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霄只好与他耐心讲道理：“你觉得霁霄做了好事，其实很危险，如果他某天偏离本心，整个人间都要遭殃。他真正想做的，是用大多数人认可、对人间有利的规矩，代替某个人的一言堂。即使是他自己的一言堂。”
孟雪里想了想：“或许你说得有点道理，但我不接受。他永远不会偏离本心，这人间、整个三界，谁都可以怀疑他，不理解他，唯独你和我不行！这次算了，你以后再说他不够好，我就以师门规矩惩罚你。”
霁霄颇
哭笑不得：“长
峰的规矩？”长峰哪来什么规矩。“拥霁
的规矩，罚你写赞美霁霄真人的千字文章！”孟雪里说着，从广袖中摸出几页写
字迹的纸，借着“光
百代”的光亮翻了翻。霁霄微惊道：“你还留着这个？”
孟雪里清清嗓子：“咳！”
霁霄无奈：“别念别念，我知道错了。”
孟雪里笑笑，将纸收回去：“以后要听师父的话。”
从前在论法堂，肖停云入
时写了千字文章，他一直贴身存放。山
漆黑静谧，月影西移，短短一寸银
月光照在口，像一洼积水。孟雪里：“秘境危险，天亮之后，我还是送你离开吧。”
霁霄：“哪里不危险？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你，我在外面，你不放心我。咱们不如待在一处。”
孟雪里想了想，也是。自己像肖停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生入死、血影刀光抢地盘了。不经历危险如何成长？
他最近指导三位师侄战斗，摸索出一点教育经验，正好用在徒弟身上。没道理教得好师侄，偏教不好徒弟。
他们今夜说了许多心里话，孟雪里觉得两人之间关系更亲近了：
“你要留下，也不是不行。但你一定要跟紧我。”
霁霄点头，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松子。
孟雪里惊道：“你带了多少？”
霁霄：“够你吃三个月。吃一点就休息吧，天亮我叫你。”
孟雪里今天早晨经历恶战，傍晚经历灾难
表白，深夜又说了许多话，情绪起伏剧烈，确实有点累了。两人坐在一起，背靠石壁。他吃过松子，熄灭“光
百代”，闭眼浅寐。霁霄知道他依然保持着警惕，如果有什么动静，肯定第一时间惊起。
在外界，肖停云是寒山新弟子，入道不久，虽然进境迅速，修为仍不足以与真正的大人物相比。
然而秘境自成一方空间，独立运转。在秘境中，霁霄对这里拥有一定掌控权，可以借用秘境空间运转的力量，就像圣人借来天地之力，施展神通手段。
他来此地，一为孟雪里，二为借力。
月亮穿云而行，又西移几分，银
清辉投进中，照亮孟雪里半边面容。霁霄心想，真
好看。这具人身塑造得不错，百看不厌。至于今夜的谈话中，孟雪里说霁霄永远不会偏离本心。
霁霄自己从来不敢这样想。
“初空无涯”为六大门派合力铸造，是举整个人间之力成就的神兵。当年魔族入侵，风雨飘摇，六派献剑于他，请他持剑镇守人间。
在这柄剑出世之前，霁霄还有一柄剑，名声远不如“初空无涯”响亮，很少有人提起，因为那是一柄木剑。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霁霄的师父还活着，胡肆还没有离开寒山。
胡肆钻研炼器之道初有小成，便以南海凤凰神木，炼制一柄木剑赠给霁霄。木剑名作“惊风雨”，却沉稳端正，庄严平和，杀气不足。
霁霄使了很多年木剑，直到拥有“初空无涯”。
那年神兵出世，霁霄声名鼎盛，被人间奉若神明，而他师父寿元将尽。
师父对霁霄说：
“泰珩真人年轻的时候，从淮水周家来到寒山剑派，他有许多想法，想改变寒山，改变修行界。后来他成了太上长老，背后整个家族靠他支撑，一举一动牵系庞大，渐渐变成了你们今天看到的样子……我知道你想做很多事，有时候力量越大，越要慎重。做事之前，不妨多想一想。”
师父离世之后，霁霄静思一夜，将木剑递给胡肆：
“这柄剑寄存在你那里，剑身有我神通加持。”
胡肆：“留给我防身？”
“将来我若偏离本心，沉醉权
，你以此剑杀我！”第56章 扶摇直上
孟雪里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山
虽简陋, 呼
间却萦绕着令人安稳的气息, 仿佛回到了长峰, 身体便放下沉重担子。他做了个金丝桃花味的美梦。
当初雀先明来寒山救他，问他霁霄剑尊是什么样的人，他
