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前一年是暖冬,百姓准备不足,在盛京、京郊以及奉天等地接连暴雪之后,百姓房屋多有坍塌,很多人在睡梦之中被掩埋在自己家中, 本来不及应对。 待五城兵马司组织赈灾时,已有大半村庄遭灾,寒冷夺去了许多人的 命,暴雪让百姓们无家可亏。 因为这一场灾祸,次年田地收成减半,又接上了新一轮的饥荒。 这一年 中气氛持续低 ,就连年节 宴也是冷冷清清,苏轻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 中的炭火也不是很足,她就是在寒冷里熬过建元四年的冬 。 这一番话, 在她心里许久,直到今 才终有勇气说出口。 重活一世,许多事她不敢去改变,可许多事却又忍不下心肠。寒冷的冬夜,鹅 般的大雪,会成为普通百姓的催命符,若是提早做准备,能救一个是一个,苏轻窈相信楚少渊的能力,知道他一但要做,就能做到最好。 楚少渊安静听着苏轻窈的话,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中盘旋,可到了最后,他却又有些不敢肯定。 他自己两世重生,只当上苍怜悯,本身就是想都想不到的奇迹,难道奇迹还会有两次不成? 可苏轻窈这前后矛盾的行为,却令他犹豫了。 楚少渊轻声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苏轻窈顿了顿,左思右想,决定胡诌一把。 “臣妾昨 作了噩梦,”苏轻窈声音特别轻,一听就没什么底气,“梦到天特别特别冷,大雪不停落,把整个盛京染成银白 。” 苏轻窈说完,又描补一句:“雪真的特别特别大,很冷的,冻得人直哆嗦,直接把臣妾冻醒了呢。” 楚少渊这一次终于停下脚步,低头去看她。 苏轻窈没抬头,她心里发虚,低着头不敢吭声。 少顷片刻,楚少渊轻声笑笑,他的笑声清朗,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夏 的闷热。 “好。”楚少渊说。 苏轻窈惊讶极了,她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楚少渊一双眼眸依旧紧紧盯着她。 他的目光那么深邃,带着浓浓的探究,却没有丝毫质疑和不 。 苏轻窈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她额头出了一层虚汗,却是擦都不敢擦。 楚少渊又笑了。 他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暧昧都无,却让苏轻窈一颗心渐渐落回腹中。 “真的?”苏轻窈有点莫名的欣喜,“陛下真听臣妾的?” 楚少渊仔细给她擦干净额头的汗,又把那块手帕收了回去,只说:“为了冬 提前准备,朕原也有这个打算的,你跟朕想到一起去了。” 苏轻窈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 “走吧,”楚少渊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是要赏花?” 苏轻窈跟在他身后,快走两步,自顾自又笑起来。 真好。 一阵夏 暖风吹来,带来紫藤花清新淡雅的味道,一串串浅紫 的花朵垂在头顶,随风摇曳。 沙沙、沙沙。 苏轻窈望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耳中听着花儿飞舞的曲调。 真好啊。 而此刻的楚少渊,却也轻轻勾起 角,笑意盈盈看着那一片花海。 无论苏轻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初衷都是好的,一个后 女子,唯一做的事就是想为百姓提前预防雪灾,这一点难能可贵。 她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没有想在他身上要过什么,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给予的。 如今看来,她值得这一切。 无论她是不是凤命,也无论她是否为他的帝命惊变,她整个人都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这一刻, 了的心跳告诉楚少渊,他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喜 上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哪怕那微末的 喜几乎要找寻不到,却也在他装 国事百姓的心中,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楚少渊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心房, 受它蓬 的生命力。 这陌生的 觉,两世来他头一次有,却并不害怕恐慌。 反而有些欣喜,有些好奇,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跃跃 试。 他想,这样也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花海中,各怀心思,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自来也没那么多话,却并不显得特别沉闷。按娄渡洲的话讲,那叫温馨和睦。 楚少渊待冷静下来,略缓了缓步伐,转头问她:“若是你的意见真能用上,你有什么愿望?” 苏轻窈眼睛一亮,有点紧张地问:“什么愿望都行吗?” 楚少渊心情好,人也随和,他说:“什么都行。” 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反悔,他承诺要奖赏苏轻窈,苏轻窈反而有些犹豫。 她倒没有多大的愿望,只是事情可能不太好办,她不好意思麻烦楚少渊。 楚少渊见她犹豫不决,也不催,就慢慢往前踱步子,等她自己主动开口。若是旁的什么妃子,楚少渊大概还好猜一些,苏轻窈想要什么,楚少渊还真猜不透,但他可不会同别人这般许诺。 苏轻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臣妾想提前见一见家中父母。” 