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团圆虽然脾气好,但本质也是个非常严格的导演,比起林升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怀在这不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他 着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两个星期过去,拍摄进度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留了一个白天给大家修整。而方怀一大早醒来就接到徐团圆的电话,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旧居民楼,一扇小小的铁门被推开。 仄的室内被各种东西 了,香烟盒子、纸 、瑜伽垫,女主人戴着 头的卷发 一边哄小孩一边看电视,年过三十的男主人已经微微秃顶,手指夹着烟戴着围裙,转过身来: “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徐导啊。” 他的视线扫过门口的人,就两个人,一个笑容温和的胖子,一个白皙英俊的大男孩。 这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徐团圆了,愣了愣之后就取下围裙,让 子去倒茶: “坐吧。” 方怀看着那张脸,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明天就是《无名之曲》的开机了,而今天,徐团圆却带他来了这里。 “林……” “我叫林麟,”男主人摸了摸啤酒肚,打量着方怀,“你是?” 果然是林麟。 林麟是林晓的弟弟,林晓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而他的弟弟林麟在美国定居,算算时间,是有三十岁了。 “我是方怀,你好。”方怀有点拘谨,礼貌地点点头。 “是《无名之曲》的男主演。”徐团圆解释道,“之前公开试镜的新闻,不知道你看没看过。” “哦……”林麟随意地点点头,夹着烟,神 显得心不在焉,提不起兴趣,“坐吧,徐导和……小方,喝什么茶? 方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最后收回视线。 林麟像个随处可见、中年发福的普通男人,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组成部分,和资料乃至电影剧本里,那个意气风发又不懂事的男孩子有很大差别。 他们坐下,随意聊了几句,中间徐团圆接电话出去了。 方怀和林麟仍然坐在旧沙发上,女主人在房间里和朋友打电话。林麟手指上夹着烟,忽然说: “你要演我哥?”他在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一笑,“你演不来的。” 方怀没说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抬起眼睛看着林麟。 林麟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点嘲讽,就这一点神  ,忽然让人看见了他普通皮囊下面一点点灵魂真实的样子。 他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皮肤很白,相貌英俊,浅 的眸子干净,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善良。 “娇生惯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小少爷啊。”他笑了笑说,“你知道我哥过的是什么 子吗?他是被烫着打着骂着长大的,他经历的东西,你想都不敢想。” “他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水杯都不能跟别人的放在一起,一个朋友也没有——别人嫌他恶心,怕他传染艾滋。”林麟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知道那种 觉吗?不知道吧。” 方怀看着外表就像那种被很多人喜 、保护着长大的小孩。 徐团圆这时回来,林麟又不说话了,刚刚的神 从脸上消失,又变回了平凡的模样。 他们又随便说了一阵,便告别了。 而回去的路上,方怀明显比来时要沉默了不少。 他在沉思。 徐团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片刻后才慢悠悠地移开视线。 方怀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依然按时去片场。 他问了徐团圆一个问题:“我们的电影,是要把黑暗揭 给别人看吗?” 徐团圆看着他,顿了顿,说:“一部分。” 方怀沉思了片刻,点点头。他去化妆和换衣服,很快又回来开拍了。 这一整天的效率都很低,拍摄进度很慢,徐团圆的脾气很好,但到最后也有点吃不消——可能是还没有真的 悉,方怀、还有一些别的配角,今天的状态都不算好。 而只有方怀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的原因,跟别人想的不一样,并不是水土不服。 他不知道为什么。 《无名之曲》的主角林晓,从一开始就在接受来自世界的所有恶意,歧视、霸凌、偏见。 他对着世界敞开怀抱,最后还是被各种冷 暗箭捅到遍体鳞伤,在人生好不容易有转机的时候,却又因为一个很小、很荒诞的理由死去了。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跟他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不懂,这样的电影有什么意义,所以他也演不好。他以前很少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它却盘桓在心中挥之不去。 . “我有点不知道为什么,”方怀一个人在异乡的街道上慢慢往前走,耳朵里 着蓝牙耳机,“我觉得这太……” 夕 洒 了整个广场,有白鸽一步步往前迈着,小孩子蹲在广场中央喂鸽子。 “嗯?”叶于渊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 泻而出。 方怀又不说话了。 已经过去好久了,他以为自己快要习惯了不和叶于渊在一起的 子。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很想他。 当他吃到很好吃的食物会想起叶于渊,遇见困难和疑惑的时候也会想,叶于渊不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遗憾与缺失,好像生命里少了点什么。 “我——” 方怀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 叶于渊也很忙,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即使是世界上 情最好的恋人,也没有理由天天呆在一起的,更何况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没什么,我 你。”他最后对着话筒笑了笑,说,“先挂了。” 叶于渊沉默片刻,说: “怀怀,今天是几号?” “三月初……怎么了?”方怀有点摸不着头脑,“过节吗?世界植树 ?” 叶于渊:“……” “真的不记得了?” 电话那边人似乎低叹了一声,尾音微哑,仿佛带着点热气 洒在耳廓间。 方怀碰了碰耳朵,又有点想查回国的机票了。 想见他。 落 的余晖一点点收敛,一只白鸽忽然扑扇着翅膀飞到方怀掌心里。方怀托着它,它的嘴里衔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一个 期。 十二月三 。 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 方怀忽然一怔,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许多白鸽扇着翅膀飞向天空的声音,带着风声和一些周围人的 呼和尖叫,还有人吹了吹口哨。 夜幕彻底降临,天边骤然升起烟花,广场的灯火绕着方怀四周,一簇接着一簇的燃起。 方怀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要转身,眼睛被人轻轻遮住。 “九十九天快乐。”那人低声说,“怀怀,我有礼物送给你。” “等一下。”方怀忽然说。 那人垂下眼睑,黑曜石似的眸子里盛着柔软的夜 :“嗯?” “叶老师,你能不能先亲我一下,”方怀小声说,“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第88章 喵喵喵喵 方怀的眼睛被遮挡着, 看不见东西, 只能听见叶于渊的呼 骤然急促。 大片的白鸽从时代广场中央飞起,夜 一点点深了,车水川 不息。 他们在晚高峰的城市中心接吻。 夜风带着尘埃飘落,漂亮的灯火一点点裹住了整个城市,在过快的节奏中显出几分温柔的 泽。 九十九天了。 方怀想着这个数字,心里只觉得像梦一样。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昨天才和叶于渊在一起, 从那列火车上走下来,试探着牵起他的手时,指尖相触的地方都有微弱的电 窜过。 现在也是这样。三个月了, 没有一分一秒觉得厌倦,甚至越来越喜 他。 周围的 呼声和口哨声更响了,还有的老外以为是要求婚, 起哄着喊: “marry him!(和他结婚!)” “say yes!(答应他!)” “……” “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方怀闭着眼睛,在叶于渊耳边说,“叶老师,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想我。” 他们每天都会打电话,方怀有空的时候,还会视频。 但叶于渊在电话里总是温和地提醒他要早睡、下雨出门要带伞、不要累着自己, 就像个成 可靠的长辈,他的 情都是收敛克制着的,平时连短信也发的很少。 “十七天, ”叶于渊纠正道, “十七天又八个小时没见面。” 方怀:“……?” 叶于渊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又低头吻了吻他,哑声道: “每一秒钟。” 周围忽然有倒 气的声音,围观的人似乎在 烈地议论起什么。方怀依然看不见,但能 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暗了。 方怀怔了怔:“什么?” “每一秒钟,”叶于渊耳 微热,低声道,“都在想你。”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