言又止, 犹豫良久，最后只说一句，霁霄是个好人。因为他知道说得再多, 雀先明也不会理解。
人生有些时候就是如此, 连你最亲近信任的朋友也无法理解你。
但肖停云不同，今夜不同, 他打开话匣子，说了太多关于霁霄的事。
或许
有所思、夜有所梦, 霁霄便入他梦中。梦里他犹是雪白灵貂模样，卧在霁霄膝头, 翻身
出柔软肚皮：“咱们停云长大啦，他聪慧善良，英武不凡, 将来肯定像你一样。”霁霄欣
地点头：“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孟雪里
动道：“我比蜃兽有用吧？你更喜
谁？”霁霄微笑抚摸他：“蜃兽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你比他强千倍万倍。不枉我当年费心救你。”
孟雪里立起身体，前爪搭在霁霄肩膀：“真的吗？你再说一遍！”
“你比蜃兽强千倍万倍。”
“再说一遍！”
“你比蜃兽……”
“哈哈哈哈哈。”
孟雪里活活笑醒了。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徒弟肩膀上。早晨清澈的
光穿过茫茫雾气照进口，有些刺目。唉，果然是白
做梦。只有在荒唐梦里, 霁霄才会对他言听计从、说出那么好听的话。“怎么了？”霁霄只见小道侣脸颊
红，痴痴发笑，醒来却叹气，不由担心问道。孟雪里
着眼睛，惋惜地喃喃自语：“好梦从来容易醒。”他又
徒弟肩头：“没
疼你吧。”傻孩子真老实，做了一夜靠垫也不吭声。霁霄心肠变得柔软：“再来睡会儿？”
“不睡了！我们出发。”孟雪里站起身，召出“光
百代”：“我昨夜说的话，你要一直记得。”霁霄无奈道：“好。”
孟雪里放心了，觉得未来就像
口照进的晨光，向前走就是无限光明。……
“出来了！”荆荻叼着一
细草，从树上一跃而下。“咦，孟长老身边还有一个人？”刘敬放下阵盘，疑惑道。
“那小子谁啊，昨晚你被打出来，他却跟孟长老独处一夜？”徐三山从虎背上坐起，幸灾乐祸看着荆荻，“人家比你长得好看哩。”
荆荻下意识转着长剑：“好看能当饭吃吗？别胡说，那人是肖停云，雪里的徒弟。”‘冰镜玉轮’剑身狭长而轻薄，他可以连带剑鞘单手转动，就像论法堂学生转炭笔，轻松
练。郑沐恍然：“原来就是他。先天剑灵之体、得了‘圣人批命’的肖停云，他应该练剑不久吧，怎么也来参加秘境大比？”
荆荻吐出草叶：“你启发了我，这是个剑修啊。”他环顾四周，“咱们的医修呢？快去找他搭讪，把他支开。宋师妹——”
宋浅意掸掸裙摆站起身，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荆荻：“宋师姐？宋师太？宋师祖？”
宋浅意：“闭嘴！”
荆荻摸摸鼻子，看向其他三位队友，用目光询问“谁惹她了”。
那三人挤眉
眼耸肩膀，互相推诿。宋浅意就是这般脾气，不惹她的时候，她是温柔好医修，不小心惹了她，她比驭兽师还暴躁。“人家徒弟来了，咱还跟吗？”刘敬举着阵盘问。
荆荻一咬牙：“跟！”
孟雪里带徒弟走出山
，
着清晨光展开地图，仔细翻阅。霁霄：“你在看什么？可以问我。”
孟雪里：“研究怎么甩掉尾巴。首先，我们要找一个地形复杂的地方……”
对方有阵符师探知方向，天上有报讯的灵禽，地上有奔走的猛虎，荆荻的轻身术、御剑术都不慢。孟雪里擅长战斗，却不擅长逃命。
方才踌躇
志，对未来充希望，然而刚起步就要面对一个棘手问题。霁霄转头，看了眼荆荻等人藏身的方向：“你想甩掉他们？”
孟雪里发愁叹气：“毕竟以前并肩作战过，他们人不坏，我不想动手。”他将前些天情况简略叙述一遍。
孟雪里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别让荆荻再出现在肖停云面前。如果对方又说了什么疯话，给肖停云留下
影，使自己和徒弟生出嫌隙，就是打断荆荻的腿也不够赔。“容易。”霁霄说，“你的飞行法器速度很快，能上灵禽飞不到的高空，对方御剑也追不上你。”
孟雪里茫然：“我哪有飞行法器啊。”
霁霄一怔：“光
百代给我。”孟雪里乖乖照办，面
好奇。霁霄将双剑摆作一横一竖，“喀”一声脆响，竖剑接在横剑中央，严丝合
。然后他轻轻一拨，横剑转动起来，像一支硕大的竹蜻蜓。孟雪里眼神发亮：“有意思。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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