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知在旁边听着这些话,本来心中十分不顺,想要厉声喝止这些人。 但不知为什么,这些话如同针一样的刺入心中,令他隐隐战栗,战栗中又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惴惴不安。 听到最后,赵曦知终于忍无可忍,便道:“你们胡说什么!”往前迈步出去,便要教训那些嚼舌之人。 谁知转过弯,却见面前空空如也,竟好像先前说话的人并不存在。 赵曦知独自站在宝仪门口,突然有些浑身无力,天旋地转。 这一会儿,无缘无故的,他的心里又浮现当长安街上那神秘的弓箭手刺客的身影。 而方才小太监的话又在耳畔不停地回响—— “要我是桑指挥使,杀了他的心都有……” “歪打正着,如了桑指挥使愿了。” 赵曦知自然也听过赵芳敬的分析,知道杀死丹霞公主的人武功极高。 而桑岺…… 当初赵曦知在内勤学苦练的时候,桑岺也曾指点过他武艺,桑岺的手劲,赵曦知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曾经当着自己的面徒手拗断了一儿臂的木。 赵曦知抬手扶了扶额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但是心里的怀疑却像是天蓬的草苗,不可遏抑地疯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第71章 这种念头竟无法自控般狂涌而出, 赵曦知心中逐渐焦灼难当。 正在无法自处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耳畔有人唤道:“三殿下?” 这声音轻柔婉转, 赵曦知蓦地抬头,却见正前方不远处,站着一道悉的身影,赫然正是养真。 因为天冷, 她身上穿着黑青的领比甲, 底下是黛青的织锦幅裙,双手揣在间,还套着个暖手,身后跟着四名女跟两个小太监。 赵曦知对上养真注视的眼神,心中的烦忧暂时间消退无踪,他情不自快走了两步,将到养真跟前才又醒悟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赵曦知放慢了步子问道。 养真笑道:“我如今在钟粹住着, 殿下说的怎么跟我偷偷跑到内似的。” 赵曦知哑然, 旋即问:“我是问你去哪?” 养真说道:“内子有些枯燥,我方才去御花园内摘了点才开的梅花。” 赵曦知一愣,这才留意到她身后的女一人手中捧着个漆盒, 另一个却抱着些红梅花。 “你这些梅花做什么?”赵曦知不问。 养真说道:“这些是花, 闻香的。盒子里摘了的要用来做梅花酥的。” 她梳着简单的双环髻,乌黑的头发衬着白皙如玉的肤,双眸明净,显得格外的乖巧可人。 赵曦知有一瞬恍神,又道:“难道内没有点心给你吃么, 还要自己去做。怎么一时也闲不住。” 养真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先前看了半天书,眼睛都花了,做点东西也可以消遣怡情。” 赵曦知见她气定神闲的,不由有些羡慕:“你竟然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养真略微诧异,看着赵曦知眉间带着隐忧,便问道:“殿下莫非是在因为宁王的事?” 在赵曦知疑心桑岺之前,宁王之事的确是最困扰他的一件大事,可是现在……真是群忧齐来,令人无法自拔。 赵曦知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烦心的事情可多了。” 养真本以为他一定是因为宁王造反的事情如此忧心忡忡,听了这句似话里有话,忙问:“除了宁王之事,还有别的?” 赵曦知张了张口,突然醒悟,这种没有证据只靠自己一点疑心的事情如何能够开口?何况若真的跟桑岺有关,难保会牵连桑落。 当下定了定神,说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他搪了这句,又道:“本来我还担心你在内不习惯,如今看你这般,倒是我们白担心了。” 养真见他不答,也不以为意,只说道:“虽然身不由己,却也要学着随遇而安才好。难道因为不如意,就不活了不成?总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殿下说是不是?” 赵曦知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怔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又说道:“什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居然也说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养真笑道:“这是一句大俗话,人人皆知。” 赵曦知笑着叹了口气:“你啊……唉!” 养真道:“何况我觉着,一时的浮云遮望眼,等熬过了这一段,焉知明没有好事出现吗?” 赵曦知本觉着她的话说的好笑,可偏又有一股道理,如今听了这句,却触动了心思,他定睛看向养真,刹那间,心竟因为这句话而略略地酸软了起来。 “是啊。”赵曦知忍不住由衷地赞同,“你说的对。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会儿北风渐渐地大了,养真的鼻头微微发红,不由轻轻地跺了跺脚:“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这会儿风也大了,”赵曦知点头说道:“我本来是想去钟粹看看你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倒是可以不用去了,你快回去吧,别冻着。” 他的语气里无端多了一点温情的关切,十分明显。 养真听的愣怔:“殿下……” 她察觉了赵曦知跟以往不同似的,又想起他方才站在门口恍若失神的样子,总觉着他有什么事,本是想问一问的,可是话未出口,却又打住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养真改口,又微笑说道:“近天冷,殿下也自多保重。” 赵曦知笑了笑:“知道了。” 