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墓园在郊外,从窗子里能看见今天的夜空,漆黑一片,一颗星星也没有。 夏明之打开车窗,点燃了一 烟。 他深深地 了一口,焦苦的味道充 了口腔。 他刚刚拉住阮卿,其实是想问—— 你恨阮家,那你恨我吗?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地知道,四年前阮卿到底都遭遇了什么。 他又想起了阮卿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电话里阮卿的声音这么虚弱,却还带着一点微弱的欣喜,跟他说,“明之哥哥,我是阮阮。” 他在叫他,在向他求救。 他刚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了,被否认了存在的意义,他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依赖都寄托在这一通电话上。 明明已经被囚 得神智混 ,身上带着伤,第一句话却是又乖又软地喊他“明之哥哥。” 夏明之像是承受不住这份回忆的重量,他一向 拔笔直的背脊终于弯了下来,肩膀垮下来,伏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哀嚎。 他的眼泪打 了他的手背,从温热变得冰凉。 他到底都对阮卿做了什么? 他连一分种都没有留给阮卿。 他给阮卿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再见,阮卿。” 再见。 夏明之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用力到自己的手指都发麻。车子里回 着他 抑在喉咙里的,痛苦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阮卿当年才十九岁啊,这么小又这么乖,只会躲在他怀里, 是信赖地看着他。 而他居然就这么把阮卿丢下了。 阮卿那时候,得有多害怕? 所有人都不要他了。 他明明有父母,有 人,可那个时候,他却孤身一人,面对着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面对阮家的责打与质问。 谁都没来帮他。 夏明之能 觉到他刚刚没有熄灭的烟头,现在就摁在他的皮肤上,有种尖锐的烧灼的痛苦。 可他却像没 觉到,他近乎自 地想着,这一点疼,有阮卿当年遭受的万分之一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渴望过时光能够倒 ,回到四年以前,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得及挽回自己的愚蠢,轻狂,自负。 让他把阮卿牢牢地护在怀里,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他会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阮卿,他的 情与终身,都归阮卿所有,只求换取阮卿的一个垂怜的吻。 可是来不及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他亲手参与了一场谋杀,他跟阮家,还有阮三小姐一起,谋杀了当年那个天真柔软的阮卿。 夏明之趴在方向盘上,双眼猩红地看着墓园门口,看着阮卿消失的地方。 刚刚有一刹那,他很怕,很怕阮卿就这么离开了。 也许阮卿是骗他的,他 本不是去看阮三小姐,他只是要离开他了。 可他别无选择,最终还是松开了阮卿的手。 他从来没有这样动摇过,怀疑阮卿是否真的还 着他? 他简直无法想象,在经历了这么绝望的四年以后,阮卿真的是因为还 他,才回来他身边的吗? 他 本配不上阮卿的 。 他是个骗子,恶徒,他窃取了阮卿最好的年华与 情,又把它们粉碎了,丢弃在路旁。 - 阮卿一路走到了墓园深处。 夜晚的墓园虽然亮着暖黄 的灯,却总显得 森可怖。 可是阮卿平静地走在过道上,他已经见过太多可怖的东西了。曾经他连恐怖片都不敢看,但如今他却觉得,与人间比起来,地狱兴许还要干净一点。 他找到了阮三小姐的墓,在很里面,被树丛环绕着。 是洁白的大理石墓碑,上面雕着花丛,碑上嵌着阮三小姐的照片,是她二十岁时候的模样,还有点青涩,皮肤白皙,一头及 长发微微打着卷儿,对着镜头 出甜美的笑容。 阮卿看着她,她已经走了四年了,在她还在的时候,他没有叫过她一声母亲,而她走后,他也一直固执地喊她阮三小姐。 好像这样就能否认两人的血缘关系。 今天的风是有些冷的,阮卿一个人站在这里,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回了阮家。你居然还留了一张亲子鉴定,所以现在,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孩子了。” “但你的另一个秘密,我帮你保守住了。” 阮艾 这样复杂矛盾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秘密? 四年前,她留给他的隐秘故事,是双重的。 阮卿自始至终,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没有透 那个最深的,真正伤害到阮三小姐的秘密。 