口。 常倒不是没有挣扎,而是被几双手同时制着,动弹不得。甚至还有几双手拉扯着她的衣襟,顺着松散的衣领抚进了更深处。 好在他没有继续更久,离开了她的还呸了一口:“爹不疼娘不的玩意儿也敢动我家阿沅。”他狞笑起来,又补了一句:“可惜你没有个哥哥给你撑……啊!” 这人惨叫一声,踉跄几步,捂着脑袋质问:“谁?!” 常愣了愣,看了眼滚落在自己脚尖前的拳头大的石块,缓缓抬了头。 颀长的身影背光渐渐显现,来人道:“谁说她没有哥哥?” 越见面前的人都被摆平,才算真正松了口气。等混沌回踏过府门,阿杏犹不知发生何事,只是递过来一封家书。 不过是庶妹贪玩,要在北地多留今天,因此她这个嫡长女便只能独自一人留家过中秋。 通篇陈述通知,滞留在外部分着墨不多,着重要求打理好家务,甚至连问候歉意都未曾表分毫。 常索然无味扯了扯角,信也未折迭好,攥在手里,目光直视前方,回到了寝房。 她什么都没说,越却察觉到令人窒息的无力。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月亮。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