养真向着他屈膝行了个礼,后退两步,带着女太监们自去了。 赵曦知目送她的身影在道之中越来越远,紧紧地盯着看的时候,心里无端地掠过一种异样的觉,就仿佛……自己以前曾经看过这般场景一样。 他皱眉想了想,模模糊糊的觉着,——大概是在之前养真给皇后传召进的时候……留下的这般印象吧。 **** 赵曦知回身出,骑马沿着长安大街走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定,便道:“去五城兵马司。” 来至五城兵马司,众人见是晋王驾到,不敢怠慢,忙恭入内。 原来此刻桑岺正跟顶头上司汇报近发生之事,上司闻听晋王驾到,不明所以,忙了出来,行礼过后寒暄几句,赵曦知笑道:“本王是顺道经过,过来看看桑指挥使。” 毕竟他们两个是“亲戚”,司官这才放了心,倒也知趣,于是又说了几句话,便暂且告退了。 等司官去后,赵曦知才请桑岺落座,桑岺笑问:“殿下是去哪里才顺路过来的?” 赵曦知笑道:“其实是才从内出来,心想着多不见桑大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桑岺说道:“近来因为配合大理寺跟刑部调查公主被害一案,有些分/身乏术,等此事了结后,再好好地陪殿下到云霄楼痛饮。” 赵曦知不由笑了几声,想到丹霞公主毕竟是自己姑姑,却又皱了眉,当即假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案子可有什么进展吗?我听了许多闲言碎语,有说是驸马所为,还有的人说是陈……” 桑岺见他言又止,便道:“大理寺正在严刑拷问,他们只叫我们配合搜查,至于案情进展不知为何最近竟不曾告诉。” 赵曦知思忖着说道:“我又听人说起,或许动手的不是驸马他们,兴许还有别的凶嫌。” “是吗”桑岺脸微动,“殿下是从哪里听说的,可还听说了什么?” 赵曦知想起内那两个小太监的话,便道:“比如我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不少人议论此事。” 桑岺道:“毕竟这件事涉及皇室中人,百姓们是最兴趣的。不过他们的话多半都是臆想胡猜,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赵曦知一笑道:“我知道,就是觉着好奇,所以想来打听打听桑大哥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两人才说到这里,外头有一名侍从走到门口,躬身道:“大人,大理寺来人了!” 桑岺听说,便跟赵曦知道:“说曹曹就到,也许是他们又派人来催问是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不料门口侍从面疑惑,道:“大人,这次看着不像单纯的催问,他们来了不少人……还点名要见大人您。” 桑岺微怔,却也不当回事,只先对赵曦知说道:“殿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赵曦知道:“桑大哥且忙。” 于是桑岺先出了自己值房,自廊下才下台阶,就见一队人马从院门口匆匆而入。 竟果然是大理寺的差官,这人姓曹,桑岺是认得的。可除了李差官外,其他还有十数人,个个服鲜明,个个佩戴着兵器。 两下照面,桑岺很觉古怪,便拱手含笑道:“没想到曹大人来的这样快。怎么今……这样隆重?” 曹差官皮笑不笑的,向着桑岺还礼,道:“请桑指挥使莫怪,本官来的唐突了,只是上峰催的紧,少不得……就为难大人了,请大人勿怪。” 桑岺听这口吻不对:“这话何意?” 曹差官敛了笑,垂眸扬声道:“兹查明五城兵马司桑岺,跟丹霞公主被害一案有关,请即刻去大理寺协同调查。” 桑岺大为意外,双眸微睁:“你、你说什么?” 这会儿五城兵马司的人也都听到风声,门内门外聚集了不少,听见这句都也惊呆了。 大理寺差官才又一笑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桑指挥使若有什么疑问,只去了大理寺分说便是。” 事出突然,就算桑岺极为机变,一时却也无法应对。 曹差官见他站着不动,便淡淡说道:“请指挥使不要为难我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要顾全彼此的颜面才好。” 桑岺听他的话说的不客气,脸一沉。 此刻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叫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指挥使谋害公主?你们可有证据?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凭什么大摇大摆地跑来拿人?以为兵马司没有人了吗?” 曹差官皱眉:“大理寺办差,自然不会冤屈一个好人,公主一案是我们奉旨查办!任凭你是谁,只要有嫌疑都要配合调查,难道你们兵马司竟是法外之地?” 才说了这句,就听见有人道:“那么你们所说的证据是什么?这样张扬地要来带人前去,如果没有令人信服的真凭实据,岂不是平白地毁了无辜之人的名声?” 曹差官抬眸看去,却见发话的居然是晋王殿下赵曦知,曹差官跟众人忙行礼。 原来赵曦知起初等在里间,突然听到外头侍从们议论说大理寺的人似来意不善。赵曦知便走出来查看情形,没想到竟是如此,仿佛先前自己的猜忌成真,简直如魔似幻。 那曹差官别人可以不理,但发话的是晋王,便不能等闲视之,他左右观望了一下,终于上前一步,躬身低声道:“下官等奉命而已,请殿下勿怪,听说……是驸马供认,曾经在案发的草堂之中看见过一个人的身影,疑似是桑大人,所以才要请桑大人前去配合调查。若是无辜清白,自然无事。” 桑岺听说是王驸马供认,神情一变。 赵曦知虽然意外,可听对方有理有据,态度亦温和,自然不便再说别的,便看向桑岺。 桑岺自然是个机变的人,当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一趟大理寺无妨。横竖都是为了尽快水落石出。” 有了赵曦知在旁边,曹差官陪笑:“多谢桑大人体谅。” 于是大理寺的人便带了桑岺前往,剩下赵曦知在院中站了半晌,其他五城兵马司的人惊疑不定,却不敢来打扰他。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