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刚转身,他便蓦地睁眼。 “你寻我?”微哑的声音响起,有一人站在寝殿门口红柱的纱缦下,斜倚着身子,勾着眼角看他。 霍铮这才发现,殿里的炭火拢得比平时暖,四周萦绕着幽幽香气,催人情动。 俞眉远垂落长发,松挽着半髻,只簪着飞凤簪,素淡至极,可脸上却描了长眉,勾了眼角,点过檀,额间贴了樱花钿,双颊淡淡的红,半启的模样妩媚非常。纱缦微扬,半遮着她一身风情,她身上只着半透的月白纱袍,际一条桃红的长汗巾,襟口随意拢着,掩不住那丝若隐/若现的,落进霍铮眼里,目生。 见他眼神烧起,久久不语,俞眉远肢一扭,缓缓走向他。裙裾飘过,她匀净修长的小腿如一截鲜新藕,自月白纱中时隐时现。 “叮铃……” 细碎铃音响起,勾魂似的动听。 霍铮目光落下,看到她手腕脚踝上皆了串金小铃,随她步伐而动。 她赤足而来,巧笑嫣然,是无人能及的妖娆。 “殿下,今是我生辰,你要听我的。” 檀轻启,她轻轻开口。 今是她生辰,她不愿想离愁,不愿问明路,只求与他一夕/好,忘却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啊啊啊啊! ☆、第166章 临别 “你不冷吗?”霍铮目光跟紧她,声音变得莫名沙哑,口干舌燥。 俞眉远已拉着他坐到桌边,又从食盒里取出寿面。她动作很轻,只是举手抬足之间,总会不经意间展隐隐约约的风情……霍铮看得要疯。 屋里炭火地龙烧得极暖,浅香浮动,寒意不侵。她听了他的问题,嘻嘻一笑,忽然折身坐到他膝上。 可才坐下,她脸上浮起些红晕,又想站起,却被他圈来的手牢牢按住。 “你不热吗?”她只好抬头反问戏谑他。 霍铮正在冒汗,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擦下细密汗珠。 不是因为这屋里的暖度,是因为她的使坏。 “热,正好借你凉快凉快。”他说着埋下头,将脸贴上她的脸。 果然,她的脸颊冰凉凉的,像夏握的玉石,而他的脸却很烫。 “殿下给我贺寿的面?”俞眉远扭开脸,转移话题。 “我亲自煮的,你尝尝?”霍铮便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又用鼻尖戳戳她的耳垂,手也不大老实起来。 俞眉远便持筷在面中挑了挑,将寿面两头都挑出。 “快点祝我年年有今,岁岁有今朝。”她眼波如水,横来如烟。 “年年岁岁?我比较希望……天天如此。”霍铮意有所指说着。 她已脸嫣红的将寿面一端挑起,道:“殿下陪我一起吃吧。寿面不断头,长命又百岁,阿远和霍铮都可以长命百岁。阿远陪你到老……” 言罢,她将面放入中,又挑了面的另一头到他边。 霍铮只觉得再坚硬的心,在她的温柔之间,都要被融成绵的水。 “霍铮守你到老!”他替她端起碗,含下她送来的面,缓缓往中轻。 一碗面,两人共食。 他们吃得小心,生怕将面咬断,面慢慢减少变短,最终只剩两人瓣间的一小段,像丝一般牵着二人。 谁也没有咬断面的打算,霍铮倏尔将余面全入口中,两人间最后的距离都彻底消失,他的粘过去,舌尖勾搅进她口中。她往后一倒,软软挂在他臂弯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铃铛一阵细响,俞眉远已被他抱起。 霍铮并未抱她回,而是将她抱到自己书案上,叫她悬腿而坐。 “霍铮……”她却又犹豫了,“回……榻上吧。 她微,这儿的光线太明亮,她羞涩于他的目光。 “不要。”霍铮摇头,清明已散,像只温柔的。 他说着,拿起笔架上挂的毫…… 铃铛响,她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他却没放过她的打算,笔尖勾勒划过,她发簪斜,眼。 “霍铮!”她又又恨地叫他一声,蓦地圈了他的颈把他重重拉下。 对付他,就该反客为主,否则要被他拆吃入腹了。 他手一松,毫笔落地。 …… 羊脂玉似的小足勾在半空,脚背绷紧,上下晃动着,脚踝上的金铃铛随之颠颤。 铃音时急时缓,急时如夏骤雨,倾覆而下,不绝于耳;缓时又如古寺撞钟,虽远虽慢,一声一声却沉重悠长。 细碎声音夹在这阵铃声里,把暮光时分的昭煜染出无边绮。 直到暗夜笼来,明月浮升。 俞眉远倦得趴在他膛上,再也动弹不得。 室凌。 “霍铮,明年我的生辰,你也陪我过,好吗?”她糊糊地说。 “好,每一年生辰,我都陪你。”他绕着她的发,既且怜又心疼。 “那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她咕哝着睡去,只剩他在烛火之间望她平静的睡颜,久未能寐。 …… 俞眉远十八岁的生辰,无声无息就过去了。 这生辰一过,霍铮的远行迫在眉睫。俞宗翰那里已经准备妥当,只要霍铮开口,随时都能走,霍铮便将子定在了她生辰后的第五。 俞眉远脸上笑意不减,每天都忙着替霍铮打点行装的事。 昭煜的库房被她翻个底朝天,俞眉远领人一箱箱搬到院子里,再由她仔仔细细地挑过去,选能叫他带走的东西。 “阿远,别心了,我只要带着你做的两身衣裳就足够了。”霍铮拿她没辙,趁着她坐在库房门外的藤椅上暂憩时拦住了她。 “那不成,那两身只是寝衣与薄袍,哪里够?”俞眉远捏着眉心道。 霍铮此去鸣沙关,光在路上就要耗费掉两月时间,季节从初跨入初夏,鸣沙关那地方又干燥炽热,等他们寻完皇陵回来,怎么样也得到秋天,回到兆京只怕是冬天了。她恨不得让他把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带着,可他轻车简从,东西带多了又不方便,于是她挑挑拣拣,删了东样又了西样,总也削减不下,愁坏肠子。 “真的够了,你歇歇好吗?人都累瘦了。”霍铮蹲到她面前。 “我累也就累这两天,能换你一路顺心,也是值得。”俞眉远不以为意地推推他,“你快让开些,他们把箱笼搬出来了。” 她说着站起,指使人将箱笼一字排开后再全部打开,她便上前俯身挑拣。 霍铮从后面望去,她背影细瘦,力量却无穷,叫人眼烫。 …… 二月转眼就过去,三月雨季,兆京下起了绵密细雨,寒扑来,冷入骨。 俞眉远握着笔站在桌前写字,殿门敞开,风雨灌入,她冷得两手冰凉,拿着笔也写不稳字。 “在做什么?”霍铮大步进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殿里的窗子关上,然后快步走到她身边。 俞眉远朝手心呵了两口热气,仍埋着头认真写字。 “前两天杨姐姐进替我看诊时,我问她要了些药给你带着,这会帮你收拾呢。” 霍铮望去,书桌上摆开许多瓷瓶陶盒并一些裁好的纸,她正拿着小毫在裁好的纸张上写着。他随手拈起一张写好的纸,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的是药名用法用量等内容,极为详尽。 这是俞眉远的老习惯了。 “我把应急的药和常用药分开放了,伤药与解□□都收在紫锦袋里,放在你随身包袱中,其余的常药我用木匣装了,搁在你的行囊中。药名用法我都写了,一会粘到药上,你找药的时候就不会混淆。还有,这里有两颗救命的药丸,杨姐姐说了要随身带,你就放在身上吧。”她絮絮叨叨叮嘱着,“另外你身上寒毒已清,再遇上别的毒可莫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你已经不是百毒不侵之体了。” “……”霍铮半晌说不出话。 那纸虽轻,拿在手上却重逾千斤。 “阿远。”他握住她的手,拿走小毫,“天冷,我帮你吧。你说,我写。” 俞眉远笑着站起,将位置让给他:“也好,我手僵得慌,写不好字。” 霍铮坐下,听她一字一句说着,缓缓落笔,俞眉远站他身边手也没闲着,把写好的纸一张张粘到药瓶之上。 半时光便去。 …… 临霍铮启程前两天,俞眉远就将他所有的行囊都收拾完全。 她有些愁。 景仪门口停着一辆装行李的大马车。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减少行囊,他的东西还是堆了一车。他们轻车简从,这么一堆东西还真有些累赘了。她待要再减,却怎样也挑不出要减些什么。 “你在愁什么?不是都收拾好了吗?莫非还有落下的?”霍铮走到秀仪门前她的身畔,不解道。 “东西似乎太多了,你不好带吧?我想再替你减点,换辆小些的车。”俞眉远叹口气,真想把整个家都给他搬去。 霍铮低声一笑,道:“多就多吧,我照样带着。最多就是行李慢行,总归我后面要在鸣沙关那地方呆上一段时间,都能用上。这车里可有你亲手酿的千山醉,不许你减掉。” 若带着这些东西能叫她的担心少一些,便是座山,他也愿意背。 “占地方的东西,偏你要带着!”俞眉远轻锤了一下他的肩,戏谑道。 “你亲手酿的酒,亲自替我整的行囊,我怎么舍得不带。放心吧,没事的。”霍铮将她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温柔道。 “既如此,那就这样吧,你回头可别嫌重来怨我。”俞眉远笑起,光下容颜明媚。 她说着朝车夫一招手,又道:“李公公,可以了,麻烦替我送到俞府吧。” 这车行李会先送去俞府,与俞宗翰的车马队伍一起上路。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