他看着墓碑,眼泪突然决堤一样滚落下来。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帮你保守秘密呢?你 本不是一个好人,你自私,怨毒,你从来没有 过我!”阮卿像是爆发一样指责道,他恶狠狠地盯着墓碑上阮三小姐微笑的脸。 就是这个人,这个永远对他 出微笑的人,四年前来到他的房间,平静又冷漠地告诉他。 这十年里,她一直在绝望里徘徊,觉得如果当年彻底杀掉他就好了。 “你这样的罪证,为什么要活着呢?”阮三小姐的眼神冷得像冬 的雪,“而我还要 复一 的,扮演着母亲的温柔角 。我想对你好一点,可我又真的厌恶你。” “可血缘又真是奇怪,我明明这么恨你,却又想抱抱你。” 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血缘。 而非 。 阮卿跌坐在地上,他哭得快 不上气来,他怎么可能真的不难过? 他保持了一个晚上的镇定,与阮老爷子谈判,揭开四年的伤口,仿佛变成了战场上无坚不摧的战士,没有任何利刃能伤害他。 可他怎么会,真的不难过? 他难过得快疯了,难以呼 ,像一个溺水的人即将被淹没在水下。 这四年里,一次又一次,他总是梦见阮三小姐,梦里她总是穿着长裙坐在窗边,像个与世无争的温柔的大小姐。 而他走过去,轻轻拉着她的手,问她,“妈妈,为什么要生下我啊?” 他只有梦里才会喊她妈妈,问出来的却是,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或者再干脆一点,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抹除他好了。 她永远都这么狡诈。 四年前她来到阮卿的房间,把亲子鉴定和事情的真相全部 给了阮卿,她要自杀了,要寻求解 ,却不肯平静地离开,非要把二十年的恩怨都留给自己的后代,让他去抉择。 而阮卿选择了闭口不言。 “如果我真的说出来了,你会再疯一次吧,”阮卿哧笑了一声,“你这么厌恶我这个污点,觉得我是你人生里的罪证,如果我公开了这一切……” “你得多难过啊。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还间接害死了他。” 阮卿捂住了眼睛。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会怕她难过。 他刚刚说谎了。他 本不是阮艾 和宇泽的孩子,他是阮三小姐与自己钢琴老师的孩子。 当年阮三小姐迫于 力,与自己的恋人分手,却不知道自己腹中有了孩子。 等到查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是她和宇泽的,纷纷说着恭喜。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她的腹部一天一天地鼓起来,里面有了一个小小的婴儿,一个结合了她与所 之人血脉的孩子。可她却要带着这个孩子,嫁给一个自己不 的,却对她很好很好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坦白,也许是知道宇泽真的是个好人,她不想这样欺瞒他。 所以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把真相三言两语地说开了,说如果宇泽要悔婚她毫无怨言。 但她不知道。 那个时候,她的未婚夫正在来见她的路上,带着玫瑰花。在看到这条短信的刹那,他打错了方向盘,和一辆车追尾后又撞翻了护栏。 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焦急地等待着回复。 她不知道那束要送给她的玫瑰花,已经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凋谢了。 “你真可悲啊,”阮卿轻声呢喃,“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没得到。” 她做不到 抑自己的 情,却又无法反抗自己的父亲。 扔掉了自己的孩子,觉得他是自己背叛的罪证,却又在九年后把他又领了回来。 而她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坏事了,却又不能坏的彻底,还被道德的枷锁拷问着。 “太可悲了。”阮卿嘲讽她。 但片刻后,他从自己的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很小,上面是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但却一样俊秀,甚至长得有点像。 这上面一个是阮卿,另一个,则是阮三小姐曾经 过的,那个钢琴老师——那个名叫贺闻的beta。 “你估计会难以置信吧,我在国外居然遇见了自己的父亲,”阮卿的手指拿着照片转动了几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叫贺闻。他……他遇见我的时候,我因为胃疼坐在公园里,他给了我一杯热可可。” “那杯可可很甜,他陪我聊了一会儿天,说我长得很像他一位故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