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母后死得过于惨烈,血了一地…… 以至于那之后的许多个夜晚,他一闭眼,就是目猩红;一入梦,就是母亲一刀一刀戳在自己腹上的情景。 那段子,与他而言,生不如死。 可人哪,就是这么奇怪,哪怕再痛苦,再艰难,可只要还有一丝念想,就能苟活下来。 而他的念想,却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只是那些让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仇人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倒也被他杀得不剩几个了。 去年中元节那晚,他昏死过去之前,以为他熬不过去了,可后来还是醒了过来。 虽未死,但元气大伤,被迟叔盯着卧修养了好一阵子,说他人都快死了,还复什么仇。 他本不想听,执意要走。 他觉得或许他熬不过下一个中元节,想趁着还能气,把该宰的人都宰了,该报的仇都报了。 但迟叔冲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说他要是真不想活,干脆他亲自动手,直接掐死他算了,省得一个二个的,整天为了他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提心吊胆。 那还是他十六岁之后,迟叔第一次冲他发脾气,胡子都气歪了。 不光迟叔不让,邹乞和全福也跟着瞎起哄。 邹乞挎着刀,耷拉个脸,往门口一堵,一副要想出去,先打死他的架势。 还有全福,跪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连哭带嚎不让他走。 被他们吵得心烦,他只好妥协,躺回了上。 这一趟,就躺了许久,他复仇计划的最后一部分,也因此耽搁。 后来又忙着登基,登基之后,又忙着打理朝政,林林总总,就拖到了现在。 如今又是一年鬼节将至,这阵子他就在想,或许今年是熬不过去了,剩下的仇人大概也没机会亲手将他们宰了。 没想到,柳丞相那个老东西送进来的亲生女儿,竟然误打误撞,成了他的“药”。 就是不知,这药是暂时的,还是能去除病的。 今晚是熬过去了,但读心术仍在,听觉仍然异常,不知这头痛,会不会再次复发。 若是这头痛就此好了,那倒是喜事一件。 或许,那些耽搁的事可以往前提一提了。 毕竟,他不动,并不代表某些人就会放过他。 看,这不就又找上门来了。 陆韧古低眸,看向院中。 打斗已经停止,金卫们拖着三具尸体,丢在了地上。 邹乞飞身跃上房顶,拱手禀报:“陛下,今夜的刺客已经全数抓到,但皆已咬毒自尽,属下无能,未能及时阻止。” 陆韧古语气平淡:“无妨,想要我命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邹乞颔首:“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有如此身手,又是这般招式路数的,应是楚国皇派出来的。” 陆韧古看着院中仍在搜寻的金卫:“伤了几人?” 邹乞神一僵,顿觉丢人:“五人。” “看来是这半年来没有大战,懈怠了,抓紧时间练,近期随我出趟远门。” 陆韧古扔下这句话,转身,踏着屋脊,脚尖时而点地,轻飘飘飞远。 邹乞神一凛,朝着那已消失不见的背影拱手:“是。” --- 回到长宁,正翘首以盼的全福就了上来:“陛下,您可要沐浴?” “嗯。”陆韧古应了一声,了外袍往里走。 当他看到那丢了粉红花瓣,花里胡哨的浴池,嘴角一,看向全福:“闲得慌?” “奴才知错。”全福张嘴就认错,态度异常良好。 【陛下,奴才可冤枉死了!要不是您先头拉着人家柳美人的小手不放,奴才哪能误会您,这不都是为您准备的……】 听着那颇为失望的唠唠叨叨,陆韧古没说话。 