她原只是小主,没有见亲人的机会,如今升至昭仪,倒是可见。不过 中自来开 年终各一次见亲,苏轻窈现在提,最快也要年终才能见到。 这本就是她作为昭仪娘娘的权利,不过是想提前见见父母,便是不拿着这奖赏说事,楚少渊也不会太过心冷。就如娘家本就在盛京的 妃们,若是真有什么事,去找太后娘娘要个懿旨,也能偶尔见见家里人,没有那么大妨碍。 楚少渊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如此简单,不由道:“你可想好了,这也不是多难的事。” 苏轻窈这一次没犹豫,她使劲点了点头:“臣妾想好了,能提前见见爹娘便很好。” “好,”楚少渊淡淡看了她一眼,“若是你说的雪灾预案真的可行,朕就 足你这个心愿。” 苏轻窈认真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明媚的 光:“真的?” 楚少渊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轻窈心 意足,一颗心几乎要飞起来,仿佛同父母 聚的 子就在眼前。 两个人一说起话,就又绕了紫藤长廊一圈,等天都暗下来,楚少渊才顿住脚:“已经这个时候,该用晚膳了。” 苏轻窈其实早就走累了,但陛下不停,她就只能跟在后面走,这会儿赶紧就说:“是,那臣妾便就此告退。” 楚少渊摆摆手,转身吩咐娄渡洲:“叫人说一声,今晚苏昭仪在乾元 用膳。” 晚上留膳,便是要她侍寝的意思,苏轻窈微微一愣,随即行礼道:“多谢陛下。” 不多时,步辇便赶来,接上楚少渊和苏轻窈,一起回了乾元 。 晚膳是在正殿用的,苏轻窈原本以为楚少渊临时吩咐,小厨房定要手忙脚 ,结果坐到膳桌前一瞧,却发现热菜冷碟样样 致,倒是十分有条不紊。 娄渡洲这会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换了罗中监伺膳,而柳沁就站在苏轻窈身边,给她夹她 吃的糖醋藕片。 楚少渊随意看了一眼,点了点跟前的那道海参蛋羹,罗中监便麻溜地送到苏轻窈手边。 “吃得太素,也有碍养生。”楚少渊道。 苏轻窈晚上确实用得不多,也偏素,被楚少渊这么一讲,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调羹低头吃蛋羹。 楚少渊见她老实吃了,这才 意点点头。 不多时,小厨房又送来一两盅炖品,一道是牛 羹,给陛下用的,另一道却是山药乌 汤,一看就是给苏轻窈吃的。 苏轻窈不由自主往楚少渊那望了一眼,见他面上淡淡,心里却有些难以名状的窃喜。 被人关心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口蜂 ,甜滋滋的,却不觉得腻歪。 等这顿晚膳用完,楚少渊坐在桌边没说话,苏轻窈也放下筷子,安静陪着他坐。 也不知为什么,楚少渊原本带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苏轻窈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他的一举一动竟是这么在意,此刻见他皱眉,边不由自主揪起心来,不知要说些什么。 但楚少渊却相当沉稳,他那难看的脸 不过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待苏轻窈再偷偷望去,他已恢复如常。 娄渡洲小心翼翼守在身边,这会儿不得不出声道:“陛下、娘娘, 灯已经点燃,可去广场上散步了。” 楚少渊便起身,对苏轻窈说:“走吧。” 于是两个人便又一起出了前殿,安静地在广场上遛弯消食。 苏轻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 觉得到此刻楚少渊心情不好,她几次三番想开口,最终却也没敢多说什么。而楚少渊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边忐忑不安的苏昭仪。 等两人默默逛了两圈,便分道扬镳,苏轻窈去了石榴殿,楚少渊自回他的寝 。 娄渡洲一直跟在楚少渊身后,见他进了寝 就站在窗边生闷气,实在也有些心疼的。作为男人,且又是个阉人,他对楚少渊心里的憋屈最是明白。 明明身边就有如花美眷,两人又很琴瑟和鸣,若是寻常夫 ,定也和和美美恩 一番。但这事放到楚少渊身上,却是异常艰难。 这么多年,太医也瞧过,大师也看过,人人都说他身体如常,却偏就……有心无力,一点行事的可能都无。 楚少渊原本以为他自己是冷清人,也可能天命不好,前世才孤独终老。如今找到相和之人,说不得能缓解一二,可刚刚无论他怎么想,自己却到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堪了。 曾经盼望过几十年,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妄想一场。今生再盼,依旧如镜花水月,风过无痕。 原来他怨恨过、痛苦过、辗转反侧过,最终却随着时间一一消散,行将就木之时,他告诉自己,无论这一生发生过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未曾发生,人之将死,一切都是空茫。 他什么都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只悄悄问了一句苍天:朕为大梁兢兢业业五十年,可否给朕一个好来生。 然而再睁开眼时,他却回到了自己曾经的皇帝寝殿中,似乎他刚一醒来,年轻的娄渡洲便两步上前,对他道:“陛下今 可早。” 那一瞬间,楚少渊又些许的茫然,又有无边的 动。 后来,便是这半年来,逐渐消弭的期望和越发活跃的内心。 时至今 ,他才发现,他以为自己如一潭死水的心,其实也能泛起涟漪。可无论他如何期盼,却依旧心动无用。 遗憾吗?到底是遗憾的。 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这样一个人孤坐在寝殿内,对着一室灯火,度过每一个安静沉默的深夜。 娄渡洲站在身边,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楚少渊这惨淡的命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