头不痛的时候,听着全福的心里话,也颇为有趣。 褪了里衣,穿着里,踩着水进入浴池,靠着池壁坐了下去。 水波漾,一枚粉红的花瓣漂到他的口,贴住了。 陆韧古捏起那枚花瓣,放到眼前看着。 这个颜,让他想起小姑娘那粉粉的,还有那句甜甜糯糯的“亲亲就要生娃娃”。 想着想着,陆韧古的嘴角忍不住上勾。 全福守在池边,一直关注着自家陛下,见状,也跟着笑了。 【没想到,陛下这般清冷之人,居然喜这些花瓣,看,陛下都笑了。】 全福体贴地上前,拿起舀水的长柄大勺子,贴着水面,捞起一勺花瓣,就那么哗啦啦撒在了陆韧古的肩头。 往沐浴,全福也会拿着勺子往他身上浇水,一开始,陆韧古并未在意,只是拿着花瓣想着那单纯得有些傻的小姑娘。 可当全福那一勺下去,他才发现不对。 一低头,就见一边肩头到口,全都沾了花瓣,连身上的疤都遮得严严实实。 他一个大男人,如此模样,用邹乞私下里总拿来骂金卫的话来说,叫什么,哦,对,娘们唧唧。 陆韧古扫了一眼又兴冲冲去捞花瓣的全福,语气淡淡:“滚出去。” 全福一愣,脸上的笑意僵住:“是。” 随后退后几步,转身向外走。 【陛下这又怎么了,不是喜花瓣的嘛……】 他一个男人,喜什么花瓣,陆韧古声音冷了冷:“三丈外。” 全福这下不敢磨蹭,小跑着绕过屏风,到了三丈外。 这下清静了。 陆韧古嫌弃地把身上沾着的花瓣全都扒拉掉,两只修长结实的手臂向后搭在椭圆形浴池的边上,闭目养神。 听着窗外传来的夜风,水波的微微动,陆韧古突然觉得,夜晚也不是那么让人憎恶。 困意不知不觉袭来,陆韧古一个恍惚,差点儿睡了过去。 当手臂落入水中那一刻,他瞬间清醒。 随后起身,带起一片哗哗水声。 宽肩窄,欣长劲瘦,又因常年习武,一身的肌紧绷有力。 他抬脚沿着水下台阶走出浴池,水珠顺着他已经透贴在身上的里滴落在地板之上。 拿过沐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寝衣,直接回了寝殿,上了。 全福轻轻将幔放下。 受着一身轻松,陆韧古吩咐道:“明早记得给那位柳美人送些赏赐。” 全福面上一喜:“陛下您看赏些什么?” 【陛下这还是头一次赏东西给后的妃子,陛下对这位柳美人当真不同,就说他没看走眼嘛。】 陆韧古:“你看着办,总归是一些姑娘家喜的物件。” 想想陛下私库里那些女人家用的东西都快放得发了霉,全福建议道:“那不如赏些首饰,姑娘家都这个。” 陆韧古不置可否,挥了下手:“自己拿主意便可。” 全福喜应是。 陆韧古躺了下去。头一挨到枕头,破天荒头一遭,浓浓的倦意袭来,眨眼间,就陷入沉沉的梦境之中。 梦境光怪陆离,但难得的,一夜好眠。 --- 柳若芊却没睡好,不是睡眠质量的问题,而是时长不够。 以前在家的时候,不管是在杏山村,还是后来搬到县城,她都是睡够了才起。 可自打被丞相府接走,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累得她人都瘦了一大圈。 在丞相府倒是不奔波了,可又被关了起来,整个人神萎靡得不行。 昨天好不容易到御花园里缓过了劲儿,可学了一天的字,晚上又突然被拎去长宁诵经,虽然有惊无险,但神经高度紧张,回来之时已经不早。 等到和两个丫鬟聊完各自睡去,已过凌晨。 虽说睡得沉,可天刚刚亮,就又被灵烟和灵芝给摇醒。 柳若芊半眯着眼,哈欠连连,任由二人穿衣穿鞋,擦脸梳头,一顿折腾。 等被她们搀着坐到桌前,看着桌上一桌的早点,她才彻底清醒。 虽然这些漂漂亮亮的点心她也喊不出名,可一看就好吃。 小姑娘眼睛弯弯,高兴坏了:“哇,这么多好吃的。” 灵烟应道:“姑娘,这是福公公差人送来的,说是陛下赏的。” 灵芝喜地打开桌上一个致的首饰盒子:“姑娘,这些首饰也都是陛下赏的。” 姑娘就去诵了个经,今儿一早就得了这么多的赏赐,而且是福公公亲自送来的。听闻姑娘还在睡,福公公还特意叮嘱她们不必打扰姑娘。 如此看来,姑娘定然是入了陛下的眼,那姑娘就不用被砍头了。 灵芝打心眼里替自家姑娘开心,简直要喜上眉梢。cOMic5.coM |